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不叫人活

萧笑将那一百只竹匣子整整齐齐地码好在竹筐里,然后再将竹筐搬到呆板男驾来的马车的后备箱里,最后看着一名身穿黑色劲装头戴斗笠黑纱的年轻女子上了马车,而那呆板男恭敬地冲女子弯腰施礼,之后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自莫黛说罢故事讲完推销词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一百只福星兔售罄了,而且还多得二十两的赏银,当真出人意料。房凌有些缓不过劲来,刚刚那主仆二人显然是远道而来路过福满堂暂时休息补充体力的,一次出五十两银子买下一百只点心不算多,但那气度绝非一般大户人家能够拥有的,总感觉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房凌在那厢琢磨着人家主仆的身份,而这厢的售卖现场却起了骚动。

“怎么回事?老娘正想买呢,居然就没了,五十两了不起啊,老娘有的是银子!”

“就是,真是贪心不足,居然将一百只全包了,那我等还巴巴地在这里等个鸟啊!”

“我一听莫大溪说那故事便打算要买的,这下好了,毛都没剩一根!”

“我一瞅那兔子点心就甚是欢喜,还想着要买回去哄女儿呢!”

“啧,听了半天,候了半天,结果被一个外乡人捷足先登了,晦气!”

“要等七日后是吧,以防又被人全包了,老娘要先预定下来!给,老娘出一两银子定三只,剩下的不用找了!”

“我也要三只!”

“我要四只!”

“给老娘十只!”

“二十只!”

……

一眨眼间,七日后的一百只便被预定完了,结果还多出一百多只没预定上的。没预定上的便又开始吵吵着要福满堂多做一些,每回只卖一百只也忒小家子气了,哪有人将送上门的生意拒之门外的?

房凌急了,再一看莫黛,啧,这臭丫头非但没有一丝焦急之色,反倒一脸笑眯眯地同那帮叫嚣的客人解释道:“福星兔贵精不贵多,每七日便有一百只兔子为诸位送上吉祥幸运,其他时间概不出售。今日是福星兔的首卖日,但却一次性被同一名客人买光了,这是我们福满堂始料未及的,为了补偿诸位,才允许诸位今日先行预定,但是下下回的福星兔绝对会公平公正地向大家出售的,不允许预定,不允许同一名客人一次性购买超过三只的数量,以上,请诸位下下回再来抢购代表吉祥与幸运的福星兔吧!”

听完莫黛的解释,预定到下回售出的福星兔的客人们满脸喜气洋洋的,而没有预定到的则颇有微词,但也只是发发牢骚抱怨一下,随后便各自散开,前往二楼听书或是直接离开福满堂回家。

待客人自大堂散去后,房凌一把将莫黛拉至一旁,无比懊悔又肉痛地说道:“大溪,老娘现下甚是后悔自己定的价格太便宜了,照今日光景看来,我便是定到一两银子一只也一准能卖得大火,你说老娘要不要提价?”

莫黛淡淡地瞄了房凌一眼:“不可。”

“为何不可?”房凌虽然心里明白此时提价可能不是明智之举,但她实在忍不住了,大好的前景啊!

“福星兔才刚开始出售,客人们之所以反应度良好,一来是这点心新奇,寓意吉祥,二来是那位一次性买光所有点心的客人给了其他客人不小的冲击,我们应该感谢那位客人,是她将我们的福星兔推上了炙手可热的新起点。此时若是我们涨价,或许在一段时间内能够赚不少银钱,但当客人们都不再觉得福星兔新奇时,他们的热情也会慢慢降下来,而且也难保没有眼红之辈仿冒赝品以低于我们的价格出售,如此我们的生意势必会受到影响。”

莫黛说了一大串,房凌愈听脸色愈是沉重,莫大溪说的她早前也有想到过,只不过今日客人们的反应太过热烈了,以至于让她有些头脑发热。

“掌柜的,我们就暂且以这个价格出售,你若是觉得赚得太少,我们还可以做周边产品与福星兔一起出售,比如福星兔锦袋,福星兔手链,福星兔玩偶什么的,还可以做出福星兔童衣,一般人家就不用考虑了,我们可以做高端的,做出来后卖给大户人家。”

“这个点子可以,让我好好想想……”房凌陷入沉思,莫黛见了便不再多说什么,虽然她其实还想说福星兔以后还可以出升级版,加强版,终极版,超越终极版什么的,总归是在吃上头发挥奇思妙想,她相信萧笙有这个能力完成她的想法。

莫黛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继续写她的话本子。而说书场的商一红又险些被听书的客人气到晕厥过去,她在上头说书,他们却在下头讨论什么下下回绝对要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向柜台一举抢到三只兔子不可。

萧笑偷闲站在二楼的护栏处不时地傻笑,她回去定要将刚才的场面向萧笙好好描述一番,她觉得福星兔之所以卖得如此好,所有的功劳全在莫大溪,莫大溪真是好啊,唉,若是她能娶了萧笙就更好了!

白胖子扒在灶房的门口朝外看,耳朵里听到的最多的便是莫大溪说的故事如何感人,莫大溪卖的点心如何诱人等等,她气得直磨牙。忽然的,她的肩膀就被人大力地拍了一下,她怒气冲冲地一回头,便见大厨子河微的侄女兼帮厨河秀正一脸鄙夷地望着自己。

白胖子本就一肚子糟心气,这会儿还被一个帮厨给鄙视了,她心里便更气了,张嘴便酸溜溜地讽刺道:“现下莫大溪可真能耐了,河秀帮厨你真该感谢莫大溪的,感谢她当初没有抢了你帮厨的位子呢!”

河秀一听,脸色也是一黑,随即便冷冷道:“让开,不干活的就滚出灶房!与其在这里眼馋嫉妒别人混得好,不如反省一下你自己从来到福满堂到现下都做了什么!我承认莫大溪刀工厉害,但我的也不差,若再比多几场,我不见得会输她。而你呢?你起初是与莫大溪一样的小二娘,莫大溪拼命时,你在做什么?背后使绊子什么的别以为没人会知道,就你那点小肚鸡肠迟早害人害己!”

白胖子被河秀一顿说教,气得五脏六腑皆如火烧,掐着腰就朝河秀喷:“哟,瞧你说得自己多高尚,我呸,当初你明明也是瞧不起莫大溪,撞了人家也当没看见,输了比赛还当人家是投机取巧,你不要说你就没想过要使绊子整莫大溪,自己一腚屎,还有脸说别人脏,真是笑死人了!”

“你!”河秀一把薅起白胖子的衣领口,凶神恶煞地瞪着白胖子。

白胖子吓得脖子一缩,但嘴巴却是不饶人:“你什么你?别仗着自己长得像头牛就动不动朝别人喷牛气,我呸!有种你打我呀,打呀,打呀……啊……你他爹的还真打了,我今日跟你拼了……”

“要打就去外面打,别脏了老娘的灶房,滚!”大厨子河微提着锋芒闪闪的菜刀冲着河秀和白胖子晃过去,吓得她们纷纷倒退出灶房,生怕退得慢一慢,河微便将她们给大块红烧了。

福满堂这厢闹哄哄的,而此时一辆正从流岗镇驶出的马车却是不快不慢地碾压在青石砖铺就的官道上,马车内半卧着的女子与马车外驾车的男人皆沉默不语。

良久,那女子出声道:“烈,你记得那说故事的姑娘叫什么吗?”女子长腿伸直交叠搭在马车内的矮几上,双臂枕在脑后,风自窗口吹进马车内,拂起她斗笠上垂下的黑纱,隐约可见黑纱下唇角扬起的弧度。

“莫大溪。”呆板机械的声音自那名叫烈的男人口中传出。

“莫大溪吗?”女子轻笑,“有点意思……”

“主子,那马车后备箱里的一百只点心该怎么办?”当真要带回帝京?不会坏掉吗?

“怎么办?当然是转手卖掉!”女子轻扬的嗓音显示出她此刻的心情甚是愉悦,“烈,你说本小姐将这一百只兔子卖给鹿岭州的知府大人如何?”

“但凭主子做主。”

“你还记得莫大溪说的那个故事吗?”

“记得。”

“那就好,届时就由你为知府大人述说一番,务必要煽情,明白?”

“……”

“烈?”

“主子,小人会尽力。”叫烈的男人呆板的表情忽而有了一丝裂痕,煽情……他有这能力吗?

莫黛写完明后两日的话本子,准备离开福满堂回家,遇见萧笑时便随口问了句萧笙的身体最近如何,以后每隔七日就要售卖一回福星兔,要卖的前一晚估摸着萧笙是睡不成的,若是再病了可不好。

萧笑一听,脸色立时有些不自然,模棱两可地说萧笙甚好,莫黛岂会看不出萧笑是在说谎,便定定地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萧笑被盯得头皮发麻,只好说出实情:“萧笙精神不好,不大出门了,虽然有在正常吃饭,但只这几日下来我便察觉到他瘦了不少,脸色也苍白……”

“是不是你对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莫黛一语道中真相。

“我,我只是……”萧笑小心翼翼地瞅了莫黛一眼,继而硬着头皮道,“我不过是将你喂他药的事情说了……”

“只说了这些?”

“我,我还说了他以为是在梦里向你确认是否会娶他的事情其实不是梦……”

“啪!”莫黛忍不住一巴掌拍向萧笑的额头,萧笑一声不吭地承受着,然后惨兮兮地望着她。

“萧笑你个蠢货,你以为你弟是像你一样大而化之的性格吗?你这样说让他多难堪你知道吗?你弟若是得抑郁症了,一准是被你这蠢货给害的!”莫黛生气地低吼。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让他主动向你求亲……”

“糊涂!”莫黛真的是哭笑不得了,“你让一个男儿家向我求亲,你脑子被驴踢了吧!”

“谁让你不去向萧笙提亲?我这不是没办法,故而才……”

莫黛抚额,她觉得自己与萧笑的逻辑思维实在是天差地别,这蠢货是故意的吧?

“他现下一准不愿见到我,纵然我有心想去看他,顺便说说以后福星兔的售卖事宜……”

“你去吧,大溪,萧笙他甚想见到你,他喜……”

“你给我住口,蠢货!”莫黛一把捂住萧笑的嘴巴,左右瞄了瞄见没人这才松开手,现下她明白为何石墨老说萧笑蠢了,这姑娘就是一根筋,好事坏事都从她嘴巴里秃噜出来了。

莫黛也在纠结自己要不要去,去的话便能将以后的事情提早说与他听,也让他有充足的时间做准备,但他现下应该是不愿见到她的,她去了反而让他更加难堪。罢了,还是不去了,许韶林说得对,她既然不打算娶他,还是尽量少与他接触。

“大溪……”

“罢了,我还是不去了,等他的心情稍稍平复后,我再过去与他商谈以后的事情,我回去了,你这几日也不要留宿福满堂了,再晚也要赶回去住,知道吗?”

“哦,我知道了……”

萧笑看着莫黛离去的背影,不由地有些替萧笙感到委屈,莫大溪,你的心真狠,明明就知道萧笙欢喜你,为何就不能答应娶了他呢?不过是多了一个相公,又不需要占多少地方,还能帮你生孩子,操持家务,多好……

不过转而再一想,也许正是因为莫大溪虽然待人和善,但却不会轻易就对一个人动心这一点才让萧笙倾心的,唉,她又何尝不是呢,明知不可为,却仍然不肯死心,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痴痴恋恋痛苦又无助……

莫家村。

莫桂花背着大竹筐从族长家里出来,竹筐里盛放着两小口袋稻种,每年的麦种和稻种他们都是直接从族长家里买的。

莫桂花直接背着竹筐来到莫大溪家,在门口就高声喊道:“许叔,我帮你把稻种买回来了!”

许韶林正在西屋用细竹片编竹匣子,听到莫桂花的声音,便停下手里的活儿拄着拐杖起身出去开门。

“桂花,多谢你了,快进来喝口水吧!”许韶林打开门让莫桂花进门,自己则走进灶房里,拿起一只碗,就着炉灶边的一只圆形的阀门拧了拧,便有温开水流进碗里,见碗里的水满了之后又拧上阀门。

莫桂花早前见过这阀门,最后的工程还是她做的,不过这会亲眼瞧见那个圆东西能够控制水流,心里还是觉得神奇,遂又将莫大溪夸了一遍,并想着以后等他们家也宽裕了,一定也弄个这样的锅灶。

莫桂花饮下一碗温开水,抹了把嘴:“许叔,我先回家了,吃罢午饭还要去田里整地,有事你叫我一声!”说着便背上竹筐出了门。

莫无云这时自屋里走出来:“爹,咱家的地也该整了,我去做饭,回头我和无风下田整地。”

“嗯,你去做饭吧,等会儿大溪就该回来了,也不知那匣子和荷包好不好卖?”

“爹,妻主不是说没问题么,咱们就尽管做着就是,左右没花什么本钱,便是卖不出去也不损失啥!”

“嗯,是这个理儿,行,我再继续去编。”

莫黛回来时,莫无云已将午饭做好,难得地做了白米饭,不过里头放了好些块番薯,炒了两个菜,一个清炒小青菜,一个青辣椒炒咸肉,还烧了一锅蛋花汤。

两个小的又是被莫黛抱着回来的,每人手里攥着一串冰糖葫芦,美滋滋地伸出舌头舔上面的糖渣,嘴边沾了一圈山楂红的颜色。

“大爹,娘买的!”莫小羽一瞅见莫无云从灶房里走出来,就像是在炫耀似的,高兴地将冰糖葫芦朝莫无云眼前晃了晃。莫小翼同样也晃了晃手里的冰糖葫芦,再次张开小嘴去舔糖渣,然,还没舔到,他的口水便流了出来正好滴到胸前。莫无云见了,赶紧掏出帕子替他擦。

“妻主,赶紧把孩子放下来,洗把手吃饭了。”

莫黛依言将两个孩子放下来,两个孩子脚一沾地便又拿着冰糖葫芦跑到西屋去向许韶林炫耀,完了再跑到堂屋向莫无风和莫无轻炫耀。

莫黛将身上的一个布包拿下来递给莫无云道:“今日我们的兔子点心连同竹匣子、荷包卖得甚好,一举售罄,甚多客人都已预约了下回的,你们尽管大胆地将竹匣子和荷包做出来吧!”莫黛走到水槽边舀水洗了把手,闻到饭菜的香味后,不禁夸道,“无云的手艺有长进,闻着甚香!”

莫无云原本听莫黛说起卖点心的事情,正因竹匣子和荷包悉数卖出去而高兴,接着却又听莫黛丝毫不矫情地夸赞他的做菜手艺,一瞬间,他虽面不改色,但眼神却有些不甚自在。

“对了,你打开包袱看看,里头有我给你们买的东西。”莫黛说着,便走过去将置物台上的碗筷取下。

这时,许韶林、莫无风和莫无轻也走了过来,莫黛便又将点心全都卖出去的消息说了一遍,许韶林开心了,笑得合不拢嘴,莫无风和莫无轻也不禁喜上眉梢。

莫无云打开莫黛递给他的包袱,从里头摸出两包零嘴,一包是糖渍酸梅,一包是青红色的山楂,紧接着又见里头有四只小巧的木盒子以及一整套的笔墨纸砚。

“酸梅是留给你们当零嘴的,山楂是想留着以后有空的时候自己做冰糖葫芦解馋的,那四只盒子里是我买的发箍,样式简单雅致,我看着觉得挺好,也不知你们喜不喜欢。至于那套笔墨纸砚是留着以后画图样用的。”莫黛一边说,一边掀开锅盖盛饭。

莫无云打开木盒子,果然见里头躺着一枚暗色的木质发箍,上面镂空雕刻着吉祥鸟的图案,旁边还有一只小巧的木簪,木簪的一头同样雕刻着吉祥鸟的图案,发箍和木簪皆被打磨得圆润光滑,也不知是何种木料做的,拿在手里隐隐能够嗅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

四个人的发箍图案全是一样的,虽说莫黛买的时候是本着一视同仁的原则,但多少也存着些“懒得去挑”的心思。

许韶林、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皆有些怔愣地望着那些发箍和发簪,多少年了,他们为了能吃饱肚子,一文铜板都要掰成两半来花,衣服首饰什么的压根儿就从来没敢想过,每日里两眼一抹黑地从早忙到晚,发丝乱了,衣服脏了,根本不会去在意,可到头来仍然面临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困境……

可是今日,他的女儿莫大溪,他们的妻主莫大溪,居然特意为他们买了发箍这么个中看不中吃的玩意儿,他们该生气的,因为她败家,但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心里是感到欢喜的。

莫无云抚摸着发箍上的吉祥鸟图案,心里的思绪有些纷乱,莫大溪之所以挑这个图案是因为他昨日无意中说的那句话吗?可他那时想的是……

“妻主,你只给我们买了,你自己的呢?”莫无风小心翼翼地将小木盒收入自己的袖内,眼里的感动甚是明显,“大哥昨日还与我说,看那房掌柜戴了满头的金首饰,可妻主只以简陋的发带束着发丝,他昨日见了首饰店铺里的一枚吉祥鸟银簪便想着若是妻主戴上了一准好看……”

“无风!”莫无云忽然大声打断莫无风的话,心里甚是懊悔昨日与他说得太多。

莫无风讪讪地收了声,自打那日他主动选择面对一切之后,他在莫黛面前便不再像以往那般胆怯惧怕,一家人之间说话时也便放得开了。

闻言,许韶林和莫无轻也不禁诧异地看了莫无云一眼,不过许韶林是觉得欣慰的,儿子能看开,他自然乐见其成,只是莫无轻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原本同一个阵线上的兄弟,这会儿全都倒戈背叛了他一样,是以原本得了发箍的高兴心情也便冷却了几分。

莫黛亦是有些诧异,她已然习惯了莫无云对自己冷冷淡淡的,若是有朝一日莫无云变得像史岚一样,噫——,莫黛不敢想象。不过,莫黛也知道莫无云永远都不会像史岚那样黏着自己的,毫无疑问的,她想多了。

“那什么,大家都别站着了,赶紧的,端碗进饭厅吃饭!小羽小翼,来,这是你们的小碗,冰糖葫芦暂时放起来,等吃完饭再吃!”莫黛急忙转移话题,并且不顾两个小娃不情愿的表情,直接收了他们手里的冰糖葫芦,然后端了两只小碗递到他们手里。

两个小的嘟着嘴巴端着小碗进了西边的饭厅,不过一想到吃完饭就可以吃到冰糖葫芦了,他们即刻又心情大好,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菜。

用罢午饭,莫无云和莫无风将家里拾掇好后,便与莫桂花以及她的三个相公一起去田里整地。两个小的也被莫桂花家的三只猫叫出去玩耍了。许韶林、莫无轻和莫黛三人留在家里。许韶林继续编竹匣子,莫无轻继续绣荷包,而莫黛则在自己的房间里开始构思福星兔的升级版模样,以及福星兔周边产品的图样,尤其是童衣,她得想些别致的才行。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后,莫黛想图样想到困乏,便躺到炕上睡了。许韶林仍然孜孜不倦地在编着竹匣子,一想到能赚那么多银钱,他就浑身充满了劲儿,一点也不觉得累。

吃午饭时,莫黛有将此次竹匣子和荷包卖的五两银子递给许韶林,许韶林推脱不要,说让莫黛自己收着,莫黛直接便将五两银子分成四份,许韶林得二两,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一人一两,用莫黛的说法就是,这是他们的辛苦钱,理应由他们自己收着,至于她自己辛苦赚的也理当是由她收着。

莫无轻坐着绣荷包坐得累了,便站起身准备出门溜达一圈,临走时还从搁在自己炕头边的油纸包里捏了两颗酸梅放在嘴里含着。酸梅酸甜的滋味爬上他的味蕾,他满足地眯起了眼。

莫无轻与许韶林知呼了一声后便扶着后腰出了院门,刚一踏过门槛,便感觉肚子里的孩子狠狠地踢了他一记,痛得他闷哼了一声,并扒在门边停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这个小坏蛋,居然如此用力踢他,等她出来后,看他不狠狠地教训她!

莫无轻沿着村西至村东的路朝田里走去,他想看看大哥和二哥整地整得如何了,以往二哥身体差,都是他与大哥一起下田,这回他因为怀着孩子倒是赋闲在家了,不过,好在二哥的身体好了,否则大哥一个人便要累了。

路上遇见莫小羽和莫小翼正与莫桂花家的三只猫在一条水沟边玩耍,说是里头有小鱼苗在游荡,几个孩子的眼睛都直盯着水面瞧。大猫更是一马当先地挽起袖子在小水沟的通道上筑起了两道小堤坝,将小鱼苗的去路封死。

三猫指着小水洼里的两条小鱼苗说:“大哥,小鱼明日能长大不?”

二猫哈哈大笑:“笨蛋,要等好久才能长大呢!”

大猫故作高深地点点头:“我们好好看着它们,等长大了,就有鱼肉吃了!”

二猫立时便舔舔嘴:“我要吃鱼肉!”

三猫也跟着说道:“我也要吃!”

小羽犹豫着问道:“大猫哥,我能吃吗?”

小翼也在一旁眼巴巴地望着大猫。

大猫一拍胸脯,豪气道:“当然,大溪姨给我们家甚多肉吃,我们也会给你和小翼鱼肉吃的!”

几个孩子欢呼起来,就好像他们已经吃到了鱼肉一般。

莫无轻笑了笑,继续朝田里走。

田里的麦子约摸半人高,仍泛着青绿,麦穗仍未饱满,麦芒直直朝天,风吹过,麦浪此起彼伏的,看着甚是壮观,只希望今年会是个好年头。

莫无云和莫无风需要整的地在挨近一条大河的小秧田那里,汲水灌溉比较方便。

此条大河名为桑河,源头在桑国,流经云国西北,然后向南与云国的芙蓉江汇合。

莫无轻到时,便见莫无云和莫无风两人正拿着镐头将地里的土坷垃一一敲碎并将地填平整,早前这地已经用族长家的牛粗耕过一回,今日只需再细整一遍,好在小秧田的地不大,莫无云和莫无风已经整平了一多半只剩少许未整的。

莫无轻在田头站了一会儿便往回走。

这时莫八斤和她的两个相公严观严令也扛着镐头犁耙前来整地,迎头遇见莫无轻,莫八斤首先打了声招呼,却遭到严观狠狠一瞪眼,严令的脸色亦是不阴不阳的,莫无轻不在意,挑了挑眉也只与莫八斤说话,之后便越过他们继续往回走。

严观回头又瞪了莫八斤一眼:“你能什么能,要你抢先跟他搭话?”

莫八斤不吱声,由着严观聒噪。

“你们女人那点心思,老子我可是一清二楚,不就是瞅着他长得好看些吗?我可警告你莫八斤,下回你再多瞅哪个男人一眼,老子我一准会挖了你的眼珠子喂狗!哼,他二哥那么不知廉耻,他也不是什么好货!”

莫八斤在莫家村素来老实巴交,人也本分,只仔细守着自家的几亩地踏实过日子,只可惜讨得两个相公却是个顶个的刻薄毒舌心思奸猾爱贪人小便宜,而莫八斤则被她的两个相公吃得死死的。

莫八斤听严观说得过分了,便低吼了一声:“你瞎说什么!”

严令见自家大哥因为多说了莫无轻几句便被妻主吼,也不悦了,冷笑着说道:“妻主,你这真叫吃里爬外!我和大哥才是你明媒正娶的相公,是我们替你生孩子,替你操持家务,晚上还得陪你睡觉,他莫无轻算个鸟!”

“你,你们……唉!”莫八斤气得不行,却又说不过他们,只能叹口气自顾自朝自家的小秧田里走。

严观严令见妻主说不过自己,只能闷吭受着,心里甚是得意,回头又鄙夷地瞪了莫无轻的背影一眼,还忒么粗鲁地吐了口痰在地上用脚搓着。

莫无轻本就走得不快,自然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内,气得他直想转过身奔过去撕烂他们的嘴,但爹、大哥和二哥都说让他不要冲动,而且他还怀着孩子,万一有个好歹,全家都要遭殃。莫无轻咬咬牙忍了,但还是下意识地转过头瞧了一眼身后,这一瞧,他气炸了,再也忍不住了,捧着肚子就朝自家的小秧田走过去。

说来也是冤家路窄,莫大溪家的小秧田正好是与莫八斤家挨边的。莫无轻一转头便见严观严令直接打自家的小秧田里踩过去,而那小秧田是大哥和二哥刚刚才填平整的,更过分的是,他们还来来回回在地里踩了好几遍,完了还用镐头将大哥和二哥堆好的田埂给扒拉坏了,而大哥和二哥埋头干活压根儿就没注意到。

严观和严令见莫无轻气冲冲地走回来,忒么有恃无恐地又扒坏了一截田埂,一脸挑衅地望着莫无轻。莫无轻一把拿起自家田头的犁耙冲着他们就砸了过去。

严观和严令没料到莫无轻一句话没说上来就动家伙,也不由地愣了愣,下一秒,便也抄起镐头。莫无轻挺着大肚子,他们不敢真动莫无轻,便将田里的土刨起扔向莫无轻,莫无轻行动不便,根本敌不过他们两人,被洒了一身土不说,肚子也突然在此刻痛起来。

莫无云和莫无风此时也发现莫无轻正站在田头与严观严令两人发生争执,急忙落下工具往回跑,莫八斤也黑着一张脸朝自家相公走来。

莫无轻肚子痛得脸色煞白,且隐隐感觉下身有温热的液体流出,他突然害怕了,呼吸急促,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严观和严令原本正刨土洒人洒得痛快,这会儿见莫无轻忽然不动了,再瞅一眼莫无轻的脚下,他们也吓得呆住,紧接着严观发出一声尖叫:“啊!血,你,你流血了!”

莫无轻一听,忽然眼前一黑,身体歪倒在地上,失去知觉的前一瞬,他似乎听到大哥和二哥声嘶力竭的喊声。

莫黛睡了一炷香的时辰便醒来,到浴室洗了把脸,准备做些好吃的犒劳一下在田里劳作的莫无云和莫无风。

从史家打包带回来的鸡鸭鱼肉还未吃完,许韶林似是舍不得吃,都好好地放在置物台上用白布盖着,估摸着等到坏了才会大肆开吃。莫黛决定把各种肉的骨头都剔出来,然后将肉剁碎做馅儿,蒸一锅肉包子,若是馅儿还有剩就加点面粉进去做成肉丸子放锅里炸,这样还能保存得久一些。至于今晚,再蒸个鸡蛋羹,煮一锅山楂粥便好。

莫黛说做就做,挽起袖子,净手,将整鸡整鸭放在砧板上,拿起菜刀准备剔骨,而就在这时,莫八斤冲了进来,一脸惊惶地喊道:“不,不好了,无轻出事了……”

莫黛手起刀落,鸡头鸭头纷纷掉落,菜刀切入砧板内震动着,直立不倒。

许韶林自西屋跌趴着出来:“八斤,你,你说什么?”

“许,许叔,无轻流了好多血,昏过去了!”

闻言,许韶林脑子一懵,人也差点昏过去,却见到莫黛自灶房内走出来,一脸平静地对许韶林说:“爹,村里有稳公吗?如果没有就找个会接生的男人过来。”回头又对莫八斤说道,“八斤嫂,告诉我无轻在哪里,我爹腿脚不好,麻烦你帮忙去找个会接生的男人过来!”

“无,无云正抱着无轻朝家里过来了,我,我知道,族长家的田金叔就会接生!”莫八斤有些被莫黛过于平静的脸色吓到。

“那好,拜托了!”莫黛拍了拍莫八斤的肩膀,而后迅速钻进灶房刷锅添水,加柴烧火。

莫八斤急急地就去族长家找田金叔。

莫黛将柴禾塞进炉灶烧着后,赶紧去莫无轻的房间,将被子什么的铺上,并顺便将炕也烧上。忙完了这些,又将木盆木桶帕子什么的准备好,并将莫无轻早前为孩子准备的包被小衣服什么的也从衣柜里拾掇出来。最后她跑出门去,正好见到莫无云已抱着莫无轻走到莫桂花家门前,她赶紧跑上去从莫无云怀里接过莫无轻急急朝家里走。

莫无云在将莫无轻交给莫黛的一刹那,整个人便瘫软在地,浑身使不上一点力,只愣愣地望着莫黛疾走的背影,大脑里一片空白。莫无风上前扶起他朝家里走,莫桂花的三个相公也跟了过去,莫桂花觉着自己跟过去不合适,便回了自己家,刚踏进门槛,忽然想起要去找稳公,对了,田金叔会接生,于是莫桂花又赶紧朝族长家里跑。

莫黛将莫无轻抱到他的房间里,莫无轻的脸色惨白得吓人,再看他旧袍下的裤子已然被血浸湿,莫黛脸上的平静再也挂不住,握着他的手不停地颤抖,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允许自己乱了分寸,对,对了,要喊醒莫无轻,不能让他睡着!

“无轻!无轻!你醒醒!快醒醒!……”

莫无轻此时已经人事不知,无论她怎么喊,怎么掐他的人中,他都醒不过来,这,这难道是失血过多而导致的暂时休克吗?

这时田金叔也急火火地跑进来,一进来便见莫黛正愣愣地握着莫无轻的手,而莫无轻则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下身已然被血浸透,这模样就好似……田金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探莫无轻的鼻息,一瞬间他吓得缩回手来,然后又再次去探,这一回,他默默地转过身冲着跟进来的许韶林、莫无云和莫无风摇了摇头。

许韶林的身体晃了晃,忽然昏倒在地,而莫无云和莫无风也全都僵愣在当处,双眼空洞地望着炕上躺着的莫无轻以及一动不动地站在炕前的莫黛。

老天,你是存心不想叫这个家好是不是?你是存心不想叫人活是不是?既然如此,那我逆了你又当如何?

莫黛攥握着莫无轻无力的手,忽而在心里发狠道:无轻,你且稍微忍耐一会儿,便是用光我身上所有的血,我也会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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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晚一日,唉~

感谢你们体谅我,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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