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增添的项目只有苏已不愿放弃的垂钓,每三天会有一次,以及玉惜不定时的孕吐,每天总会有那么一两回。她吐得没特别严重,苏已并没有每次都去旁边陪护,还是继续了自己的手头工作为主。
因而玉惜的生活变了,苏已却还不知道。
就是在一天下午孕吐时,玉惜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停下呕吐后,仔细听,果然听到有人在叫她。
“妖后姐姐,是我!”
玉惜环顾四周,听起来是樱的叫法和声音,可是并没有看到人影,哪怕是十二三岁的小女孩,也不可能那么难寻找。
“我在这里,妖后姐姐!”樱努力跟她搭上话。
“你…隐身了吗?”想起彤彤曾经说过,小白会隐身的事,玉惜提出了合理猜测。
“哎哟,我真笨!没有,我在地上,你往右边看,是不是有一株小草?”
玉惜能想象樱说这句时的表情,一定是无比可爱加认真的大人脸,“小草?”她看过去时,看到一片都是小草……废话,这里地上除了草,就只剩下泥土了。
“看到没,我在跟你招手!”樱以绝对没有糊弄的口气,说了这种听起来实在无法分辨的事。
好在并没有突然起风,玉惜还真看到有一株小草,在摆动,吃惊完后,对着小草发问,虽然感觉自己有点蠢,“你是樱吗?”
小草摆动着好像点了两下头,“妖后姐姐你终于看到我了!”
玉惜还是有些怀疑,她觉得该不会是樱躲在哪棵树后耍她,四处寻找了下,最终放弃了,“你为什么要变成小草?”还是先相信这株草是樱,就算被耍也不太要紧。
“陪你呀,那个木头道士一天都说不上两句话,你很闷吧?”
玉惜回头看看苏已的方向,他还在做手工,碗柜已经竣工,目前好像是衣柜,她纯靠猜。
“妖后姐姐你在这里蹲很久了,先回去小板凳那边,我会跟过去的。”
玉惜觉得她所言有理,回去漱了口,果然接收到苏已关注的视线,看她好像没事,他又继续了自己的事。他倒是干脆问她一句会死吗,多说一句话会欠费吗?
“妖后姐姐你这个是什么病,我怎么不懂得治?”她坐下后,身边又传来了很轻微的声音。
玉惜四处分辨,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些小草,长得没差,“孕吐不是病。”
“哦,是这样。”樱好像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什么时候变成小草的?”玉惜保持着望着地面的方式发问。
樱这次过了好一会才回话,让玉惜差点以为她已经走掉了,“从我跟着妖王大人来的那天开始,隔天带你们去参观之后,我就又变回了小草,一直都没有离开。”
玉惜听到这里尴尬了,幸好苏已这么久以来都没做什么,这是小白安插的探子吧。
“你放心,那晚你们接吻,还有那天在潭边,你抱着那个木头道士的事,我都没跟妖王大人说。”樱或许是猜到了玉惜心事,安慰了她一句。就是这句,反而让玉惜涨红了脸,她还以为是二人独处的时间,没想到竟然有第三者完全看在了眼里。
“你变成小草,是因为苏已不希望你留在这里,是吗?”
樱点完头发现玉惜看不见,赶紧回了话,“嗯,不过之前我在林子里进食,扔掉的食物残渣被那个警觉的小道士发现了,他在怀疑这里还有其他人,所以我才想,以后我能从你这里获取食物吗?”
玉惜呆住了,苏已根本没对她说过这件事,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总觉得什么事都没有告诉她的必要,“可以,你爱吃什么,不吃什么?”
樱其实都还好,不过她比较喜欢吃素,玉惜跟她喜好偏差不大,点头记下。
“你在自言自语吗?还是在学习念咒?是想诅咒我吗?”苏已看她一个人在那边低着头双眼放空好一会了,终于忍不住过去开了口。
玉惜吓了一跳,猛然抬头发现他就在眼前,“呃…我一个人无聊,在自己跟自己对话,没有要念咒诅咒谁,没有。”
苏已蹲下身看着她,“没关系,你可以试着诅咒我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人,需要我告诉你咒语吗?”
“还有这种咒语吗?能成功吗?”玉惜感觉蛮有兴趣的,如果他真的变成一个多话到她都厌烦的人,嗯,虽然无法想象,感觉一定比现在好玩。
苏已不过是看她无聊过来跟她搭话,听她那口气,忍不住伸了手去摸她好骗又认真的小脸,没想到玉惜一瞬间红了脸偏头躲开了。
这个反应很奇怪,苏已没想到她会躲开,叹了口气站起身,“相处久了,你的免疫能力变好了,再接再厉。”
玉惜看他走回去工作后,长出了一口气,他懂什么,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好不好。
“流氓!”确认苏已的所在位置不会听到后,樱发表了感言。
玉惜有些后悔,她完全不懂得苏已的点,刚才似乎是错过了很难得的一次亲昵机会。
这之后玉惜的食量稍有增大,不过她是个孕妇,多吃点对苏已来说是好事。包括她坐那的时候经常会吃干果,苏已也不过是加大了储备量而已。
还有她经常一个人坐那碎碎念,还加上莫名其妙的傻笑,苏已也当她是怀孕之后得上了情绪管理困难症,没有每次都产生怀疑。
又一周后,白千湖带了酒埕来,顺便带了一坛酒,玉惜肯定是连味道都不要闻到才好,两个男人在门外喝了一点。
房里虽然是木地板,但樱还是想到了法子,她从一个超小的缝隙挤进了地板里面,跟玉惜聊了天,屋外的人一时半会不会进来,更不会发现她,两人聊得很欢。
至于外面,苏已和白千湖的对话,还有人想要了解吗?就算不说,列位应该也能猜到个一二。
不,或许大家猜错了,他们聊了点正事。
“苏已,你对小惜肚子里的东西,到底是怎么想?时空之门如果是个神器,它封印的东西不可能在门没打开的情况下,以轮回的方式从人类的肚子里出生吧?”
苏已其实不怎么擅长喝酒,平时根本没有机会接触这种东西。他事到如今才来追究这件事,看来是近日有人跟他聊起过,或是收到了类似的信件告知,可能道家的人已经发现问题开始行动了。
“我曾经试图推翻时空之门这个东西的存在,可那只梦怪说玉惜梦里看到了完整的神器模样。她既然怀孕了,就说明她不折不扣是个人类。我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一个人仙变回人类,以及时空之门为什么在她的梦境里出现,可她势必会生出什么东西来,不管是时空之门这样物件,或是从门里逃出来的什么存在,我都能接受。”
白千湖眯缝了眼,“你不是说过,如果时空之门打开,魔王现世,会带来灭顶之灾吗?你现在就有除魔的方法了吗?”
苏已对他这句话才是好奇,“我记得你完全不在乎人界灭亡的事,魔王会如何,应该绝不是你关心的事吧?”
“我承认,我更关心妖王大人,还有小惜,”白千湖坦言,“那你呢,你到底存了什么心?”
“看来,是有人对你说,我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仙逆返人的禁术之类的东西吗?”苏已把碗里最后剩的酒一口气倒进肚子里,胃烧得慌,“在我看来,自然是一切的主宰,我不喜欢一切超自然的事,我只是想把自己犯过的错纠正过来,结束掉这样不合自然规律的夙世轮回,以及她身上不自然的存在。”
“你不喜欢她?”
白千湖这句话,问得很自然,苏已保持着碗扣在脸上的姿势望着天,定住了一会。
“我没有选择她,我是道家的人,希望一切都遵循道法自然的原则,这是我存在的意义,她不是。”一阵静默后,苏已拿开碗转头看着白千湖,认真说了这样的话。
“不愧是道家第一人,千年前,你也是这样拒绝了萤,是吗?”白千湖这次没有怀疑他,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苏已的轮回里,走到最接近于朋友的存在,但毕竟接触了近千年,这个人秉性里的东西,他多少能隐约意识到。
“或许吧,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
“你会拒绝萤,是因为她是个人仙,她不符合你心目中的自然法则,可她现在变成了人,为什么你还是不接受她?”
“有缘自会相会,无缘何必强求?”苏已知道白千湖的意思,也知道对方其实并不希望他改变态度。
“所谓的缘不就是有一方抓着线头不肯放,如果她真的变成了一个普通人,她就失去了主动拉线的线头,可你却要放掉手里那根线,这就是你所谓的自然?”
苏已点了头,“人道轮回,注定了每一世我们会与不同的人相知相爱,你千年的追逐,于她来说,仍旧是每一世都不同的个体,她并没有保留之前的记忆。”
“可是我有。”白千湖虽然不希望苏已会和他一样努力去追求玉惜,却对他这样放任自流的态度很是恼火。
“那正是因为你不是人。”苏已毫无偏见地说出这句话。
“你太无情了。”白千湖说不出其他的话,不是说人间有情,为什么一个人仙历经了磨难才成为了符合她心上人条件的人类,却反而失去了继续和他扯上关系的纽带?
苏已没有反驳他,这也是他一直都希望玉惜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他无法回报给她同等的爱,他甚至比不上白千湖爱她的万分之一。
“你们道家的人,就不是人吗?为什么要这样压抑自己的所求?清心寡欲和薄情寡义难道是同义词吗?”
苏已实在受不了他一味的进逼,“如果我给她一丝希望,你还有胜算能赢我吗?”
白千湖哑巴了。如今的状况,玉惜都已经沉沦成那样,他追了一千年,从没能得到真正所求。更不提苏已口里所说,他如果往前走一步,结局完全都不需要拿去赌桌上赌。
“还是说,为了她幸福,你宁可舍弃她?”苏已进一步追问。
白千湖仍旧没有答案。
“所有的感情都是不对等的,你付出一万分,永远只能收到六十分,而我付出一分,却会收获满分,你认定这不公平,又能如何?你当然不愿意她选择一个只给她一分的人,可我不会像你一样给她更多,所以我选择从一开始就不付出,或许你还有机会取胜,不是吗?”
苏已这样的解说非常公允,白千湖知道他说得恰如其分,而他所做的,从他或他的角度来看,都是对玉惜更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