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一篇作文,戚小沐的怨与恨总算发泄了出来,没了怨没了恨,紧接着的就是不服气,李颖哪里比我好了?有我乖有我听话吗?你凭什么不理我呀!你不能不理我!
她往傅卉舒身上靠,嘟囔:“我不高兴!”
傅卉舒推开她:“你过线了!”
戚小沐赶快用手掌心擦掉三八线,气一消,也不觉得自己擦自己划的线伤自尊了。
擦干净了,冲着傅卉舒的耳朵眼又喊了一嗓子:“我不高兴!”
“我听见啦!”傅卉舒拍拍耳朵,三八线没了,她也舒坦了,“你不是跟我闹脾气么?又理我干吗?”
“我不高兴才不理你。”
“现在高兴了?”
“不高兴!”
傅卉舒装傻:“我只是跟李颖说说话,你干吗不高兴了?你能跟别人玩,我就不能跟别人玩了?未免太不公平。”
“我跟别人玩,别人也都跟你玩,你跟她玩她不跟我玩,反正我不喜欢她,也不喜欢你跟她在一块儿。”
傅卉舒逗她:“你多跟她玩玩,就知道她也挺好了,我一开始也不太喜欢席梦思,后来不也是喜欢她了嘛。”
“她跟将军不一样!”戚小沐习惯称席梦思为将军。
“哪里不一样了?”
“哪里都不一样,她没法跟将军比,我不管,就是不喜欢你跟她玩。”
“我没跟她玩呀,都是她来找我的,你什么时候见我主动找过她?”
戚小沐歪头想想,确实没见过傅卉舒去找李颖,“这么说,不是你不对,是她不对。那我跟她在你心里,谁重要?”
“她怎么能跟你比?”
“我跟她谁好?”
“你好。”
“你以后不能跟她玩。”
“行,不跟她玩。”傅卉舒俨然一副为炸毛的猫儿顺毛的态度。
戚小沐高兴了,脑袋跟小牛似的在傅卉舒肩上拱,“哼,你也不对,我都说了不高兴,你也不哄我。”
“我让你擦三八线,你不擦,我还生气呢。”傅卉舒想跟她说打算和李颖断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挠挠她的脸:“别生气啦,看你满手的粉笔末,走吧,先洗手,等放了学我再给你买爆米花吃。”
戚小沐更高兴了,只要有吃的,再大的不满也会化为无形,很久以前傅卉舒就懂得利用她这个比太阳还耀眼的大优点。
傅卉舒打算跟李颖断交只是单方面的,她不想弄的路人皆知,自个儿心里有数就是了。不告诉戚小沐是怕她蹬鼻子上脸,一看到自己这么听她的话,她准会得意的笑,戚小沐一旦得意起来,可是很容易忘形的。
李颖再来找她的时候,她以各种借口婉拒,李颖不是傻子,能感觉出她的疏远,说了戚小沐几句闲话,换来这种出乎预料的效果,李颖很不甘心,也更讨厌戚小沐了。
嫉妒的力量是强悍的,它完全能开发人的创造力,无中生有的制造是非。不能跟傅卉舒说,总能跟别人说,李颖开始在她的小圈子里乱说戚小沐的坏话,也是变相发泄不满,由此引发了一场“坏话风波”。
因为声音传播的快,所以风言风语传播的快。
一传十十传百的,坏话内容传到了巾帼帮的大门口,什么戚小沐的爸爸是个要饭的啊,什么戚小沐爱占小便宜啊,什么戚小沐说过你们谁谁谁的坏话啊等等等,巾帼帮的组织成员一听,都不高兴了。
戚小沐上头有三铁将军席梦思罩着,身边有三好学生傅卉舒守着,屁股后头有数学天才杜松跟着,班里就这么几个天之骄子,还都围着戚小沐打转,她简直就是个交通枢纽,谁要把她孝敬好了,谁的人脉网络就能往高精尖的方向发展,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喜欢高精尖呢。加上她嘴巴甜会套交情,从不颐指气使而会礼贤下士——给别人画张遗像似的头像或送人家一块她不爱吃的高粱饴——不止收拢住了巾帼帮里的精英,巾帼帮外的草根也被她收拢了不少。
□□说了:“有一些共/产党人,他们是不曾被拿枪的敌人征服过的,他们在这些敌人面前不愧英雄的称号;但是经不起人们用糖衣裹着的炮弹的攻击,他们在糖衣炮弹面前要打败仗。”
糖衣炮弹的威力远比手榴弹大,收了人家为自己画的遗像吃了人家送过来的软糖,关键时刻就得挺身而出。戚小沐旗下的精英和草根们一个接一个的替她打抱不平,怕她听了谣言难过,杜松把化学作业送给她抄,某草根把从家带来的红苹果送给她吃,音乐委员把心爱的机器猫橡皮送给她用,人缘能好到这种程度,也该算一种天赋。
说真的,戚小沐一点都不难过,这孩子多少有点没心没肺,她不仅不难过,还有些沾沾自喜,看我一出事,这么多人都来安慰我,还送我苹果橡皮,我是多么荣耀!她人小鬼大,很懂得这时候不能把沾沾自喜表现出来,便学着黛玉咳嗽两声,用力抚着额头,做出一副悲切的葬花状,唉唉叹叹的以博取更多的安慰和小礼物——当年送出去的礼,如今总算收回来了!她正是长个儿的时候,身子只顾着往上拔高,而忘了往宽里送肉,身子骨略显单薄,又天生一张瓜子脸,三庭五眼很符合中国人“红颜薄命”的审美观,再点缀些愁情,倒真有了些黛玉的味道。
傅卉舒听了那些坏话以后一直紧锁着眉,她在思考是不是该去找李颖谈谈了?这些谣言在散播之前李颖曾对她说过,她敢打包票这些话全是李颖编造的,好心好意帮了别人一次忙,竟换来别人的恶意中伤,以后要学学识人术,再也不能同情心泛滥了,爸爸常翻曾国藩的《冰鉴》,等回了家我也翻翻。
不经一事,不长一智,人就是这样在大事小事中不断成长成熟起来的。傅卉舒正在不觉中快速成长,为了自己,也为了戚小沐,尽管她并未察知。而等察知后,一切也已变成让她欢喜让她忧的覆水难收。
至于戚小沐会不会难过她倒不担心,她知道戚小沐顶擅长挂羊头卖狗肉,长这么大,除了她在乎的人有本事让她掉金豆子,别的人还没那种力量,瞧她那副咬牙的别扭劲,一看就是装的。
席梦思不比傅卉舒了解戚小沐,她听了坏话,看看神情低落的戚小沐,一阵心酸,这么爱笑的一个人,而今老泪潸然欲滴,虽然模样我见犹怜,但让观者痛心绝经!——席梦思的成语学的不太好,常常误用或改字,看她这次就把“痛心绝气”给改成了“痛心绝经”。其实也不能说错,谁绝经的时候不痛心呢。
将军的侠义心肠一上来,摩拳擦掌的就要去揪出散播谣言的家伙揍一顿,傅卉舒拉住她,说:“梦思,你先别急,这种事只能暗访,不好明察。”
“怎么暗访?”
“我去暗访吧,省得你揍错了人。”
好吧,就等你暗访出肇事者来再算账去吧,以免冤枉好人,席梦思不摩拳擦掌了,可是,她心里一有火就得放出来,否则她难受,她义愤填膺的走上讲台,以班长的身份发言,开头先说几句热身的“团结就是力量同学就是手足”的开场白,随后一拍桌子,慷慨陈词:“谁这么不要脸呀编出这种瞎话来!别说咱们班没有谁的爸爸是要饭的,就算有谁的爸爸是要饭的,又能怎么啦?你爸爸要是要饭的你就不认爹了?这种没良心的话也敢说,姥姥!狼口蛇心!禽兽不如!别让我知道这种话是谁先说的,要不姑奶奶替你爸爸宰了你丫的!……”
三铁将军一发怒,全班同学没个敢大喘气的,席梦思的确是个当官的料,她只围着“爸爸”和“要饭的”的两个字眼打转,别的只字不提,什么容易引起人的愧疚她说什么,从八国联军侵华的时候有多少要饭的爸爸,到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有多少爸爸是要饭的,她跟吃糖葫芦似的一串接着一串的说,一口气说到打预备铃,说的不少曾帮着李颖散播过谣言的同学都低下了头,人心向善,少年人的原则性又不够强,被人一吹风一教育,她们就叛变了。
将军为了自己发表了这么一大串演说,还把佛口蛇心说成狼口蛇心,简直改的太妙了!戚小沐兴奋的差点砸桌子叫好,傅卉舒赶紧按住她,小声斥道:“刚才怎么装的现在继续怎么装!她是看你难受才跑讲台上搞演讲的,她要是知道你非但不难受还故意装难受,非揍你不可!”
戚小沐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急忙把脸重新耷拉下来,托腮做黛玉状,又后知后觉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刚才是装的呀?”
“哼!你有什么我不知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傅卉舒瞪她:“直觉!直觉懂吗?没法说。”
“毛/主席作证,我真不喜欢你直觉的这么准!要小命了!”说罢,不由自主的,幽怨的叹了一口黛玉的气,这回不是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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