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残酷的现实
柳晔到新学校一个多月,几乎不说话,但是,她的学习成绩却十分高调——第一次季考,她的成绩就碾压班里原来的第一名,一举成为新学霸。这个原第一名就是陈小妍,比学习成绩屈居第二更让她懊恼的是李真实也被柳晔抢走了!“既生瑜何生亮”正在她身上上演,她妒火中烧,雇佣“校园80组”企图教训柳晔出出这口恶气,也让柳晔对李真实死心,可是,不但没收到成效,一向彪悍的“校园80组”还莫名其妙地被柳晔吓住了。一气之下,她干脆装病不上学了。李真实眼里只有柳晔,陈小妍几天没来上学,他根本没在意。如今,李真实虽然迫于学业压力竭力控制对柳晔的感情,可是,他心里对柳晔的渴望却像滚雪球似的每秒都在增加,他表面越沉静,内心越汹涌。连续三天,他每天晚上都在九点多钟时,来到柳晔家楼下,用红外线手电筒照她卧室的窗帘。每晚学习累了,他就到她卧室窗下站一会儿,有时,能看见她的身影,有时,什么也看不见,即使什么也看不见,也能使他的心得到些许安慰,然后,他才能继续回家用功读书。第四天上学,柳晔走进班级后,故意从李真实的座位边经过,她悄悄把一张手指大小的纸条放在李真实手边的桌子上。然后,低着头垂着眼睑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李真实看见那个小纸条,立刻用手盖住它,然后,他抬头看着柳晔,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收回目光看着那个小纸条。他把小纸条翻过来,看见上面写着:放学一起走吧。他的心立即高兴得雀跃起来,情不自禁地转头看向柳晔,柳晔好像专心在看书,其实她用余光看见李真实在看她,她的脸上泛起微笑,那笑容使李真实一时间心醉神迷,眼神流连忘返,连上课铃声都没听见,更没注意班主任齐老师已经走进教室站在讲台上了。齐老师故意咳嗽两声,李真实仍然痴痴地看着柳晔,齐老师无奈只得走到李真实座位前,他用手指轻轻敲敲他的桌子,李真实才蓦地回过神来,赶紧收回眼神看书。齐老师轻轻叹了口气,回到讲台上开始讲课。
这一天上了什么课李真实全不知道,“放学一起走吧”这几个字在他脑子里乱飞,他什么也学不进去。总算盼到了放学,李真实默默地跟着柳晔走出教室,走进自行车棚取车,走出学校大门,走在回家的路上。两个人推着自行车,并肩默默地走进颐和家园附近的一个小花园。柳晔在一个石凳旁边停下,立好自行车,坐在石凳上,李真实把自行车立在她的车旁边,坐到她身边,颇具绅士风度地跟她保持着二十厘米距离。他们都没有看彼此,柳晔低头看着地面,李真实抬头看着前方,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坐了五分钟,李真实看看她的手,她的双手放在两腿边抓着石凳的边缘。李真实用跟她相邻的手握住她的手背,眼睛继续看向前方。她感觉到他宽厚的、温热的手掌轻轻压着她的手背,手指握进她的手心,一股如电流般的麻酥酥的感觉从她的手一直传进她的心里,她屏住呼吸,用眼睛瞄着握着她的大手和那粗壮的胳膊,她的手没有离开石凳,手指也抓着他的手指。李真实感觉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一动也不敢动,只是越来越紧地握着她的手。一滴眼泪落到他的手背上,他抬眼看着她的脸,她的脸微微转向他这边,低头看着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眼泪不停地划过她美丽的面颊滴落在他的手背上。她原本想跟他从蓝颜知己开始,现在,这个对她彬彬有礼、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高大少年却直接闯进了她的心!李真实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的心隐隐作痛。李真实从父母的谈话中得知了柳晔的遭遇,他也一直在关注郎宏家爆炸的新闻。他对眼前这个可怜的姑娘一见钟情,她的遭遇又激起了他强大的保护欲。李真实从初中开始就是众多女生心仪的对象,少女们都中意高大英俊的家伙,他身上具备的英雄侠气更是招蜂引蝶的法宝,而李真实对她们都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只有柳晔,这个沉默无语、满身仙气又忧伤的漂亮女孩儿,他在看她第一眼时就被勾走了魂魄。接连三天,放学时,他们都到这个小花园里坐一会儿。她不爱说话,他体贴地只是陪她坐着。有时,两个人背靠背坐在草地上,各自捧着一本书看;有时,两个人并肩坐在石凳上,他就紧挨着她坐着,用他宽大的手握着她小巧的手,有一次,他把手放在了她纤细的腰上轻轻搂着,她就顺从地依偎着他。他们相处的第一个周六早晨,他们约好一起去河边跑步,遇到了一只跟主人一起跑步的罗威纳狗,不知道为什么这只狗开始追他们,柳晔吓得“啊啊啊”大叫,李真实带她跑出很远,她实在太累了,坐在路边的草地上不起来,李真实仰面朝天躺在她身边“嘿嘿嘿”笑个不停,柳晔也憋不住“咯咯咯”笑了起来,她身体往后一倒躺在他身边,两个人又一起“哈哈哈”大笑起来。李真实看着浅蓝色的、干净的天空,悠悠地说:“爱情,是人体里分泌的一种激素,有一种说法,这种激素在恐惧时更容易分泌出来。”李真实把头转向她看着她,柳晔霍地坐了起来,李真实一把拉住她的手,却看见她脸上弥漫着痛苦的神情,他也坐了起来,他知道她被遭遇的事吓坏了,就连“恐惧”这两个字她也害怕。回来的路上,他们一路小跑,谁都没有说话,李真实懊恼自己说错话,柳晔的喜怒无常让他颇感棘手。柳晔跑进了他们的小花园,坐在石凳上,李真实坐在她身边,用手臂搂着她的肩膀,她的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她的头发扎得他的脸痒痒的,他把她搂得更紧些,然后把头转向她,用下颌来回轻轻蹭她的头发。她枕在他的胸口上,感觉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低下头吻她,柳晔像只温顺的小猫似的依偎着他,对他的吻既没回应也没反对,其实,她的心里却翻腾得厉害,初吻使她的心里漾起一圈圈涟漪,她羞涩地垂下眼皮,因为跑步白里透着粉的脸颊更红了。长长的一吻后,李真实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用手把她的头搂进怀里,她用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额头贴着他的下颌,脸靠着他的胸口,幸福地闭上了眼睛。
一个多月以来,高二•三班的班主任齐老师发现了柳晔的异常——她不说话。齐老师有一次特意让她和班上另一个女生帮老师批改卷子,想创造个轻松的聊天氛围,可是,四十多分钟时间,她一个字也没说。自从帮老师批改卷子以后,她更奇怪了,她甚至连看也不看别人了。第一次季考,齐老师发现柳晔成绩优异,不但一举夺得全校第一名而且远远超过第二名陈小妍。原来,陈小妍不仅是班里的第一名,还是全校第一名。齐老师当高中老师十年,第一次遇到柳晔这样美貌与智慧并重,行为又如此怪异的学生。他觉得有必要找柳晔的家长谈谈。所以,季考后,齐老师把柳晔的姥爷约到学校,想了解柳晔的情况。柳晔的姥爷把家里的情况全数告诉了齐老师,齐老师才理解了柳晔奇怪的行为,并深深同情这家人的遭遇。齐老师建议柳晔的姥爷给柳晔找一个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可以帮助柳晔尽快走出阴霾。柳晔的姥爷回到家跟刘浩仁商量后,决定让方华帮助找一个心理医生。柳晔的姥姥和姥爷跟柳晔说这件事的时候,柳晔只是低着头默默无语,她想告诉他们没有这个必要。可是,她太不愿意说话了,即使现在她有了李真实的爱,这爱给了她强烈的刺激和新鲜感,使她的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热情,但是,她仍然需要一个人默默地舔舐伤口,而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痊愈!最后,她朝姥姥姥爷点点头,以示同意去看心理医生。
郎曼已经住院一周时间,在方华的一再追问下,她从柳晔口里得知,郎曼是看到了刘浩仁手机里的照片才情绪失控,失足摔下楼梯的。柳晔知道,方华既是小姨郎曼的主治医师又是她的闺蜜,她必须把郎曼摔倒的原委告诉方华,这事关小姨和她肚子里两个孩子的安危。方华也只得告诉刘浩仁郎曼摔倒的原因,但是,方华并没问照片里的女人是谁,这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方华让刘浩仁暂时别在郎曼面前出现,现在,郎曼的产前抑郁症状严重,等她情绪稳定了刘浩仁再见她。刘浩仁这个时候只能听医生的。这几天,刘浩仁每天都来医院看郎曼,当然,是站在病房外。有时候,他看见郎曼冲护士、阿姨大发脾气,甚至抓到什么摔什么,他却眼睁睁看着毫无办法,因为,他了解她,此时他若出现只会使她发疯!方华每天家里、医院忙得不可开交,她实在无力独自开导郎曼,只得找盛美和韩月帮郎曼渡过难关。郎曼也只有跟三个闺蜜在一起时才能恢复理智。盛美和韩月刚走进郎曼的病房时,郎曼觉得既欣慰又丢脸,可是,过了几分钟,她就把面子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对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盛美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摔了吧?”盛美满脸抱歉地点点头。郎曼立即大惊小怪地说:“那个女人还用手捏着刘浩仁的下巴!”盛美冷静地说:“这不能说明什么,生意场上逢场作戏,这是常有的事。挎着胳膊,搂着肩膀很正常。”郎曼向前探着身子,不经大脑地问:“你当初怎么查出钟维和出轨的?”盛美做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说:“我雇了一个私家侦探,查出他有别的女人后就分手了。”郎曼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赞叹:“好办法,我现在就找个私家侦探!”说完,她左右环顾开始找手机。盛美连忙拍拍郎曼的大腿说:“等等等等,如果刘浩仁真出轨了,你打算怎么办?”郎曼从来不同时考虑超过一个问题,她被盛美问蒙了,看着她连连眨眼,张口结舌。盛美看着她做了一个询问的表情,郎曼说:“跟他同归于尽!”盛美心里想:“只有韩月这样的偏执狂才会心甘情愿抱着爱情信步就死,像郎曼这样最爱自己的人即使说出再凶狠的话也不必当真。”盛美说:“如果刘浩仁真出轨了,你有四种选择:“一、装傻。”郎曼听见“装傻”两个字,眼睛里立即放射出凶悍的光,鼻子里简短有力地“哼”了一声。盛美继续说:“二、怀着她的孩子跟他离婚,运气好的话,能分些财产。”郎曼皱起眉头想:“刘浩仁挣得多,他们两个花得更多,家里除了房子和那辆路虎车,所有钱都用在了生意上,能动用的财产就是六张信用卡。她自己的财产只有满壁橱昂贵的名牌时装和名牌包,首饰里最值钱的是那玫价值十一万的粉色钻石结婚戒子,她简直不敢想象只用这些养孩子!”于是她翻着白眼说:“美得他!”盛美继续说:“三、把孩子做掉再离开他。”郎曼强烈反对地说:“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郎曼头脑虽然简单,但是,对那些有利于自己的事她却极为敏感,她立刻追问道:“怎么做!”盛美脸上浮出了笑意说:“这得从长计议,针对你的情况制定方案。” 于是,郎曼和盛美开始研究收复刘浩仁的方案。盛美先是大骂花心的男人都是不知满足的蠢猪,又推断刘浩仁显然不是这类蠢猪,这使郎曼的心情迅速开朗起来,完全忘了韩月还坐在沙发上。韩月静静地听着她们两个研究怎么对付负心汉,她表面随和其实内心高傲,对她们说的那些小伎俩不屑一顾,她追求的是对男人内心深处的、灵魂的控制,因为韩月柔弱的外表下藏着极端、纯洁的偏执狂的灵魂,只要是他认准的男人,别人休想抢走!而且,不多疑是她的美德,她喜欢用智慧和理智留住最不羁的男人!盛美心里想的是怎么安抚住郎曼,这也是她跟方华私下里商量好的:现在最要紧的是别让郎曼乱发脾气,因为那会要了她的命。至于说收复男人,盛美五年前知道前夫钟维和出轨后,立即领着两个孩子搬出去住,绝不拖泥带水,余生有限,没时间纠缠,接着,她很快有了新欢,她用活在当下的方式缅怀损失的感情,从未试图去收复谁。钟维和跟她分居五年,终于无力回天,只得同意离婚。但是,钟维和谁也不娶,因为盛美对他没有丝毫流恋,这伤害了他的自信心。方华最后一个来到郎曼的病房,她临时出了一个急诊,她来到郎曼的病房外时,看见柳晔坐在门外,她恍然,柳晔是在等她,今天要带她去心理诊所。方华先进郎曼的病房看看她们,发现盛美已经想出了使郎曼平静下来的方法,不由得佩服盛美的能力。她刚要参与进她们的谈话,就又被叫去出急诊了。方华一边往病房外走一边想:如果她遇到这样的事怎么办?她会平静理智地问李永孝:这女人是谁?得到满意答案后,她就会把这件事轻轻放下,对她来说,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难得糊涂。
方华刚走出郎曼的病房就看见柳晔坐在病房外,方华问柳晔:“柳晔你来看你小姨呀?怎么坐在外面?”柳晔抬头看着方华,有点难为情地说:“今天去看心理医生。”方华恍然,赶紧说:“哎呦,我给忘了!”方华坐到柳晔身边,说:“真不好意思,柳晔,阿姨今天太忙了,把这件事给忘了。你再稍等我一下,好吗?”柳晔点点头。方华急急忙忙地出急诊了,柳晔坐在郎曼的病房外等她。柳晔坐在郎曼病房外的椅子上并不寂寞,听着病房里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谈论男人,使她觉得新鲜有趣,这帮她打发掉了等待方华的时间,现在,她可以继续听屋里的三个女人谈论男人了。她的妈妈郎宏从来不跟她谈论爸爸的事,柳晔也从未听见过郎宏跟别人谈论过爸爸。爸爸在家里沉默寡言,对她漠不关心,在她内心深处她甚至觉得自己对于爸爸是个多余的存在,她因此自卑:为什么别人的爸爸爱自己的女儿,而她的爸爸却视她如空气!小时候,她恨他!现在,她很想了解爸爸的内心世界。因此,现在,屋里三个女人的谈话虽然并不愉快,但是,谈话内容却激起了柳晔极大的兴趣。
时间过去了四十分钟,方华一直没回来,柳晔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她决定再等五分钟,方华不来,她就去上学。这时,刘浩仁来到郎曼的病房门口看见了柳晔,刘浩仁叫她:“柳晔,你怎么在这啊?”柳晔坐在椅子上没动,她表情冷淡地抬头睁大眼睛看着刘浩仁,嘴却下意识地闭紧了。刘浩仁看了看她,想起来她是来找方华去看心理医生的。于是,刘浩仁领着她去方华的办公室找方华。来到方华的办公室门口,他有节奏地轻轻敲了三下方华办公室的门,马主任的声音说:“请进!”刘浩仁推开门,站在门口,笑容可掬地问:“马主任,您知道方主任去哪了吗?”马主任说:“方主任出急诊去了。有什么事啊?”刘浩仁连忙说:“哦,没什么事。那您忙着。”说完,他轻轻关好门退了出来。他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四十五了,刘浩仁对柳晔说:“今天,方大夫没时间陪你去心理医生那了,我先送你回学校吧。”柳晔听了刘浩仁的话,头也不抬地站起来跟在刘浩仁身后往外走。下楼梯时,刘浩仁的电话响了起来,刘浩仁叹口气,烦躁地掏出手机。柳晔站在他身后的楼梯上,恰好能看见刘浩仁的手机屏幕,上面显示“唐倩倩”三个字 ,刘浩仁迟疑了一会儿,接通了电话。通话时间很短,刘浩仁只说了声:“好,马上到。”就挂断了电话。下了楼,柳晔跟着刘浩仁走到他的白色路虎揽胜边,刘浩仁先上了车,柳晔随后坐进后排座位里。医院离柳晔的学校只有十分钟车程,一转眼,刘浩仁的路虎车已经停到了学校门口。车刚停稳,柳晔一声不响地开车门下了车,用力“嘭”地关上车门,刘浩仁听见关车门声才发现柳晔已经下车了。他立即发动汽车,一踩油门,庞大的白色路虎急速离开学校门口。柳晔加快脚步走向校门,她觉得胸口憋闷,愤怒感蓦地袭上心头,刚才刘浩仁手机上出现的“唐倩倩”三个字印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她一抬头,看见姚爽站在她面前。柳晔跟李真实在一起以来,已经一个月没看见姚爽了,这时看见她,对柳晔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安慰。姚爽望了望不远处被红灯截停的白色路虎车,目光里闪烁着兴奋,对柳晔说:“哇呜!路虎揽胜,你家真有钱!”柳晔快速小声嘟囔:“是我姨夫的车。”姚爽看着柳晔,表情突然严肃起来,说:“我看见了,就是照片上的人。”柳晔垂下眼皮,点点头。姚爽快速跑到路边,招手截了一辆出租车,回头对柳晔说:“上车!”柳晔疑惑地看着她,说:“去哪?”姚爽圆圆的脸上现出阴郁的神情,声音低沉地说:“你不想知道跟你姨夫合影的女人是谁吗?”柳晔盯着她,脑子里迅速闪过郎曼身体下被血染红的白色床单和郎宏日记本里的字:我知道,他有别的女人了••••••她呼吸加速,几乎是喘了,她望了一眼刘浩仁的路虎车,它仍停在不远处等红灯,柳晔快步走到出租车边拽开车门,坐进后排座里。姚爽的一个嘴角向上一扬,脸上掠过玩世不恭的邪恶神情,语气平静地对司机说:“跟着前面那辆白色路虎车。”出租车司机二话不说,加油跟上刘浩仁的车。
刘浩仁的车开进北四环附近的一个住宅区里,这是一个新建的小区,住宅楼只有六层高,建筑是简约理性的德式风格。柳晔和姚爽坐的出租车随后停在小区门口。出租车司机说:“只能到这了,没有停车证不让进。”柳晔赶紧付了车费,两个人迅速下了出租车从小门跑进小区里,她们看见刘浩仁的车停在一栋住宅楼前,柳晔和姚爽蹲在两栋楼间的灌木丛后面,偷偷看着刘浩仁的车。刘浩仁没下车,正坐在车里打电话,一会儿,刘浩仁挂了电话,白色路虎车尾附近的一个单元门“咔哒”一声打开了,一个中等身高、身材偏瘦的女人披着过肩的栗色长发,穿着奶白色棉布家居服从门里走出来,她走到白色路虎车的驾驶室边,跟刘浩仁说着话。柳晔不但是学霸,更难得的是,她不近视,她清清楚楚地看见刘浩仁一边跟那个女人说话,一边用一只手插进她被阳光照得发着金光的栗色长发里抚弄着她白皙颀长的脖子。一分钟后,他们好像谈完了,刘浩仁把女人的脖子往前一搂,嘴唇迎上去在她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女人用手指捏着刘浩仁的下巴轻轻推开他,手指继续捏着他的下巴,她的嘴角挂着些许轻蔑的微笑、她灰蓝色的眼睛在阳光照射下颜色更浅了,像白色的空洞又像翻着白眼。柳晔受到惊吓似的猛地转回身,“扑通”坐在地上,她嘴里喃喃着:“他真有别的女人!”姚爽瞪大眼睛看着她,好像看白痴似的,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柳晔理解姚爽的不以为然,她不了解自己现在的处境,姥姥和姥爷已经七十多岁,又遭遇白发人送黑发人,现在还能健康地活着已经是万幸了,尽管柳晔只有十七岁,她也只能拼尽全力坚强起来,努力成为两个老人的依靠,而她自己能依靠的亲人只有小姨郎曼。柳晔失魂落魄地站起来向小区外走,姚爽压低声音喊她:“喂!别让他看见你!”柳晔听见她的话不禁冷笑一下,心想:“哼,谁在乎!”姚爽只得也站起来跟上她,挡在她后面尽量自然地往小区外走。两个人走出小区沿着人行道往前走,柳晔走在前面,姚爽跟在她身后,两个人默默走了一会儿,姚爽走到柳晔身边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心地问:“你没事吧?”柳晔一直低头看着地面,脸色阴沉地说:“我妈因为我爸外面有别的女人开煤气自杀了,我爸也被炸死了。”她语气出奇的安详平静,这正是她的特点——心里越是狂风暴雨,表面越是风和日丽。姚爽抿紧嘴唇,叹了一口气。柳晔好像走不动了,坐在路边的行人休息椅上,姚爽坐到她身边,低头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手指。柳晔看了看姚爽的胳膊,她裸露的胳膊内侧有一道长三厘米左右的血痕,上面已经结了一层黑色的血痂,柳晔仔细看了看,发现这道血痕旁边有五六道划痕,也差不多三厘米长,划得深的留下了一道微微凸起的、发白的伤痕,划得浅的留下一条发白的线,它们整齐地排成排,从手腕一直向胳膊肘延伸。姚爽发现柳晔在看她的胳膊,换了个姿势,挡住胳膊上的划痕。柳晔不再看她,思绪又回到郎曼和刘浩仁身上,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觉得浑身无力,身体瘫坐在休息椅上,呆滞的目光落在脚下的地面上。姚爽继续摆弄手指,突然,她站了起来,走到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她打开后排座车门,不由分说拉起柳晔把她塞进车里,柳晔任由姚爽摆布,坐进出租车里仍然没精打采的。姚爽自己坐进副驾驶位置,对司机说:“去枫叶国际中学。”
刘浩仁并没想在唐倩倩的公寓逗留,可是,见了她,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占有她的欲望,他们在唐倩倩的公寓里缠绵了一个小时,刘浩仁才想起来他约了郑义打听郎宏家的案情。本来,他只是来问问唐倩倩发电厂仪表进货合同的事,有唐倩倩帮他说服设备厂长梁栋,使刘浩仁倍感轻松。十年来,刘浩仁都是独自挑大梁,凡事亲力亲为,事业成功的背后是不为人知的心力交瘁。唐倩倩既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又不会像普通女人那么缠人,她在心灵和肉体上给刘浩仁抚慰的同时,在生意上亦能帮助他渡过难关。她更不会争风吃醋、无理取闹,她之于男人越是若即若离越是难以舍弃。给刘浩仁发照片的事她说不小心发的,石家庄发电厂仪表进货合同的事,刘浩仁全得仰仗唐倩倩的帮助才有望拿下,现在,他可不敢造次责怪唐倩倩,最好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为好。
刘浩仁从唐倩倩家出来,直接去郑义上班的律所找他。他听郑义说过,郑义公安大学的同学遍布全国各地。刘浩仁求他打听郎宏家案情时,郑义果然有同学在石家庄市刑警队工作,而且,现在是刑警队副队长。刘浩仁好像看见一缕曙光,希望郑义能打听到对他们有利的消息。目前,郑义的处境尴尬,同学们都在全国各地公安部门干得风生水起,只有他的事业戛然而止,转行做律师又诸多不顺,三年来,他参加司法考试屡屡失败,只能做个律师助理。虽然,郑义为难,但是,看到刘浩仁被千头万绪的麻烦缠得焦头烂额,他只得答应帮他问问。虽然刘浩仁的麻烦桩桩悬而未决,但也总能找到人助一臂之力。现在,郎曼这边也有方华帮他,方华告诉刘浩仁,已经跟郎曼解释过,那张照片里的女人只是一个客户,大家在酒桌上逢场作戏而已,刘浩仁对方华的解释十分满意。方华让刘浩仁一周别见郎曼,也起到了好效果,郎曼这几天把愤怒发泄得差不多没有了,从盛美那里又取到了收复失地的真经,大脑开始能正常思考了。刘浩仁从郑义工作的律所出来,意外地接到了郎曼发给他的微信,是一张郎曼的自拍照,她站在病房的窗户边,过肩的卷发编者一根粗粗的麻花辫,搭在脸的一侧,她鲜有地面无表情,通常,她的自拍照都做各种鬼脸或萌态,她眼神深邃地看着镜头,那种眼神是刘浩仁陌生的。在刘浩仁的心里,郎曼有着天使脸孔、魔鬼身材和婴孩儿的头脑,这是极具吸引力的组合,性感得所向披靡!刘浩仁喜欢路虎,高端大气上档次;喜欢艳丽妖娆的郎曼是同样的理由。他喜欢努力赚钱,然后过上奢华的生活。这天傍晚,刘浩仁终于走进了郎曼的病房,他手里拿着一束“蓝色妖姬”,外面包着用浅粉色玫瑰花做底,上面点缀着白色小星星的透明包装纸,包装纸上夹着一张半个巴掌大的小卡片,卡片上写着:我爱你。这三个字是刘浩仁亲手写的,是他的肺腑之言。郎曼看见花和卡片上的字并没有善罢甘休,她逼着刘浩仁发誓,照片上的女人只是客户。刘浩仁当然轻松地照做了,刘浩仁虽然是生意人,却不信神鬼那一套。生意亦是游戏,遵守规则即可,一切皆是因果却没有什么善恶,他的良心总能找到地方安放。况且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人生得意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