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翼楠背着江朝露慢慢的走在街上, 天色很暗,街道两边的灯笼,被一层薄雾笼罩起来, 朦胧不清。
经过刚才一吓, 江朝露背后已经有了汗, 衣服被打湿, 静下心来只觉得全身发冷。不禁打了个冷颤, 搂住裴翼楠脖子的双手又紧了紧。
感觉到背上之人的异样,裴翼楠停下脚步,侧过头, 焦急的问道:“娘子,你到底怎么啦?”
江朝露一张口, 就被口水呛住, 噎得直咳嗽。裴翼楠将她放下来, 转过身来,一只手搂出她的腰, 另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的拍打着。
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一双眼睛带着水雾,仰起头看着裴翼楠,轻轻说道:“今日下午我本来跟母亲去舒心楼听戏,想起那位说书先生, 他见多识广, 也许会知道关于吸血之事, 我便去二楼找他, 听到了关于舒心楼老板娘的一些事。”
裴翼楠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家娘子, 此时此刻她娇柔的模样,让他的心在萧瑟的夜晚, 泛起一丝涟漪,胸口有一团火正在熊熊燃烧着,他想也不想,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激烈的吻落下。
江朝露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弄得脑袋一片空白,刚刚到嘴边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撑开手掌想要推开他,没想到换来的是裴翼楠的肆无忌惮。
片刻之后,裴翼楠松开江朝露,江朝露羞涩的低下头,嘴里直埋怨道:“没正经。”
裴翼楠那股痞劲又上来了,将她搂得更紧,坏笑道:“娘子刚刚不是挺喜欢的吗,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江朝露给了他一记白眼,推了推他,说道:“行了,别嬉皮笑脸,跟你说正经的。”
没想到裴翼楠立即换了一副面孔,正经得不能再正经,道:“娘子,请讲。”
江朝露咧开嘴,裴翼楠这变脸的速度简直比翻书还快,急着将那件事告诉他,也并没在意其他,“你那边可有线索了?”
一听这话,裴翼楠有种泄气的感觉,轻轻摇摇头。对于一向自信满满的人来说,这次的案件很具有挑战性。
“你刚刚说找那位说书先生,可有收获?”
“我正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那位吴先生说二十年前,在陇江镇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后来不知为何就这样不了了之,并未找出背后凶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时候公公应该还在阳广当知府,说不定公公知道一些情况呢。要不回去问一问公公吧。”江朝露说到后来很是激动,想到案件终于有了头绪,就开心不已。就连刚刚被吓一事也抛诸脑后。
这样一提,倒是让裴翼楠有些懵了,按理说父亲应该听说了此案件之事,如果当真知道二十年的案件跟这件案子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为何他不愿提及,他在官位时间不短,应该知道如果当真如此,也会对案件有所帮助的,他居然避讳不谈。
江朝露看着半响毫无反应的裴翼楠,便叫他:“裴翼楠,裴翼楠。”
接连叫了两声,裴翼楠都不自知,就像没听见一般。江朝露心里有些发慌,上前拉住他的手,裴翼楠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纯洁的笑容。
“后来呢?”
“后来我跟那位吴先生走到舒心楼的后院,便迷了路,在里面绕了几次,都找不到出来的路,后来听见了一阵悠扬的琴声,我走过去,见门虚掩着,便想问问路。那名女子……”
江朝露眯了眯眼,想起那名女子的眼神,以及诡异的身手,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那名女子怎么了?”裴翼楠见她木立半响没有回答,便追问道。
“那名女子的眼神很可怕,就连她的功夫都透着一种诡异,反正我也说不上来,就是靠近她,就有说不出的不自在,整个人很不舒服。”江朝露解释着,想要努力的表达清楚,奈何觉得越说反倒越说不清楚。
“好了,不想提就不要再说了。”裴翼楠想起刚刚在舒心楼门口看见她时,心慌失措的表情,估计是受了惊吓,便叫她干脆不要再提了。
江朝露目光坚定的点点头。
裴翼楠拉着她的手,走在昏暗的街道上。此时,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天气寒冷,都是行色匆匆。
今日,本来是想让婆婆高兴一下跟她一起去看戏,没想到成了这样,回去估计婆婆会更加不开心吧。
想了想,又开口问裴翼楠,“你怎么知道我在舒心楼?”
“我回衙门之后,母亲说你不见了,在屋里急得团团转。还告诉我说你们下午去了舒心楼听曲子,说你中途离开之后就再没有回去。我这才急着出来找你的。”
裴翼楠的声音平缓,江朝露心里暖暖的。原来在他心里一直是那么在乎她,以前她总觉得裴翼楠不正经,对于他的关心也只是一种习惯而已。此时此刻,她感觉有裴翼楠在她身边,一切是那么的美好。原来不知不觉中,她早已离不开他,成为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想必,他也是如此吧。
回到衙门,后院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着,看见两人出现在门口,才算松了一口气。
李诗诗见江朝露回来,立即冲上来一把抱住她,哭泣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江朝露跟婆婆抱在一起,也是直掉眼泪,愧疚的安慰道:“婆婆对不起,害得您担心了。”
清雅抹了抹眼泪走上前来,激动的说道:“夫人,您都不知道,我和诗姨在那里足足等了您一个时辰,一直没等到您,诗姨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让我跑回来看看您有没有回来,诗姨又跑去义庄找您。”
公公也在一旁,止不住责备婆婆,“孩子这不是回来了吗,你总是这般大惊小怪的。”
裴朗毅这句话落在李诗诗耳朵里,很不受听,对他发火道:“你懂什么。”
一时吃瘪的裴朗毅不再开口,一副懒得理你的表情,拂袖而去。
这么说江朝露心里更加愧疚,害得婆婆跟着担心。
“好了,你以后切不可像今日这般胡闹,以后你们的事我不管了。唉哟,我还想多活两年呢。”李诗诗絮絮叨叨的说完,便走出正厅。
江朝露跟裴翼楠两人相视而笑,婆婆说以后不管她,那是不是说明她又可以跟裴翼楠一起查案了。想到这些她就兴奋无比,高兴得蹦起来。
白玉箫一直站在角落里,并没有说话。只是脸上的落寞之色,让他显得更加孤寂。他回来一听说江朝露不见了,心里着急程度不比裴翼楠少,慌慌张张出去寻找。他在空荡荡的大街上转了几圈,也没看见那抹熟悉的身影,让他有种极尽疯狂的感觉。
失魂落魄之际,看见街上紧紧相拥的两人,再一次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心里早已明白,江朝露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江朝露,而他还依旧是以前的那个他。可惜,对的时间错过了今生挚爱,这算不算老天对他的惩罚。整日面对着她,如此之近,却又如此遥远。
如今的他只想逃避,想要将自己的心紧紧包裹起来,不再让人窥视内心隐藏的秘密。
裴翼楠想起江朝露对她所说的话,叫上白玉箫一起去了书房,江朝露也想掺合,死皮赖脸的坐在椅子上不走。
裴翼楠拿她没办法,只好作罢,屋子里裴翼楠吹胡子瞪眼睛的表情,还有白玉箫掩嘴浅笑的声音。
很快,裴朗毅走进书房。江朝露不敢再造次,赶紧站起来让公公坐。
裴朗毅笑着坐下,望着几人,说道:“律之,你让我来有什么事?”
裴翼楠看了看江朝露,对她说道:“小露,你将今日之事跟父亲说一遍。”
江朝露点了点头,说道:“今日我跟婆婆去舒心楼听戏曲,那舒心楼的说书先生告诉我,在二十年前陇江镇也发生过类似吸人血的案件,那时公公您是阳广知府,想必对这件案子有所了解吧。”
裴朗毅听完江朝露的话,并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平静,反倒是显得很严肃。屋子里气氛也跟着变得严肃起来,裴朗毅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望着窗外微弱的灯光,陷入沉思。
三人被裴朗毅的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得等着他回答。
“确有其事,此案当时还是我经手的,那时初到阳广上任不久,就像现在的你一样。年轻又有干劲。”回忆往事,裴朗毅脸上浮现出过往的种种。
“那案件当时不止一人被吸干了血,我记得很清楚是三个人,全都是不满十八岁的少年。到处传得沸沸扬扬的,说是陇江镇的人得罪了妖怪,才会遭此报复。当时,那三名被吸了血的少年身上除了手腕处的伤口,全身上下找不出任何伤口。那案子我查了将近半年也没有一点头绪,后来不知为何朝廷突然下令不准再追查此事,当时的卷宗也命我们秘密销毁,那三名少年的家属朝廷也给了一些抚恤金,但是不准再提及此事,最后这件案子也就这么算了。”
三人听完裴朗毅的话,无不震惊,不明白朝廷为何会将此事不了了之。背后的事没人知道,难道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还是真的是妖魔鬼怪所为?
如今是贤德十五年,那这么说来,二十年前的案子发生在先帝在位期间发生的,江朝露有种强烈的预感此案一定跟先帝有关。
同时,从裴朗毅的话语里可以听出无比的遗憾,裴朗毅为官清廉,励志要为百姓办事,可惜最后还是没能如愿,想必这件事也成了他心中的结吧,所以才会不愿提及。那时的他,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吧,显得如此无奈。
“这桩案件跟二十年前的很像,你要不要先上奏朝廷?”江朝露很担心,关心裴翼楠,所以她急急问道。
“不用,先查吧。到时候如果朝廷真的有什么指令,再作打算。”裴翼楠坚定的说道。
面对自己不惧艰难的儿子,裴朗毅很是欣慰,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如果当年自己有着儿子的精神,也许早就还那三名死者一个公道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