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道庭的相关规定,凡是诸如功法典籍一物,皆不可私相授受,违者受罚。
此举道庭对外的解释,是为了能够确保流通在市面上的功法典籍,皆为妥善之物,防止邪魔功法毒害道人、残害山海界,以及确保九品道人法的贯彻和实施,
非有道籍不可修仙。
因此在山海界中,每一层次的功法典籍,道人非得达到相应的层次了,才有资格去接触相应的功法。若是没有达到,顶多是能够知道一个名字。
特别是其中类似于“导引术”、“呼吸法”这一类涉及道人根本的功法类型,就连在市面上的流通,都是受到了局限和禁止,各大书局均是难以发行。
若是想要获得,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如余列当初在黑水镇中一般,去黑水镇直管的藏书阁中兑换,即自从道庭衙门的手中获得。
即便是余家这等家族,其立族的根本法诀,是可以较为轻松的传授给族中道人的,还可以先上车后补票。
只是在得授之后,“补票”手续是必须的,绝不可以直接不弄。
否则的话,一旦道庭巡查清楚,轻则惩处家族,削减门第,重则直接取消家族传法的资格,从今而后再没有资格授予族中子弟们道法,即除名了。
七品鬼神开口:
“贫道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给道友说了。上一次在黑水镇上,某等这些老东西与尔等争食,着实是有失脸面,也妨碍了尔等,得之有愧。此番庆贺,正是城隍大人特意为某等考虑,欲要修复某等和道友们的关系”
而那个引荐的七品鬼神,等走远后,顿时就在余列的耳边,摇头轻叹:
“如此良机,道友你只是用来庇护一介凡人,值得吗?
若是你那二娘得知了,恐怕也会责怪你不知分寸吧。庇佑凡人而已,你完全可以交由贫道嘛!”
不过和当日相比,此时的鬼神,身躯虚浮,面容上没有了深色的纹路,纯粹是一具阴神之躯,表情也变得灵动了许多。
余列拱手,祷祝般,向跟前庞大的金漆神像祈福:“惟愿道长护我二娘一家,平安稳妥,仅此而已。”
“不可近距离的直视。”余列心头一凛,当即闭起双眼,微低头。
金砖铺地,蟠龙金柱,比之七品鬼神的神堂更是富丽堂皇。放眼望过去,满目皆是金色,但是又没有庸俗之感。
“余列道友也是来的巧和来的早,你是第一个以道徒之身,返回潜水郡中,且被城隍庙知晓的。”其人细细的说着,还忽然就压低了声音:
听见城隍如此开门见山的,余列的心神顿时跳动不已。
其声色也是淡漠无情,和当日对方去余家中,给余列祝贺时的情况截然相反。
精致堂皇的神堂中,一方泥胎木偶,摆放在供桌之上,有人大,面目是青面獠牙,形如恶鬼。
余列闻言,心中微动,他赶紧的走上一步,跟紧鬼神,说:“还请道长细说。”
须知三年成就道徒的,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太过于稀罕的情况,完全值不得昨日的大动静。
他一抬眼,望见在此祠堂中,有一尊齐屋高大的金漆神像,威严的坐在祠堂中,皇皇威严,给人一种山岳般的感觉,仿佛它就是整座城池的化身。
“哈哈,城隍大人果真是没有预料错,区区庙祝之职,如何能入得彼辈的眼中?”
潜郡的城隍听见了,它高坐在供桌上,也是一时间安静无言。
无需多言,余列两人一走到这里,就有金色的光芒在金漆神像上闪烁,一道审视的目光从城隍神像上落下。
它低头凝视着渺小的余列,嗡声开口:
“既然如此,本神允了。给你一个承诺,即便余家除名,汝之养母及其子嗣,也当尽可能的安享晚年。
以上这些压根就不用余家或余家族长,特意的和余列进行约定,是直接记载在了潜水郡道律和诸多判例当中的事情。
偌大的祠堂中,仅仅有他一人的声音窸窣响着。
此中原因即是,若得到了家族的授法,道人也就要承受相应的义务。
一股神光荡漾,顿时驱赶着余列往堂外退去。
同样的,这也是当年他考取了道箓之后,虽然是个家族中人,但是却没有从族中得传任何道功道法的缘故。
若是没有,见了面,就下去领些灵石回去,算是本神给你的一点见面礼。”
“多谢城隍道长!”他向着对方道谢,然后便心满意足的就往堂外走去。
因为面对的是七品层次的存在,他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躬身拱手的状态,一语不发。
只要余列接受道统传承,义务也就如影随形。
一路兜兜转转,一人一鬼来到了一方宽大的祠堂中。
他此番拒绝留在潜水郡中,虽然是错失了余家的百年道统,但是眼下岂不是又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得到一方更是上等的法门?
听见这话,余列走着心中顿时无语。
凡此种种,正是余列面临着唾手可得的呼吸法和众多法术典籍,理智的选择了放弃的原因。
余列尚未走进,就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那一头六品恐蜥的跟前。
他在心中暗叹道:“难怪我明明和这潜郡的城隍素不相识,可是它却亲自的下达了敕令,还由一尊七品的鬼神,去余家中道贺道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如此繁琐的规矩,表面上看来,似乎会受到各大家族的抵抗和反对,也会泄露各大家族的族中秘法,应当是完全实施不下去才对。
他此后又有种种的义务需要做,其中或许会有不少的空子可以钻,甚至是中饱私囊,当个甩手的掌柜。但是等到余家惹得了满门抄斩的麻烦时,他是必定跑不脱的。
此是一道人影,正是当初进入余家中庆贺的那一尊鬼神。
“道友,你可得抓住了这个机会。城隍大人意在千金市骨……”
他想起刚才那七品鬼神的暗示,立刻就明白:“不必多说,见一面只选择灵石,应当是最亏的了。”
此泥胎木偶的面容模糊,有光色闪烁,似乎是在看着余列:
听见这些,余列心中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了。
他此番出门,正是要快刀斩乱麻的,一口气的也拒绝掉潜郡城隍的拔擢。
见余列不吭声,一股阴冷的感觉爬上余列的身子,让人感觉不适,神堂中的烛火也是霎时间飘摇不定。
说实话的,昨日这番没有由来的青睐,也是让余列“受宠若惊”的很。
当即,一人一鬼行走在城隍庙中。
脚步微微一顿,余列摇头说:“此事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城隍神像的面孔更是模糊不定,还散发着金光,他仅仅是看了几眼,竟然就感觉双目刺痛。
余列也是感到诧异,抬起头看向突然之间就变换了态度的鬼神。
等到身子稍微定住,余列赶紧的作揖行礼,口中呼道:
“末学后进,余列,见过城隍道长。”
一直等到出了城隍祠堂,都再没有威严的声音叫住余列,让他再走进祠堂。
一股柔和的力道,引导着余列走到了的祠堂的正中央。
七品鬼神朝着余列颔首,说: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眼前的这个鬼神,从上次出公差到现在,除了在口头上吹捧和给面子之外,压根就没掏出半块灵石来修补关系,这厮完全比不上城隍。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一股温和的、敦敦教诲的长者声音,从城隍祠堂中响起,还抚平了他双目中的刺痛感:
“小家伙,你来了。进来吧。”
此事妥当后,余列的心神也是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顿觉一阵轻松自在。
不过余列的心神微微沉下,他细细思索后,忽然开口:
“禀告城隍道长,晚辈有一亲人,尚居在潜水郡中,凡人也……”
事情已毕,退下吧。”
忽地,一道身影立刻就从供桌上跳出,然后走了下来。
除了金砖金柱、雕龙刻凤之外,祠堂中还有着一缕缕的黄金色气息,橄榄一般,颗颗缓缓的垂落而下,又浮浮沉沉,氤氲如烟云。
甚至仅仅因为和余家挂钩了,他今后再想要离开潜水郡,去往其他的州郡寻仙访道,每每出行最好是事先在衙门中报备一番,否则的话,车票都可能买不到。
“好个末学后进,见了本神也不称呼大人,而称呼为道长。”
可大体上,各大家族对此多是持着支持的态度,特别是对于中小家族而言。
嗡嗡的声音,在神堂内响起,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似的,颇为诡异。
非是族中完全不愿,而是压根没这个必要,不值得取。
因为余列口中所说的事情,无他,正是希望城隍可以关照关照他口中的“凡人”,保佑其一家老小,安稳平安,活到老。
听见威严的声音,余列顿时呼出一口气。
而跟随着余列前来的那个七品鬼神,听见了余列的话,则是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向余列。
了解了这些,余列知晓了城隍青睐的由来,一并的,他心中的警惕也是散去了部分。
良久后,才有话声响起:
对方说着,话锋又一转:
“既然你出现在了本神的跟前,想必你已经是拒绝了本神的好意。既然如此,本神也懒得和你再玩那一套恩威并施的法子,你直接说来,尚有什么心愿,本神可以一并的帮你办理妥当。
“余列,尔当真是做下了决定,要违逆城隍之意,不入我城隍庙?”
但是在实际的过程中,反对和违逆虽然有,迄今为止也没有消弭,诸多家族还会各留一手。
“走吧,贫道带你去见一见城隍大人。”
“嘿、本神添为潜水郡城隍至今,此等祈祷家人安康的话,日日都在两耳边响动。但是当着本神的真面目,在和本神对话时说出的,尔是第一个。”
神堂中,余列听见了供桌上鬼神的喝问,他镇定自若,毫无动摇之色。
他并未多言,只是在心中暗想着:“有了潜郡城隍的庇护,二娘她们三两人当是无忧。”
堂中有道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余列,在寂静几息后,轻笑声响起来:
细细琢磨一番,余列的心念顿时就落在了“呼吸法”、“法术”这两个词汇上面。
余列闻言,当即就拱手,在旁边七品鬼神的示意之下,他忙不迭的就踏入到了城隍祠堂中。
余列既然是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余家,自然也是不可能再来潜水郡的城隍庙中,当个什么三等庙祝。
一番细细的讲述,从余列的口中道出。
拿余列而言,他若是接受余家的道统传承,道籍落在潜水郡余家中,还只是最基础的。
余列抬眼望着,感应到了比之刚刚那阴冷感觉更甚的压迫感,浑身都被看透的样子。
顿了顿,七品鬼神仔细的对余列透露,说:“今日之事,本就在城隍的预料之中。虽是要拔擢尔等入我城隍庙中当值,但也不可能真个强迫尔等。否则的话,岂不是仇恨还没解开,又解下了新仇大怨?”
不过这一日。
得法的道人就此获得了相应法诀,一旦被发现,也会受到道庭的严惩。
余列在拒绝了余家族长的相邀,独自一人的踏入城隍庙后,一个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的惊喜,出现在他的跟前。
如此僵持十几息之后,突然一阵失笑声响了起来:
霎时间,冰消雪释一般,神堂中的阴冷感觉尽数的消去,重回富丽堂皇之感。
须知城隍乃是潜水郡官面上最大的人物之一,对方开口就是官,区区口诀法门,对于此等存在来说,简直就是惠而不费的东西。
接下来,他在与那七品鬼神寒暄完毕后,便大踏步的往城隍庙外走去。
独身一人来,独身一人去。
但是当余列就要跨步走出庙门口时,忽然就有急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道友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