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司监牢中,十几个道吏消化着木狼子的话,心思莫名,神色各异。
其中那同为金丹后裔的雀生虎,瞧见桂叶落和余列两人直接就去掉了“见习”二字,而且根据木狼子的话,他们俩似乎还得到了仙人的赞赏。
这人顿时就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心中懊悔和愤恨之色大作:
“好个小娘皮,你我同出一宫,祖上还有交情,如今背着我,另找他人弄好处,惭不惭愧?!”
雀生虎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余列一眼,好生的将余列的模样记在心中。
结果余列修有不坏心窍,感知敏锐,雀生虎这厮一回头,余列就察觉到了异样,当即也目光挪动,在人群中寻上了雀生虎,和对方对视。
见余列望过来,雀生虎目光一怔,连忙就压下了心间的那些心思,脸上主动就露出笑容,朝着余列颔首示意。
随即的,这人就扭过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即便心中有再大的波澜,也都是压在腹中。
余列朝着对方也点了点头,面上和善,但他的眼神却微垂了一下。
余列认出了此人的身份:“这家伙,似乎就是和桂叶落一同逃出桃宫的道师后裔。瞧刚才的模样,此人似乎对我今日出的风头,很是看不顺眼啊。”
他心间冷笑着,将对方的动作暗暗记在了心上。
虽说出风头遭人妒忌,乃是常有的事情,余列并不至于因为对方多看了一眼,就对其人起杀意。
但此獠要是后续还露出不善,即便对方乃是道师后裔,也是已有取死之道,他必要先下手为强。
咔咔!
忽然,监牢的上空有机关响动的声音发出。
木狼子拍拍手,一甩袖袍,将跟前的鸟箓收回了手中,他的头顶上露出了白惨惨的光芒,让在监牢中待了许久的余列等人眼睛都微眯。
“好了,既然通过了测试,就随着本道离开这地方。”
木狼子话声说完,自行起身,踏空而动,往顶上走去。
余列等人唯唯诺诺:“是,多谢道长。”
他们纷纷施展法术,随在木狼子的身后,鱼贯离开了阴暗监牢。
其中不少人在踏出监牢时,目中都是恍惚,忍不住的想到了此行一共百人左右的,结果就一十三人成功离开了监牢,入得这巡查司。
这等淘汰率,着实是高!
特别是那些道徒境界的人种,其死的也是着实冤枉,仅仅因为巡查司只收道吏,甭管其年岁几何、根骨几何、容貌几何,都是直接就被掐死了。
“当真不拿人命当回事啊。”
不少道吏还在心间自我安慰:“既然已经入了巡查司的门,度过了危险,那便先好好待着。此地虽然阴邪危险,但它横行界内,指不定也是个机缘……”
“既来之,则安之。”
离开阴暗监牢后,外面并非就是天空,众人发现外面也还有监牢,层层密密,一直向着某个方向走了许久,方才从一幢庞大的建筑中走出。
他们这时扭头向身后看去,瞧见了层层叠叠,有如鸟巢、又有如松塔一般的巨物,其通体露出白金色泽,在日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巨物之外,是一望无际的天穹,他们一时间都看不见地面,并不知道所处的地方究竟有多高。
但是外面那诡异多变、迅疾的罡风提醒了众人,此间地界绝非是安全之地。
众人紧紧的跟随着木狼子,有如小鸡仔一般,一直来到了白巢的最外围。
只见木狼子轻轻掐了个诀,便嗡的有一道黑影出现在他的跟前。
“这些都是本道麾下的猪仔,已经通过测试了,与之安排住宿,近来半月,就让他们好生休息,梳理梳理,不要让旁人打搅了。”
吩咐完毕,木狼子回头看了一眼众人,便要离去。不过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眯眼盯着众人,着重交代了一句:
“尔等且记住,你们是本道收进来的,非本道的命令,都思忖着点,究竟值不值得去办。
若是丢了本道的面子,哼!”
此獠冷笑了一阵子,目光还着重的在余列和桂叶落两人身上看了下,然后方才甩着步子离开了。
余列等人自然是连忙转身,朝着木狼子作揖,唯唯诺诺的呼道:
“是,谨遵道长教诲。”
一直到木狼子彻底的离去,他们方才抬起头、直起腰杆子,满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东瞅瞅、西看看。
还有人瞧见那黑影,大着胆子上前,和对方套近乎:
“见过这位道友,我等都是初到贵地,不知可有什么交代的?”
言语中,这人还从袖中掏出了灵石,偷摸的要塞给对方。
结果那原本看上去还平静的黑影,陡然就发出了尖啸声,让包括余列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是面色一紧,头皮发麻,好似被棒子狠狠敲了一下。
咯咯、那黑影直接卷上灵石,将之吞入腹中,还朝着那道人继续发出尖啸声,似乎在威逼更多。
道人面色微白,他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了这家伙,一犹豫,手中又有灵石掏出,再次被黑影卷了过去。
结果黑影的凶性更甚,它蠕动着,似乎盯上了那道人,按捺不住的想要将道人也吞掉。
“住手,此獠并非鬼神!”
冰冷的声音响起,桂叶落身子一闪,出现在了那道人跟前,拍上对方的肩膀,定住了他的心神。
她用神识狠狠的刺向那黑影,厉喝:
“孽畜,尔敢行凶!?”
凌厉的真气从她身上升起,下一刻就要出手对付那黑影。
嘶嘶!
结果黑影瞧见桂叶落的举动,它当即就偃旗息鼓,又变作成了一团,凶性收敛,似乎刚才的一幕只是众人的幻觉一般。
这时,一股大笑声也在寮屋深处响起来:
“哈哈哈!一群青瓜蛋子,此物乃是拘魂怪,非是寻常生灵,性喜吞食灵气魂魄,没有正常的思维。尔等居然还找它行贿,须知露的越多,它就越以为你们是口粮。”
一个黑袍道人从黑影的身后转出,身上流露出了一股鱼腥气息,湿滑恶心。
此人脸色苍白,目露鄙夷,嫌恶的看着众人:“蠢货!”
瞧见余列众人还杵着,并没有让开路,这人狠狠的一甩袖袍,趾高气昂的喝到:
“一群见习吏员,路遇正式吏员,还不速速让路见礼!”这厮法力颇是深厚,至少是个中位道吏,他骤然出手,果真是将不少人都掀翻,退避连连,衣冠散乱,大失体统。
而见习道吏们被掀翻了,因为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且个个都知巡查司规矩森严,便只是唯唯诺诺的退到一旁,并没有呛声,顶多怒目看那人。
现场唯有余列、桂叶落,还有那雀生虎,三人脚底生根,站在了原地,皱眉看向来人。
对方瞧见余列和桂叶落身上的黑袍,脸上忽的就收起了鄙夷,轻笑着朝两人拱手:
“二位道友,不知是哪位道长麾下的?好个面生,今日竟然亲自来送这些猪仔。”
他怡然的自我介绍:“贫道石仁玉,见过二位。”
余列和桂叶落瞧见对方如此差别对待的态度,都挑了挑眉毛。
他们俩对视一眼,神识微动,暗暗交流一番后,并没有给那人好脸色,反而露出冷笑。
两人先后冷声答道:
“木狼子道长麾下,桂叶落。”、“余列。”
木狼子刚刚才离去,且交代过众人不要落了他的面子。此獠就巧合的出现,给众人来了个下马威,若是说其中没点关联,傻子都不信。
真要是此人是傻子,对方也不可能混上身穿正式黑袍的地步。
对方听见,面上露出讶然之色,念叨:“竟是木狼子道长麾下。贫道记得木狼子道长才开府不久,尔等竟然就已经成了道长麾下的正式吏员,当真是好才干!”
石仁玉赞叹着,又朝着余列两人拱手,说罢就要离去。
但是余列和桂叶落都没有让开,反而是一前一后,将这厮更加夹住。
余列突然出声:“不只我等,四周道友皆是木狼子道长收来的。石道友无故出手,可是有意见?”
石仁玉听见这话,面色稍变,他皮笑肉不笑的瞧了余列一眼,口中说:
“哪敢哪敢,只不过二位道友是新晋之人,不太清楚司部规矩,没有帮道长打理好手下,贫道这是提醒一下罢了。”
旁边的桂叶落听见,喝道:
“好一个提醒。”
她身上的气息涌起,神识猛的往对方压过去,并讥笑出声:“余兄和这厮废话作甚,咱们道长的人,还轮不到这厮教训!石道友,赐教罢。”
桂叶落身上的黑袍鼓动,周身风刀环绕,一言不合就要大打出手。
余列闻言,也只是稍微一顿,真气就透体而出,层层法术符咒加持在了身上,冷视那石仁玉。
石仁玉瞧见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气,他反倒是面色猛变,急声道:
“且慢,白巢规矩森严,严禁私自斗法,若是私斗,不只修为可能被废掉,连魂魄也会被拘拿,扔给那拘魂怪作食。”
嘶嘶!
似乎是衬托着石仁玉口中说的话,旁边名为拘魂怪的黑影,再次异动,贪婪的看向几人。
但余列和桂叶落听见,脸上神色未变,他们都没有收敛法力的意思,反而朝着石仁玉再踏出一步。
桂叶落出声:“石道友说笑了,怎么能算是无缘无故的私斗,是你先出手的!”
余列也是幽幽补了一句:“道友既然找上门来了,大不了,我们两人换你一人,你也不亏。”
他们的神识已经压到了对方的周身,法术下一刻就要扑上。
石仁玉本是倨傲的脸色,此时是忌惮无比,惊怒交加,心中大骂:“两个夯货!”
就在余列二人抬手要掐诀时,这厮身子一个猛跳,连连退避到一旁,口中却干笑道: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走个路罢了,真动手起来,可就让人见笑了。”
石仁玉说完,见余列和桂叶落身上的气机依旧凌厉,其绷着脸皮,从袖子中抖出了几颗灵石,扔向了先前那道人:
“这位道友不知司部环境,损失了些灵石,贫道身为前辈,便帮你补上。”
余列和桂叶落瞧见这厮舍下了脸,也就点了点头,将手上法术散掉。
对方忌惮的看着两人,匆匆道了句:“贫道还有事情,就先行离去了。”
说罢,石仁玉的身影就窜动,绕开着路,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与此同时,拘魂怪身后的叠叠屋舍中,一道道窥视打量众人的目光,也是消失了。
嘁!
桂叶落嗤笑道:“只是这般的下马威?本以为巡查司乃是凶地,司中道吏都是狠人,下马威也当是更凶恶才对。”
余列微微摇头,道:“少一些麻烦,也不是坏事。”
他心中可是清楚的很,刚才只不过是他俩依仗着两人是新人,道箓上还有仙功,才敢如此的“愣头青”。
若是没有这等底气,两人忌惮规矩,也只能是被膈应的慌,顶多嘴上骂一顿,而同样不敢主动挑衅斗法。
特别是那石仁玉前倨后恭,对方仅仅是对见习吏员出手敲打,单从规矩上,对方并没有出格,找不出过错。
桂叶落听见余列的话,也就收敛了面上的讥笑,点点头后,看向四周的同批道吏们,呼喝道:“碍事的家伙走了,都跟上,先寻个住处。”
见习巡查吏们纷纷松了口气,拱手:“是,多谢左右使出手。”
当即的,一群人簇拥着余列和桂叶落,乌压压的往寮院所在走去,殷勤的敲门问舍,取用静室。
经历了刚才的小插曲,众人相互之间的气氛顿时活络许多,开始互相攀谈,偶有说笑。
只有那雀生虎杵在中间,他面上虽然也是带着笑,但总让人感觉太僵。
这是因为自那石仁玉现身到离去,他明明也是站在场中,却完全被对方无视了,对方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这让同是金丹后裔的雀生虎,颇是不适应,有点臊得慌。特别是现在那几个原本聚拢在他身旁的道吏,也都是一口一个左右二使,殷勤讨好。
此人开始羡慕的看着余列两人身上的黑袍,心中暗骂:“尻!这身黑皮,尔等能穿,本道自然也能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