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苏已没让玉惜动手,自己收拾了桌子。
“小道士,接受既定命运,比垂死挣扎更可取。”朔狐坐门口跟他搭了话。
苏已看他开口,回了,“你把媒介封印在了哪里?”
朔狐感觉没法聊下去,他让他不要再试图改变现状,他却立刻问了这样的问题,“卖个人情给你,不在人界。妖界、仙界、道家的地盘,你尽可能去找。”
这真的是个超大的人情,苏已却有些绝望,听对方随意抛出这个人情的轻松口气,要么是他找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就是根本找不到。
“在潭底,只吃鱼?”苏已没察觉到太大的敌意,跟朔狐聊起了日常。
朔狐对玉惜招了手,让她在身边坐下后摸了摸她的肚子,苏已看到他这个举动皱了眉。
“怀上了你喜欢的人的孩子,一定要生下来吗?”
玉惜没有危机意识,对他在苏已面前做这种事略微不自然而已,“听起来这是第一回,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能生下来。”
朔狐拿开了手,“你高兴就好。”
苏已松了口气 ,幸好芙草说中了,这位前妖王,和白千湖没差,只有对玉惜无限宠溺。
虽然是去除掉更保险的东西,但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她也不见得能平安产子,朔狐不想做任何会让她难过的事,一点点类似于陨石撞地球概率的风险,他愿意自己承担。
“我去打点食材,有事叫我。”苏已这话是对玉惜说的。他确信朔狐不会对玉惜不利,却忘了朔狐会对玉惜肚子里这个孩子怀有敌意,毕竟孩子来源于他,能理解。
朔狐和上午一样坐在那里好似入定时,玉惜自己挑起了话题,“你能跟我说说,你和萤的事吗?”
她不止对这个故事感兴趣,还希望能弄清楚一些之前听得一知半解的事情。
“在她接替芙草的岗位之前,我见过她几次。”朔狐转头看着她,用她而非你,讲述起了千年前的故事,“第一次其实是在仙界大会上,她在做摆盘的工作,一边摆一边倒,她身边有个女孩子就一直在帮她扶。当时觉得她有些笨手笨脚,不过她一直带着笑在做那些杂事,她身边的女孩子也没有抱怨她,笑着跟着她忙来忙去。”
玉惜看着他点头,她不想把那些事代入到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绝对没有那么笨手笨脚。
“后来看到过她和芙草在一起,问过一句,芙草说了她的名字,说是自己的朋友。当时我就知道她一定是个好人,因为芙草那种性子,除了我,大概在三界内都没有能好好说话的人,一言不合就动手,说的就是千年前的芙草。”朔狐讲得很平淡,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地一见钟情。
玉惜忍不住笑起来,昨天的性感美女以前竟然是这种火爆的性格吗?看来这一千年她真的经历了很多。
“真的认识,是她找上了我,说她想要接替芙草的岗位,跟我保证她会把这份工作做得特别好,绝对不偏不倚,不会向着道家,当然,也不会向着妖界。”朔狐看着她的眼里也带了笑,“我当时逗了她,说芙草会向着妖界,换成她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
玉惜尴尬了,听起来萤应该是求职失败了,“她答应了会向着你?”
“如果是你呢,你会答应吗?”朔狐笑着问了眼前的人。
玉惜认真思考之后摇了头,“这么听起来芙草本来就不适合担任这个岗位,必须要有个中立的人才能负责这种居中调停的事吧?”
朔狐笑着点头,“道家一直有上诉抗议,仙界其实早就有意换掉芙草,只是找不出合适来换岗的神仙,因为妖仙肯定偏向妖界,而人仙同理可得不合适。”
“所以最后是仙界答应了萤的调岗申请?”玉惜感觉他说的内容很好懂,比苏已、小白、芙草之流强多了。
朔狐看着她不说话,好一会才再开口,“就算仙界有意,最终还是需要我首肯。”
“你答应了她?她怎么做到的?”玉惜感觉果然还是成仙之后的人比较聪明,她一点法子都想不出来。
朔狐貌似回忆了一下,其实他记得很清楚,“我问了她为什么想来做这个事,还恐吓了她会很危险,因为我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玉惜倒抽了一口气,而后拒绝相信,“不可能吧?我看你脾气很好,而且不是说芙草很暴躁,要是你也一样,你们不是早就一点就着了吗?”
朔狐浅笑出声,“我是这千年来修炼得脾气好些了,你却是一直没怎么变。”
玉惜感觉聊到现在似乎还什么都没问到,“难道萤是告诉你,她在预那里看到了你和芙草即将迎来灾难,而你相信了?”
“这是那个小道士的推理吧?”朔狐摸了摸她的头,“我如果早知道这件事,说不定不会答应她调岗的事。”
“你是说,苏已的猜测是真的?”玉惜不认为自己理解有误,“你没有告诉过芙草吗?”
朔狐叹了气,“由我来说,你认为芙草会信吗?”
“她,应该是喜欢你,是吗?”玉惜还不至于迟钝到这种地步。一个神仙为什么会向着妖界,一个脾气暴躁的人为什么能跟妖王和平共处,加上之前苏已这么说过,说芙草以为萤是要破坏她和妖王的感情,小白也说过,芙草追了妖王很久,妖王却喜欢上了别人。
“还有什么想问的,直接问我。”朔狐不想聊这个,过往的故事要讲完,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够,今天先到这里就好。
玉惜看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意图,就干脆果断问了,“你为什么会跟魔物纠缠在一起?是像芙草那样,用了什么道家的人做媒介吗?”
朔狐脸上的字幕是——关于这件事无可奉告,“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并没有把本体寄存在芙草这里,而是她一厢情愿替我保存的。”
“诶?”玉惜完全没想到对方会说到这种事。
“每个人都会美化对自己有利的故事,而恶意攻击自己不喜欢的人,尤其是关于我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原因,完全不是你的错,是芙草故意推到你身上。”朔狐在这里没有再用她替代萤。
“你是说?”玉惜不自觉在想,他是出于一样的理由,想让她好受些吗?
“你没有想要从仙返人,而且如果是你想要让我被封印,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答应你。”
玉惜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他这份信任也好,还是深情也好。毕竟一般人会因为对方说,我想要封印你,就自己跳进陷阱里吗?这只能出于万分的信任或是不可说的感情吧?相信对方不会害你或是深爱对方不愿违背。
“所以,我开了口?”事实上,他最后的确被封印了,在一个叫时空之门的仙器里,在她的体内。
朔狐摇了头,伸手抱住了眼前的人,“你是个温柔的人,我想,你永远不会对我说出那种话,就算你有那样的机会,就算再怎么情非得已。”
时间静止一阵后,朔狐松开了人,开口说,“出来。”
有人应声出现在了他俩身前,白千湖现身后就半蹲半跪在了朔狐身前,“妖王大人,好久不见。”
他来了有一会,恰好听到朔狐解释玉惜没有做错任何事那里,就等了一下。
“小白?”朔狐这么叫了一句,看了玉惜一眼,“你眼光不错,不愧是几千年前就选择跟随我的小狐狸。”
这个人是在自夸吗?小白选择了跟随他所以眼光很好?
白千湖没有抬头,“事先并不知道小惜是您所爱之人。”他很明白朔狐的意思,他是在夸他也看中了萤。
“现在你知道了?”朔狐这么问了句,带了一股威严。
玉惜这才明白他俩在聊什么,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抢手。
“妖王大人,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一说,我希望能公平竞争。”白千湖抬了头认真回了话,还保持着跪姿。
如果她不是当事人,玉惜一定会觉得这个女人真好运,可是她现在只感觉后背出汗,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一言不合两位前后代妖王会打起来吗?谁会赢,朔狐说是还没有恢复以前的力量,小白的胜算高吗?她在这里想着赌这种事合适吗?
朔狐收起了严肃认真的神情,哈哈笑了起来,“我没有看错你。”
“真的是您留言要把妖山交由我管理?”白千湖其实一直对芸的传话有怀疑。
“你不喜欢这座生你养你的妖山吗?”
白千湖摇头,“可是我当时才是个不足三千年的小妖,这副担子太重了,还有那么多合适的人,您为什么选择我?”
“妄自菲薄。”朔狐这么评价了他,“是谁才满千年的时候,满山找我,说要成为比我还要伟大的妖?”
“您听到了?”白千湖红了脸,玉惜觉得这很稀奇,“对不起,冒犯您了。”他当时找了一个月都总是只能看到一个尾巴,怒极了才会在山顶发下诳语。
朔狐示意他坐下说话,“我喜欢有抱负的年轻人,你很不错,我当时就觉得你会前途无量。”
白千湖更羞愧了,他感觉他把妖山管得一塌糊涂,在三界的地位也越来越低,一直忙于私情,都疏忽了修炼妖力。
“那您为什么当时不见我,等了一千年我才见到您。”结果相处没多久就又分离了近千年。
朔狐挺了胸,“再怎么说我也是你们伟大的妖王大人,怎么能谁想见我就能见呢?”
玉惜听到这话就笑了。
白千湖也一样,他感觉似乎回到了千年前共处的时光,他们的妖王大人,就是这种人,说着言不符实的笑话,总是爱逗人玩。
玉惜还想起了芙草说的,朔狐对芸做的饭菜的评价(说是有女人肯给他做饭,就不错了,他不挑食),这个人绝对不是他自己口里说的,暴躁易怒那种类型,应该是非常有男人味,温柔体贴,还不拘小节的人才对。
他应该绝对当得起他自己口里那句话——伟大的妖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