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藩城,南街,一条简陋的巷子里。
王暮春仰躺在床上,嘴里轻轻的抽着凉气,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动静,他的手脚已经完全被白布包裹的严严实实,混身上下,除了嘴巴之外,其他地方均是伤痕累累,十根手指更是尽数断绝。
门外有重重的烟火气息飘来,伴随着阵阵咳嗽之声和浓重的药味,透过简陋的门帘,依稀可见一个瘦弱的少年,蹲在火炉边,拼命摇晃着手中的蒲扇。
王暮春虽然是大藩城有名的神医,家境却不富裕,此老为人非常厚道,替人治病,收的疹金极少,遇上生活贫困的,甚至免费送药,而他治病得来的大多钱财,也用在了寻觅罕见的药材上。
因此,家中除了一些罕见的奇花异草之外,可说家徒四壁,衰败的屋梁上,甚至有几道阳光洒落下来。
眼帘缓缓睁开,王暮春终于醒了过来。
阳光打在王暮春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分外惨淡,过去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入他的脑海!
此老转头看了几眼,见到熟悉的房间,心中一松,随后满眼痛苦与茫然之色,似乎还未明白,那些人为何要他们王家祖传的那瓶密液。
那瓶密液只对濒临死亡的植物,有着奇效,至于其他方面,并无大作用,王家祖上,甚至给垂死的病人滴过一滴,不过没有见到什么起死回生的效果,只是筋骨强健了不少,勉强多维持了几天寿命。
“爹爹,你终于醒了!
声音青涩,门外的少年,不知在何时走了进来,双目通红,脸上犹有泪痕,他的手里捧着一碗黑呼呼的药汤。热气四溢,见到王暮春醒来,泪水再次流了下来。
此子名叫王仲陵,是王暮春的儿子,也是唯一的亲人,父子二人相依为命,两天前,王暮春突然失踪,被人送回来的时候,已经打的不成人形。气若游丝,王仲陵乍见之下,悲痛欲绝,几乎哭到昏厥。
好在王暮春平时积善行德。与四邻交好,在邻居的帮忙之下,将他弄到了床上。
而王仲陵从小随父亲学医,亦有几分本事,家中也有些药材,此子强忍着悲痛。为父亲煎药,日夜服侍,总算使老父有了一点生机。
王暮春见到儿子,心中泛起一丝暖意。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爹爹,孩儿把药熬好了,我喂你吃!”
王仲陵见父亲醒来,精神一振,用力吹了吹滚烫的药碗,直到确定冷了下来,才舀了一勺,放到王暮春的唇边。
王暮春慈爱的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
王仲陵见状一愕。不明白父亲今天为何突然不吃药了。
“仲陵……那瓶密液……你可记得……放在哪里?”
王暮春声音微弱,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不醒人事。
“爹爹。我记得!”
王仲陵似乎不愿见到父亲再说话,连忙点头。
王暮春道:“去,把它拿出来……带着它,有多远走多远……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王仲陵大惊失色道:“爹爹,你在说什么呀,你此刻伤的正重,孩儿怎能舍你而去,再说此事与那瓶密液又有什么关系?”
王暮春目光一黯,苦笑道:“傻孩子……那些人把爹爹抓去……正是为了那瓶密液……他们没有得到东西,早晚还会找上来,爹爹……已是将死之人,他们一定会把坏主意……打到你身上的,我们王家祖先……传下的宝贝,更不能让他们得了去。”
王仲陵愕然无语,脑子一时没有转过弯来,想了好一会才哽咽道:“爹爹,就算如此,孩儿怎么能弃你不顾?”
王暮春摇头道:“爹爹是大夫,年纪又大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经过这一番折腾,没有几天……活头了,但你是我们王家的……唯一的后裔,你不能再出事,听爹爹的,带上那样东西,快走。”
王仲陵毕竟年幼,听王暮春一说,立刻失了主意,不知该如何是好,泪如雨下,摇头不语。
“逆子,你要气死我吗?难道你非要……断送了王家的香火,才肯甘休?”
王暮春怒声呵斥,随后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着难言的痛苦,面皮剧烈抽搐。
“爹爹,你先把药喝了吧!”
王仲陵赶紧走到他的身边,递过汤勺。
王暮春浑浊的双目中流出眼泪,声音嘶哑道:“仲陵,听爹爹的,快走……”
……
房中泣不成声!
一直过了小半个时辰,王仲陵背着一个包袱,满面泪水,依依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低低嘶吼了一声,狂奔而去,眼中除了痛苦,还有深深的恨意。
一声叹息,从房中传出,王暮春再无牵挂,脸色平静到了极点,目中有浓浓的欣慰之色。
时间缓缓流过,又是半个多时辰,一道人影,如同鬼魅一般,陡然出现在王暮春的床边。
王暮春看着突然出现的这个道士打扮的老者,目光一骇道:“道长是谁?”
老道阴恻恻的笑了笑道:“你不用管我是谁,我只问你,你们王家家传的那瓶密液,究竟在哪里?说出来,尚有一条生路,若是隐瞒,死路一条。”
王暮春闻言,瞳孔猛缩,想起儿子尚未走远,淡淡道:“道长恐怕是认错人了,我们王家,没有什么密药。”
老道闻言,目中射出两道利箭般的神芒道:“死到临头,还在嘴硬!”
说完,此老立刻展开神识在房中搜索起来,数息之后,目光一定,望向房中角落处,那里载种着十数颗各种各样的草药,而其中一盆最毫不起眼,如同野草一样的一盆植物,根下的泥土,已经被刨出了一个大坑!
老道面色一冷,目中神识探出,直入王暮春的眼中,王暮春惨叫出声,身躯剧烈颤抖,十数息后,抽搐了几下,两眼一翻,再没有任何声息。
老道施展完读心之术,立刻窜着门外,向着某个方向掠去。
在他离开几十息后,又有一道青年的身影闪入房中,看到床上已经没有半点声息的王暮春,青年目光一凛,走到床边,仔细观察了几眼,咒骂道:“来迟了一步,明繇子这个混蛋,简直是丧心病狂!”
青年正是叶白,而之前离开的老道却是明繇子。
叶白展开神识向四周扫了一圈,再不停留,立刻追了上去。
……
大藩城南门外,一道瘦小的身影,向着远方的山林里狂奔,王仲陵只是个寻常少年,哪里有什么目的地,只依稀记得以前和父亲到山里采过一些药材,记得一点路途,茫无头绪之下,只能循着记忆,一头扎进山里,打算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小子,站住,把你背上的东西给我!”
一声暴喝从远处天边传来!
王仲陵震的脚下一个踉跄,回过头去,立刻惊的目瞪口呆,一道蓝色的身影,从天边飞快靠近了过来。
“仙师?”
王仲陵怎么也没有想到,觊觎他们家传家宝物的人,居然是传说中的仙师。
迟疑了片刻,王仲陵猜到自己的父亲只怕已经遭了毒手,心中悲痛之极,到了此刻,哪里还有什么畏惧之心,只有满腔的仇恨。
王仲陵知道自己逃也逃不了,把心一横,一把取出一个玉瓶,揭开木塞,朝着蓝色人影道:“这是我们王家传下的宝物,我死也不会给你的!”
说完,仰起脖子,一口喝下,有金光闪烁!
“小子,你就算喝了,老子榨干你的血肉骨髓,也要让你吐出来!”
明繇子怒声咆哮,惊雷滚滚!
而此刻王仲陵已经痛到失去了知觉,吞下瓶中之物后,他的肉身里,便仿佛有一团磅礴的力量在流淌,随着这股力量的流淌,他的肉身竟隐隐膨胀壮大起来,好似受到了巨大的滋补一般,肌肤很快破裂,血水四溅!
砰!
痛楚袭来,王仲陵轰然倒地,不醒人事!
明繇子此刻已经彻底疯狂,面孔狰狞到了极点,脚下速度更快,眼看着就到了几十丈远处,明繇子已经伸出大手,抓向王仲陵的身体!
“明繇子,你若碰一碰那个孩子,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叶白的怒喝在明繇子的耳边炸响,随着这一声怒喝,明繇子突然生出剧烈的不祥感觉,好似被某种无法抵抗的强绝力量笼罩住一般,只要他敢有任何异动,这股力量就会在瞬间将他毁灭!
看着不远处的王仲陵,明繇子眼中现出挣扎之色,最后咬了咬牙,猛的拔地而起,掠向天边,逃往南方!
破空声响!
叶白落到地上,看着浑身是血,身躯扔在鼓胀的王仲陵,飞快的在他身上点了数下,输入元气将他体内澎湃的力量压制。
“好强的生机之力,难道这个王家祖传的密液,真的是生命之泉?”
叶白思索了片刻,立刻在他的身上检查起来,几息之后,指尖输出一道绿色木系元气,在王仲陵的身上游走了一圈,木系元气竟以飞快的速度,消失无踪,被他的身体吸收一空!
“上等的木灵之体?”
叶白目中精芒闪烁,究竟是此子本来就具备,还是那种古怪密液的力量改造而成?
叶白一把摄来地上的玉瓶,仔细看去,瓶中已经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