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势破风,“嗤——”,一声急响,直刺容辉胸口。他不及多想,双足向前一蹬,迎风急退。右手并指如刀,鼓荡灵力,斜刺里一指戳出。
木火灵力透指共振,化作一根火柱,直指剑格。灵力相击,火花一闪,“轰—”,一声闷响。剑锋去势稍偏,扎入石面,“叮—”,一声脆响,直没至柄。
容辉借反震之力倒射,轻飘飘后退丈许,站定后循声望去,只见白虹贯日,迎面飞来一个少女。那姑娘白衣如雪,腰间一条雪绫缎带亮着淡淡银光,好像一尘不染的仙子。可看清她面沉如水,秀眉紧锁,更觉她像个披麻戴孝的寡妇。定睛细看,竟然是那位杨家七小姐,不由失声呼哧:“你疯了!”想起地上白石由土灵力硬化而成,心头一凛,脸皮不住抽搐。“先打残你再说!”手随心动,一指送出。劲透指端,直指少女胸口。
杨孟珺一怔:“还敢还手?”鼓荡灵力,腰带银芒骤亮,在身外形成一层结界。灵力相激,雷火迸射,“轰隆——”一声闷雷,震得山谷鸣响。
她只觉心头一麻,身子应声飞退。回过神来,已在十丈开外。耳中嗡鸣,眼见容辉站在平台上出右手抽出飞剑,左手灵光大放,势要抹去剑上印记,只气得嘶声厉喝:“还我飞剑!”一语出口,竟没听见语声,顿时吓白了脸。
容辉左手持飞剑,右手在石桌上一拍。桌面一震,阁楼四周灵气升腾,片刻后连成一气,待化作透明结界,这才回头问容雪:“怎么回事!”暂时拿飞剑没办法,索性先递给凌霄。
“听说是她们大姐,就是上次引荐我们入门的女修!”容雪压低声音:“外出办事的时候死了!”
“那关我什么事!”容辉虽恼那丫头偷袭自己,可毕竟还是同门,强压下心头怒火,接着问:“怎么死的,又怎么来找我?”几番交手,惊动了附近同门。一时间飞虹穿梭,几十名修士片刻间围住了阁楼,等着看热闹。
“听说是潜进我们那里,才……”凌霄微咬嘴唇:“才出的事!”很是悻悻。
“哼,死得好!”容辉心头一凛,直言不讳:“她一个‘少阴期’修士,冒险潜进结界,恐怕所图不小吧!”想起家人,心头火起,回头盯向杨孟珺。
神若看人,直视灵魂。杨孟珺回瞪过去,好像面对一轮朝阳,直吓得身心皆颤:“不好,阳明之力!”正欲后退,背后被人一扶,好像靠上了一轮太阳。心头一喜,又听有人冷笑:“烛火之光,还敢与日月争辉?”
“是师父!”她心头一酸,喜极而泣:“师父,他抢我的飞剑!”
容辉看见忽然走来个白须道人,以为主持公道的来了。可听杨孟珺非但喊他“师父”,还反咬了自己一口,心里又气又急:“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有师父作靠山!”看出对方“太阳期”修为,反而冷静下来,提气招呼:“师兄,这是何故!”
“哼!”道人皱眉冷笑:“师兄?不错,以你半吊子的‘阳明之力’,的确有资格喊贫道一声师兄!”目光却刀锋般横扫过去。
容辉如浴火海,运转灵力抵御,反而要点燃自己的身躯。“这是……道境,火道?”他吓了一跳:“果然是‘太阳期’修士。”可不信他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破开自己的护院结界,击杀自己。所幸神智清明,横下心不管不顾,和那老道磨嘴皮子:“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一语出口,已留下一身大汗。侧头看向容雪和凌霄香汗淋漓,精神委顿,目无光彩,弯下腰不住轻喘,好像被暴晒已久的幼苗。心头一震,忙抓住两人的手,震荡灵力。
二女精神一振,凌霄抬手指天,“水灵”自指端涌出。寒热相济,水化为汽,升到结界顶端凝结成云,云团聚集,又飘下雨来。雨受热再次化汽升腾,反反复复,生生不息。
容辉和容雪被“灵雨”滋润,不适稍解。“这就是水!”凌霄星眸璀璨,再不管其他,凝神感悟。神游物外,只觉自己一会升上了天,一会落下了地。上升的是自己,下落的是自己。天上的是自己,地上的也是自己。一个人好像变成了四个人,四个人又都是自己。
“雕虫小技!”老道轻哼一声,双目精光更亮,质问容辉:“你既自持师长,何故自甘下流,对我徒儿出手!”
“她不问青红皂白,用飞剑偷袭我,又是为什么?”容辉冷冷一笑,反唇相讥:“以下犯上,当众撒谎,毫无礼义廉耻,你又是怎么教徒弟的!你身为师长,非但不加劝阻,反而仗势欺人,难怪能教出这样的徒弟!”一番抢白,骂得老道哑口无言。
老道以火入道,也是一副火爆脾气,哪受得他这一激?顿时气极而笑:“好好好,好一副伶牙俐齿!”双目圆瞪,鼓荡灵力,衣发皆张,作势要破界杀人。
两人吵架,引来上百弟子围观,眼见老道要动手,心头一震,纷纷后退,忽听有人高呼:“师父息怒!”“且慢动手!”应声飞来来两人,各具常服,正是杨梦琳和杨孟舟。
老道一怔,两人已一左一右,附到耳边低语起来。他脸色微变,仍不收手,继续质问:“那你强抢我徒儿法器,又是为何,真的是穷疯了乱咬人吗?”
“这是袭击我的赃物,就是闹到掌门面前,我也不怕!”容辉一心想留下这件飞剑法器,一指地上剑痕,反问老道:“这就是证据,怎么,做徒弟的敢做不敢当,做师父的还要帮着销毁罪证?”
老道一怔,侧头看向杨孟珺。只见她涨红了脸泪盈于睫,终究知道是她出手在先。刚才出手还可说是“护犊情深”,眼下是非已明,又有诸多弟子作证。再出手教训,一顶残杀同门的帽子是戴定了。心叹一声,瞪着容辉撂下一句狠话:“这件事没完,我们掌门跟前再评理!”转过身拂袖而去。
杨孟琳见妹妹受了委屈,还想为她出头。杨孟舟见妹妹横眉冷竖,仍不肯罢手,不由沉声低斥:“你把事情闹大了,现在他一有事,阖山上下都知道是我们下的手,你就等着领罚吧!”
杨孟琳恍然大悟,当下和弟弟一左一右,架起妹妹,乘风而去。旁若无人,目不斜视。众人见三人扬长而去,沉不住气的开口就骂:“什么东西!”“内室弟子了不起啊!”“一群吃软饭的!”……纷纷看向容辉三人,那同情的目光好像在说:“世道如此,收敛点吧!内室弟子是什么人,上面有师父顶着,后面有家族撑着,前面有法器挡着,下面有供奉垫着。人家就是有资格横着走,您跟他们来横的,自求多福吧!”各自凭虚御风,回了住处。
长老峰三清殿的西梢间里,还坐着两个道人。一个须发皆白,骨瘦如柴。粗布麻衣中枯柴般的左手上端着一只填白瓷盅,一边闭目品茶,一边嘀咕:“我还有一件法宝等着开炉呢,怎么还没回来!是已经把人杀了,还是没被两个小家伙拉住!”竟是“天工阁”首座“真宝真人”
另一个中年模样,留着三缕长髯。衣冠楚楚,相貌堂堂,竟是掌门“真元真人”。他微笑安慰:“放心,‘真火’性子虽急,可还知道分寸,误不了师兄的大事!”说话间感觉到老道过来,亲自起身相迎。还没走到门口,老道已推门进来。
“真宝真人”放下茶盅问:“怎么样,有问题吗?”
“没看出来!”老道大步流星,直接坐到位上,接着说:“‘阳明期’不假,没有悟道,不过性子挺倔,在我的‘太阳火境’下还敢犟嘴。不过修为太浅,不太可能从正面击杀杨师妹。如果三人联手……”
“杨师妹死冤呐!”真宝叹了口气:“我也查过,杨师妹出事的半月内,他的确不曾下山,多半不是他干的。”
“他又怎么会知道我们的事?”真元座下来说:“我只看着大乱将至,想着开源节流,就忘记了长老们的告诫。说到底,还是我大意了!”
“师弟也不是听她自己说里面安全,修为最高者不过筑基,才派她去的吗?”真火轻哼一声:“那现在怎么办,等杨长老出关,我们怎么解释?我那个小徒弟,可是嚷嚷着要杀人的偿命。我们若没有动作,到时候可不好向长老交代呀!况且那是他的地盘,杨师妹在那里出事,他就脱不了干系!”
珍宝觉得他强词夺理,转念一想,“修真界”又哪有什么真正的道理。拳头大,就是硬道理。抿了抿嘴,还是说了一句:“那可是棵制器的‘好苗子’!如果他背后还有高手,何必来我山上制器?况且进去探宝的,也不止我们一家,会不会是……”
“探宝?想起来真是一个笑话!”真元摇头自嘲:“那结界内明显封印着什么东西。连老祖都说布界者的修为深不可测,又是千年之内的事,多半和‘上界’有关。枉我们自以为聪明,要是真放出什么大凶之物,先遭殃的可是我们自己!”
“就这么和杨长老说?”老道见掌门师弟大有偃旗息鼓之意,极力劝阻:“不管怎么说,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眼下最要紧的,是确保老祖冲关!”真元沉声告诫:“其它的,都得摆在后面。至于这件事,我们只需要把人看住了。到时候怎么发落,就是长老们的事了!我会再派一批筑基弟子入界调查,就当是给他们的考验,以后任何‘太极境’弟子不准私自入界。”
老道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忘了,有老祖一天,才有‘丹霞山’一天。确保老祖安全,才是当务之急!”几人再作商量,“真元”眼见“真宝”急不可耐,最后嘱咐:“至于那个小子,就有劳师兄盯紧了,没准以后还有大用!”亲自送两人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