我趴在门口半天,楚誉都没有发现我,仍旧迷离着目光不住的灌酒。
我轻声走到他身后,地上散乱的酒坛多的让人无处落脚,我看到他身边的桌子上凌乱的摆着几个画轴,有一副被展开了,但是因为遍布的酒坛,画卷上免不了要粘了许多酒渍,我怕那画毁了楚誉会心疼,便想帮他收起来。
“别动。”我的手被楚誉握住,他抬头看我,迷离的目光衬的他沧桑凄凉,竟失了平日里的仙气。
我想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奈何他没有想松开的意思,我只好尴尬的看着他。
“你来做什么?”他随手拉了张椅子,让我坐下。
我没回他,瞪着眼看他倒酒然后推给我,他举起酒杯冲我一扬便笑了:“一起?”
“哦,”我呆呆的点头,有些陌生的捧着酒杯,我没怎么喝过酒,小时候看我哥喝的开心,我也吵着尝尝,后来觉得酒是比药还难喝的东西,从那以后我对酒闻风丧胆。
我打算抿一口应付一下好了,可酒到了脸前,那浓重的酒气便让我胃里一阵不舒服起来,闭着眼我还是喝了一小口,火一直从喉咙烧到胃里,我吐出舌头不住的用手扇风:“又苦又辣,一点都不好喝!”
楚誉嘿嘿笑了两声,直接用酒坛灌了两口酒,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他颓废极了。他歪着头看我,给我指了那画上的人,乐了:“我妻子,神乐,好看吗?”
我看向那幅画,刚才没怎么注意,此刻他一提醒,我才发现那画上果真是一个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虽然因为酒渍笔墨变的模糊,可我还是能依稀辨认出画上红衣的女孩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画里她坐在衡府院子里的半荷塘边荡着腿,笑起来明艳动人,尤其是那一双眸子看一眼仿佛就能把人给陷进去一样,果真是绝色。
我看着便不知不觉得说出话来:“这样好看的人只要活着,应该很好找才对啊!”
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这不是打击他神乐已经死了吗?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你想,这样一个美女出现在哪里不会被传的人尽皆知,这个神乐长这么漂亮没有传出名声就已经很奇怪了,现在顶着这样一张脸到处都找不到那更奇怪了,所以要我想,她十有八九是死了。
楚誉看着那画笑的比哭还难看,然后他像困了一样趴在了臂弯上一动不动,我傻傻的坐在一旁发愣,他睡了我干什么呀?
我又歪头看那幅画,思索着要是能把这画拿给我哥看,说不定以我哥阅人无数的经历能够想起什么蛛丝马迹啊!或者干脆让楚誉多画些神乐的画像,贴的四国到处都是,还怕找不到她?
我想起我的小计谋便得意起来,最起码这样的好方法楚誉都没想起来,我抱着拳头把那画又看了几遍,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儿,皱着眉头又仔细找了几遍,才知道哪儿不对了。
画的落款赫然写着平元一十八年,衡弄文感怀神乐作于半荷塘。
我愣着,手指滑过那一行小字,平元一十八年,今年是宣德四十八年,中间整整差了两百多年,怎么可能?我脑袋有些晕眩,而且衡弄文是谁?这幅画画的是楚誉的妻子,那画画的人理应是楚誉才对,那为什么本该是楚誉作的画落款却是衡弄文,为什么楚誉明明姓楚,府名却姓衡?
我歪头看着那个熟睡的人,恍惚间觉得他不真实起来,他到底是谁?
像是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一样,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没有故事,没有传闻,只有这一座空无一人的牢笼,他整日整夜的抱着这些画,抱着那些旧字,守着它们发呆,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往,这个神乐又是为了什么而离开,她到底还活着吗?
越来越多的问题冒了出来,把我的脑袋都快挤炸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比楚誉还要发愁,最起码他心中没有疑问,却给我平添了这些烦恼,虽然是我自找的,但是个人看到这样诡异的事情,都要烦恼一下吧。
楚誉忽然抖起了肩,我隐隐听到了压抑的哽咽声,我呆了一下,迟疑的用手推了推楚誉,他不动,肩头抖动的更频繁了起来,我一下子便明白了。
他在哭泣,他竟然哭了!
“楚誉哥哥……”我想拉他起来,可他虽然瘦却比我高太多,我想拉他连个着力点都找不到。推了他两把他也不起来,哭泣的声音越加清晰。
我见过女人哭,见过孩子哭,可我活了十四年就从来没见过男人哭。
小时候,我和哥摔了王二狗家母鸡孵的蛋,我爹就打了我哥屁股,把他疼的出了一脑门的细汗,而我一直哭个不停,我爹嫌烦理都不理我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