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的走着,找不到浔,找不到二牛,小黑他们,这个我生活了十多年的‘怀阳城’突然陌生的让我恐惧,街头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乞儿们也没有谁知道‘金钱帮’的,就连店铺,也全部改头换面,一夜间面目全非,我不知道该去哪,却一次次闪过梦境中的画面,浔独自在雪山之巅的痴守,那将他淹没的千层雪浪,我不知该不该相信那是真的,我不要那样的事情发生,我要去找浔,他是我的,没有人可以夺走。
就算找不到浔,我也要亲眼见见,那个美丽如仙子般的瞳玥,告诉她,浔是我的,她不可以打主意,不能珍惜,就不要误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执意去相信一个梦境,也许是那种真实,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反正我孑然一身,四海流浪,如果不是真的,不过当自己发了一次傻而已,为了浔,又有哪是去不得的?
茫茫的雪山就在我的眼前,看不出究竟是不是我梦境中的那个地方,一件破袄,居然感觉不到寒冷,究竟是我的肉多到足以抵御严寒,还是皮厚到不畏风雪?我不得而知,只是想,走上山顶,走上去。
“扑!”拔出埋进雪堆中的小腿,却不小心让另外一条腿陷的更深,终于一个不稳,我倒进积雪中。
抬起头,疾风夹杂着冰雪打上我的脸,让我睁不开眼,四周一片雪白寂静,望不见峰顶在哪,也没有一条路,望望来时的路,脚印早被新落下的雪掩盖,现在的我,不上不下,不得不承认,我丢了,我在这大雪山中,迷路了。
这里空旷着,声音效果应该不错吧,如果浔在,一定能听到我的声音,心头灵机一闪,我暗暗为自己聪明的想法叫好。
手掌圈上唇边,我放开声音大喊着,“浔……”浔,浔,浔,浔,山谷回荡着。
“我是涧啊!”啊,啊,啊,啊,又是一阵回响。
“轰隆,轰隆……”声音象是闷雷,由远至近,我眨眨眼,眨掉粘在睫毛上的冰霜,在风雪中抬起头,仰望声音的出处。
仿佛凝固的九天瀑布突然崩塌,我面前高直仿若连接天地的冰面,如同被石块击中的铜镜,直泻而下,碎裂片片,的冰屑带起雪浪从上而下,直扑向我。
这一幕我见过,在梦中,那扑天淹没浔的雪浪就和我现在见到的一模一样,我不知道如何应付,只是下意识的抱上头,当冰冷打上我的脸,当所有的寒意堵住我的呼吸,我只知道自己的身体,犹如从万丈悬崖坠下,被推搡着,一直向下,一直向下,没有底一般,直到完全失去感觉,我也没能等到那预期中帝痛。
隐约间,我不知道自己被推向了哪里,只是好像有一双手将我扯了出来,那个怀抱,温暖,宽厚,我舒服的再一次陷入昏迷。
“唧唧,啾啾,喳喳,叽叽……”好吵,是什么声音?打扰我的睡眠。
伸手驱赶着耳边烦躁的声音,我转着脑袋,翻身换个睡姿,手指掸上枕头,感觉硬邦邦的铬着脖子难受,身下的被褥也又冷又硬,似乎长年没人睡过。
全身象是被人痛揍了一顿般,骨头都咔咔的做响,象是用了时间太久却没有好好修理过的门,吱吱嘎嘎的。
门外的雀儿叫的更欢,我的意识也慢慢的回归,那从头盖下的雪白,恐怖的象一张没有血色的鬼爪,掐住喉咙般的窒息,身不由己的被掩埋,所有的感觉全部如潮水般涌了回来。
“啊~”一声惊叫,我翻身坐起,大口的呼吸着,全身冰凉发冷,带着汗湿的粘腻。
“哎呀,你醒啦?”门口探进一个小脑袋,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一看就是个精明机灵的孩子。
“这是哪?”我转着脑袋,打量着四周,古朴的房间里,一张木床,一顶纱帐,墙边一方几案,还有淡淡的禅香,面前的地上,一个老旧的蒲团,上面已经印出深深的痕迹,整个房间就这么两三样东西,一眼见底,虽然简单,却干净,完全的不然纤尘。
“这里是无极宗,你被雪冲了下来,刚好今天是百年开阵眼的日子,于是你命大的被冲进了这里,也算是你奇缘啦。”刚刚说完一句话,他突然一缩脑袋,“二师兄,三师兄,四师兄,五师兄,快来啦,她醒啦。”
“别吵,吵着师傅,你就准备等死吧。”
“醒了啊,我瞧瞧。”
“师傅正打坐呢,等师傅来了问问怎么办。”
“先聊会吧,反正也没事。”
他的声音才落地,门口突然多了四个脑袋,快到我甚至以为他们开始就在门口等着,听到声音才伸头。
我翻身下了地,轻轻拉开门,门口,清一色的小道士,梳着高高的发髻,宽宽的道袍,从高到矮站在我面前,全部闪着纯洁的眼睛,好奇的望着我,年纪,从三十上下到最小的这个十四五。
摸摸脸,我忍不住的出声,“有什么奇怪的吗?”
为什么他们看我的眼神,象是在看一个怪物?
“因为你是第一个被大雪冲进阵眼的,运气真好。”那个圆圆的是四师兄吗?一看那身材,我就油然的产生好感。
“就是就是,我们的阵眼,百年一开,除非师傅师祖们用功力打开,否则是不可能开的,你居然能从阵眼里掉进来,真的好奇怪哦。”小师弟的眼睛闪的不可置信,甚至谨慎的捏捏我的手,发出一声感慨,“哇,居然一点伤都没有呢,她真的是个凡人吗?”最后一句话,似乎是对着自己的二师兄说的。
“入我无极宗,便是有缘,说不定,她就是我们的小师妹了。”那看上去年纪最大的师兄,身材壮硕魁梧,说话却是轻声慢语,颇有几分飘然之气。
“真的吗?我们会有小师妹?”那四师弟显然非常开心,乐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无法无极,一切讲究缘法,既入我门,便是天意,师傅应该是怎么说的。”瘦瘦高高的三师兄,眼皮也不抬一下,意味深长的一句。
“三师兄,你又偷学师傅。”小师弟一个鬼脸,缩回大师兄的身后。
我傻傻的望着他们,什么无极宗,什么阵眼,什么百年,什么缘分,什么师妹?我还没说话呢,他们就把我这么分了?只是这个无极宗,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
“等等,等等!”我挥舞着手,“你们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吗?我不想做你们的小师妹,我只想出去,我要出去。”
我还要找浔呢,如果出去晚了,浔被那个女人勾搭走了,怎么办?
“出不去的,阵眼百年一开,除非去求师祖,或者师叔祖,用功力强行打开,不过他们应该不会答应吧。”小师弟摸摸脑门,有些不确定。
“百年?骗谁啊。”我一声冷笑,他们最大的不过三十上下,最小的这个才十四五,说什么百年一开阵眼,耍我呢,一指小家伙,“你多大?”
他眨眨眼睛,在努力的回忆着,“我是十岁的时候被师傅拣回来的,是上上次开阵眼的时候。”眼睛一亮,“两百一十岁了,二师兄,我说的对嘛?”
小骗子,要么就是个小疯子。
可那最大的道人,居然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的脑袋一晕,看来疯的不止一人。
“难道你三百一了?你四百一了?你五百一了?你六百一了?”我挨个点着他们,一副轻视的口吻,看见他们一个个象木头一样,心下一阵得意,这下没话说了吧。
“猜错了,我三百八十六岁了。”那个圆滚滚的四师弟,一张口,吓得我一个趔趄,“五师弟比小师弟大不了多少,才两百三十岁,三师兄才四百零五,你也猜错了,二师兄稍长,四百七十二。”
越说越离谱,我听着烦躁不安,一扬脖子,“你怎么不说大师兄呢?有千年道行没?成精怪了没?”
我才提到大师兄,只看到他们同时稽首,一声高宣:“无量天尊!”整齐划一,没有丝毫停顿,看直了我的眼。
“大师兄是紫阳师祖的徒弟,也是我们无极宗将来最有可能晋升仙界的人,当初还是我们师兄,已有一千两百余年的道行,现在是我们的师叔祖,更被封为云渺峰仙子,执掌云渺峰,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在他晋级以后,我们特地将大师兄的称号保留,所以,我们只有二师兄而没有大师兄。”一声感慨加向往的神色,“什么时候,我们也有凝冽师叔祖那样的修为就好了。”
什么师祖的徒弟还是师祖,我的脑子被他搅的象一锅稀粥,不过,凝冽?无极宗?怎么这个名字越听越熟悉?还有他们的道士装。
我的眼前突然闪过一抹记忆,被我偷去钱袋的两个人,那日在庙中猥琐的说话,其中不就是提到过无极宗,什么苍凝冽,还说要参加比试?对了!
“你们是不是最近参加过什么七宗比武?”那两人的对话就在几日前,我不可能会记错吧。
“七宗比武?”五师弟一声惊叹,“你居然知道我们七宗比武的事情?”随即喜笑颜开,“那可是我们七宗最盛大的比武,也是七宗暗自排定座次的比试,不过最近的那次比武,可是两百年前的事了,下次比试,可要到三百年后啦。”
“是啊,是啊。”四师弟一乐,“据说上一次本来连月宗来势汹汹说要争第一的呢,结果居然把‘碧松令’给丢了,被取消了比试的资格,那脸丢的,嘿嘿,嘿嘿。”
“不许取笑他人。”二师兄口宣道号,“若不是他们失了比赛资格,怕我都不能进初级弟子比试前三呢,中级弟子中我们又无人参赛,实是丢脸已极,愧对师傅。”
他们的声音隐隐约约,我却已经无暇细想琢磨,脑中,无限放大着他们的一句话,两百年,两百年,两百年……
难道那日山中疯汉的话竟然是真的?我竟然已经睡了两百年?为什么我没有死?浔,难道浔竟然已经不在人间了么?
两百年了,浔只怕已经化成了灰,难道我梦境中所见到的,是他已经发生过的命运吗?他其实,早已经淹没在这雪山的一角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