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辣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惊奇道:“宝哥儿,你好大的力气!”
“这里是咱们的府上,怕他作甚?”
宝玉只是笑了笑,静静的看着邋遢道士。
在宝玉的注视下,邋遢道士先是灌了一大口酒,又从葫芦里倒出散发劣等气味的酒水,往脸上胡乱清洗了一下。
接着,邋遢道士对宝玉道歉道:“老道士本以为做好事,没想到闹大不说,还帮了个烂赌鬼。那个……”
邋遢道士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苦笑道:“砸摊子的银子我也该出,还有贵府仆役的医药费用,可是老道士穷得很,别说银子了,连铜钱都没。”
“真的?”
“比真金都真!”
老道士指天发誓。
宝玉打量老道士的面貌、神态,只见老道士用酒水洗了脸后,古铜色的肌肤衬得长相还算端正,看起来不过中年,虽然邋遢,却是圆脸阔额,眉毛、胡须都粗黑浓密。
特别是两个倾斜扬起的倒八字大眉毛,更是显得正气阳刚。
宝玉拿起一段裂开的铁索看了看,笑道:“我不是问你有没有钱,那点银子,可不看在我的眼里。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进国公府这样的龙潭虎穴?不,对你一个道士来讲,整个中都城应该都是龙潭虎穴。”
“馋了,想酒。”
邋遢道士特别认真。
“可是你满身清气,修为着实不弱,为什么不直接离开,反而戏弄我家嫂子?”
“老道是担心那一老一小的性命,而且……”
邋遢道士苦笑了一声,把空荡荡的褡裢倒翻开,手伸进去,从褡裢底部的破口又伸出来。
“银钱掉了?”宝玉挑了下眉毛。
“不是。”
邋遢道士晃荡了下酒葫芦,“最后的三个大钱都买酒了,在这还有窝头吃。”
宝玉看了凤辣子一眼,就见凤辣子竖起来眼睛,气得说不出话。
在这还有窝头吃?
天知道她为了找混糠的窝头废了多大功夫,好不容易找到的给猪狗吃的东西,在人家的眼里竟然还是……
‘美食’?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宝玉觉得自己应该这样感叹一声,但是面对邋遢道士纯粹、无邪、一副无辜的样子,宝玉却很明显的冷笑起来。
“好吧,就算我相信了你。”
宝玉伸出手,指尖夹着一张大面额的银票,上面的数字,让凤辣子的呼吸陡然急促。
哪怕看似游戏风尘,不在乎银钱的邋遢道人,眼眸也绽放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炽热。
宝玉抖了抖北天军银票,笑道:“把你保命的东西拿出来,我放你走,这一万两北天军的银票,算是我买你的那件宝贝。”
邋遢道士讪笑不已,道:“老道士身无长物,哪有这般值钱的宝贝?”
“值钱不值钱,那是我说了算。只要你把宝贝拿出来,我不但会放你走,还会把这张银票也给你。北天军的字号银票,就算道士也可以随意换取,没人敢打你的主意。”
宝玉把银票甩得唰唰作响,用一种诱惑的口吻道:“我不管你来我们府上图谋什么,也不管你到底是谁,我只知道,要是没个保命的底牌,以你的修为不敢进入贾府。”
闻言,邋遢道士瞪圆了眼睛,失声道:“你能看穿我的修为?”
“知道你不弱,但是还没到达进士文位的水准。”
在宝玉的眼睛里,邋遢道士一身的道家清气突然震荡起来,好像随时都会出手,可宝玉反而上前了一步,要逼近过去。
“拿走一万两银子,我放你走,不然你消耗了宝贝,也得不到任何回报!”
宝玉冷声道:“我以前差点在道家的法门上吃亏,好生查过你们的能耐,要是我没猜错,你的宝贝是缩地成寸的符箓!
拿出来,一万两,已经是很公平的价钱!”
宝玉每说一句话,邋遢道士就后退一步,脸上的苦笑也越来越变得明显起来。
“也好,我等确实缺钱!”
“很好,宝二爷你确实名不虚传!”
邋遢道士扬手丢过来一张明黄色的纸张,上面纹路奥妙,飞在半空都好像要吞吸人的眼神。
宝玉伸手接了,顺手之间,也把银票丢了过去。
邋遢道士接过银票,咬牙切齿看了一番,怒道:“铜臭之物本不该贪取,奈何我等在大周寸步难行,也不愿回到伤心之地。宝二爷,我等都是好人,对您真的没有半点恶意。”
邋遢道士一边说着,一边把银票塞进怀里,随后,上上下下的打量宝玉。
之后再次解释道:“我等前来,是因为听说了您当初救半妖石头的事情,真的没有半点恶意。宝二爷,山水有相逢,将来若是再次见面,老道士定然告知详情。”
说罢,邋遢道士猛然阖起双掌,两个食指并直竖起,暴喝道: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声音刚落,破烂酒葫芦的表皮就片片剥落,组成一柄油光黑亮的大剑,带着邋遢道士破空射出。
几乎在同一时间,贾府内部响起几声戾笑,滔天的妖气汹涌而上,要把邋遢道士给生生扯摔在地上。
“放他走。”
宝玉轻轻说了一句。
很轻,很淡,几乎没可能传出屋外的声音而已。
但是汹涌的几股妖气略微停顿,随后收敛而下,再也没半点声息。
目送剑光离开,宝玉把明黄色纸张塞进袖口,向着屋外走去。
临出房门,宝玉顿下脚步,回头露出一个灿烂温和的笑容。
“嫂嫂,我刚才说的不许再放利钱的事情,你可记住了?”
“记住了。”
凤辣子特别乖巧,再也没有半点‘辣’的味道。
看着宝玉走出院门,凤辣子打了个哆嗦,让俏平儿赶紧给她倒茶。
俏平儿是个机灵的,立马倒了安神茶,递给王熙凤压惊。
王熙凤一边大口把有安神作用的茶水吞下肚子,一边后怕的道:“你们做的对,做的很对。以后记得,千万要记得对宝哥儿恭敬,全都要听他的。”
两个小丫鬟疑惑道:“这,奶奶,还没到这种地步吧?”
“怎么没有!”
凤辣子的手掌打着哆嗦,茶盏的盖子在杯口上嗑得咔咔作响。
“府里的妖将都听他的了,是听他的,现在宝哥儿不是顽童,而是玉字辈的主子,真正的主子!”
…
什么叫真正的主子?
放在没脸皮金文翔的心里,宝玉这样的,就已经是真正的主子。
能够光耀门楣,能够自身夺得子爵爵位,让当朝陛下都另眼相看的人物,要是不承认是自己的主子,除非脑袋抽筋。
当然,最重要的,是从宝二爷名声盛了以来,敢叫他没脸皮诨号的是越来越少了。
就好像现在,隔壁侯爵府的孙二迎面撞见,都弯腰叫他声狐爷爷。
金文翔大咧咧的打了个大喏,让孙二带着一应跟随自顾自的去,自己却绕了个弯儿,去了西城的一处宅邸。
宅邸不大,就是个百姓人家,看那斑驳的门头上半残的对联,往些日子应该还算风光,可是近来,就是安分得很。
金文翔啐口唾沫,满脸横肉习惯性的摆了出来,要上去踹门。
脚抬起来了,又轻轻放下,脸上也扯起僵硬的笑,把斑驳木门轻轻的拍了拍。
“谁啊?”
里面传来声音,房门被扯开一条缝。
刚露出一只死鱼眼,立马惊叫了起来。
“没脸皮!你来我家做什么?走开!快走开!”
颤抖的声音中大门要关,金文翔把门扇挡住,脸上的笑差点被一声‘没脸皮’弄成恶行恶相,又强行挤出点笑容出来。
“王善保家的,你该感激你家当家,要不是王善保对宝二爷尽心尽力,今个我金文翔领的,可就不是宝二爷的令了。”
“那是谁的?”
“你傻啊……”
金文翔丢下一个小包裹,转身就走。
边走,边回头挤出一个更难看的笑容出来。
“王善保行啊他,得了宝二爷的喜欢,让我给你送点东西来。要不是王善保那家伙对宝二爷尽心尽力,到了今天,怕是得江流江管事让我过来,反而要取走你的破烂脑袋呢。”
王善保家的连连打着哆嗦,哭喊着当家的有眼,老天爷保佑,颤巍巍的把包裹打开。
一片银光,让得只有王善保在外当差,早就没了收入的老太婆哭声更大。
“宝二爷大气啊,”
“宝二爷,老身当初瞎了眼睛,要为了邢夫人对付您,老身该死呐……”
“宝二爷…….”
哭声传了老远,惹得拐过小巷尽头的金文翔停了一下,身边就突然出现一个俊逸的身影。
黑色短衫锦褂,腰上的系带特别细,还扭成了麻花状,不是江流又会是谁?
江流听着王善保家婆娘的哭喊声,笑道:“还行,知道悔改就好。”
“悔改算什么?还是杀掉了事!”金文翔恶声道。
江流瞧了金文翔满脸的横肉一眼,嗤笑道:“要不怎么说王善保傻人有傻福呢?当初四姑娘要杀他,宝二爷看他们夫妇情深饶了一次,王善保这个傻乎乎的,还真跟了当初好像没出息的宝二爷。
这一跟,跟的可真对。”
“江管事的嫉妒?不怕贾政老爷敲碎您的大牙?”
“老子现在就敲碎你的大牙,该死的没脸皮,信不信本管事把你调去陪王善保守着太爷玎珰?”
“说话算话!”
金文翔的大眼珠子一下子瞪出来。
守着玎珰,枯燥些。
但是……好差事呐!
等玎珰太爷醒了,不就顺势跟了宝二爷?
想到这里,金文翔满脸期待的看过去。
江流白他一眼,怪笑两声,大摇大摆的去了。
…
半路遇见没脸皮金文翔,宝玉就顺嘴吩咐了他去做事,随后回到碧纱橱,和黛玉调笑了一番。
等贾芸和红儿回来,袭人就进屋回禀,说两人在外面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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