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向您报告,贝蒂夫人,情况大概是这样……”,谈到专业问题,德卡子爵不由正了正自己的身体,脸的表情更加严肃认真。
原来,治安厅的调查还是卓有成效的,从事发到第二天午后,治安厅连夜开会,所有的现场分析和案情推断都已经完成,德卡大人甚至已经将凶手的范围缩小在一个小方向之内。
首先从现场看,根据事发地地型和环境,专家们都认为,这是一个精心选择的伏击地点。
贫民区人员混杂,有大量低级佣兵生活在这里;区内道路在夜晚光线黑暗,弯弯绕绕,并且又脏又乱;佣兵们的斗殴时有发生,早已引不起治安厅的关注,又因此,该地城卫兵数量很少,离此最近的巡逻兵们赶过来也得一刻钟以。这样的背景,无疑给伏击的隐蔽性和安全性带来了极大的好处。凶手有足够空间和时间,从容布置,从容撤退。
其次,根据受伤的帮凶的证词,他们是临时由一个斗篷人出钱召集起来的,之前彼此间没有任何接触。他们也不曾看到对方的面容,只能对出钱买凶者的身高和胖瘦作一个不算准确的描述。至于声音,尽管他们都听见了,但对一个初级剑士来说,短时间改变声音并非难事,斗气可以帮助他轻易做到这一点。所以,从他们这里追查领头者是件非常困难的事。
第三点,从案犯的证词可以看出,被割去头颅的两人显然认识领头人,很可能是领头人的直接手下。但遗憾的事,伏击失败后,领头人干脆利落地砍下这两人的头带走,虽然这从侧面证实了亡者与领头人的密切关系,可是除非很亲近的人,否则很难搞清无头者的身份,因而也无法顺藤摸瓜发现领头人的踪迹。
第四条线索,领头人被被众人证实是一名初级剑士。光耀城虽然只是型城市,但生活在城里的初级剑士仍然有数千人之多,包括佣兵、冒险者和贵族家护卫,想靠排查法找出此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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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条,从午对子爵府护卫纳尔科的询问得知,对方似乎并不欲杀害修斯少爷,这与牢里其他被抓获帮凶的证词一致。帮凶们之前被命令不伤害修斯,他们的意图很明显,只是想教训修斯少爷一顿,但是纳尔科这位初级剑士的意外出现显然不在对方的预计。于是,殴斗变成了战斗,最终导致这起严重命案的发生。
“综合以几点,治安厅里的专家们基本将案情搞清,也有了继续查案的方向。”德卡一口气说了这许多,有些口渴,他在端起茶杯轻啜的同时,不停地观察着贝蒂夫人和修斯少爷的表情。
贝蒂夫人蹙着眉头,暂时没有说话,而修斯则在旁边微微点头,脸绽出微笑。
“很精彩的分析,德卡大人,您的智慧让我惊叹!”修斯很高兴地笑着说,“事实基本和您说得一样,那么,治安厅的诸位专家们已经得出凶手是谁的结论了吗?”
这话问得十分突兀和不专业,让德卡有些尴尬,他只好轻咳两声避免开口。还好贝蒂夫人看出了面前男爵的难处,适当地插话,给了德卡男爵一个台阶。
“哪里有这么快!修斯,你应该多看看法律方面的书,免得以后再问出如此无知的问题。德卡大人,请您不要介意,小孩子,总是有点心急。”
“哪里,说起来是我们的工作做得不够,非常惭愧!”德卡摇摇头苦笑一声。
“对不起,大人,是我太心急太冒昧了,请您原谅!”修斯这时也知道自己冲动了,不好意思地向治安官大人道歉。当然,因为他还年少的缘故,德卡很快将这个小插曲忘到脑后,转而给母子二人开始更进一步的分析推理。
“因为刚才述说的理由,我们的专家们都不得不感叹,对方确实是一个精通战术行动的高手。一切都做得干净彻底,以至于我们无法取得任何明确的证据。但是,这也恰恰是对方最大的漏洞!
我们因此推定,这名凶手十有八九是一位从正规战士学院毕业的初级剑士,并有很大可能是城内某个贵族的家族护卫!所以,凶手的可能范围被大大缩小,原本不可能完成的排查可以在几天之内结束。这对结束案子极有帮助!”说到这里,德卡男爵不由笑了,心里微微有些得意。一件严重的治安案件,在他的领导下,这样快找到了正确的方向,显然他是有功劳的。
听到这里,贝蒂夫人同样笑了,很是赞许地对男爵大人点头微笑:“确实是一个大漏洞,但没有您的出色领导,谁知道这个漏洞什么时候才能被发现呢?德卡大人,我代表霍顿家族真诚感谢您的帮助。”
修斯在此时突然出声:“贵族家的护卫吗?可是,为什么会有贵族的护卫主动攻击我呢?有那样的身份,他们应该知道攻击贵族的下场!”
这话问到了关键之处,而且也同样是治安厅专家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焦点问题。
德卡男爵因而皱起了眉头,他的表情趋于严肃:“修斯少爷,你的问题很关键,专家们也因此分成几派意见。而且,这也是我亲自来府的目的之一。”
修斯闻言正了正身体,同样表情严肃地与男爵对视。
“我想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得罪其他贵族子弟?”
贝蒂夫人闻言面色一变,立即转头看向儿子。
此时,她也突然发现,如果按治安官的说法,那这次伏击,真的很可能是哪个年龄不大的愣头青贵族子弟干得。如果是这样的结果,那修斯这次也太冤枉了。
修斯愕然,他眨眨眼睛,看看母亲,又看看德卡,摊手苦笑:“怎么可能,最近一个月,我只是在昨晚出去了,和法加雷,在达卡山庄,我们两人,连最普通的争风吃醋都没有发生过,又怎么会惹到别人?!”
修斯的话语充满惊讶与无奈,听在德卡的耳朵里,他认为,这种情绪不像是作假。
德卡皱起了眉头,再次问道:“你确定这一个月都没出去?哦抱歉,我并非怀疑你的诚实,只是,也许时间太久,你有记错的可能。”
贝蒂和修斯听这话都有些不高兴,贝蒂夫人当即回答:“修斯的话我可以作证,这一个月,他每天都在堡后辛苦训练,根本不曾踏出家门一步,请您放心。”
“哦,好的好的,在下明白了,不好意思,请别介意!”德卡男爵脸色微变,他当然感受到了女主人的不喜,在暗骂自己没事找事的同时连连道歉。
“这怪了,大部分专家都认为这只是一次单纯的报复,毕竟,对方目标明确,而且并无意图严重伤害修斯少爷。难道是更早之前的事?也不太可能啊!能隐忍如此之久的人,绝不会用这样幼稚的手段来报复,太可笑了。”德卡男爵转眼间一脸愁色,修斯的回答让他们的思路被卡在这里。在想不出新的动机前,他们之前的推断很可能都是错误的。那样的话,查案的工作量可是天差地别了。
正在德卡愁眉不展时,贝蒂夫人却仿佛受到某种启发一般,她眼睛一亮,慢慢坐正身体,略带迟疑地对德卡男爵说:“也许…也许不是报复,而只是嫉妒?!”
德卡眼睛一亮,他立即从夫人的面看出子爵夫人可能知道些什么,当即追问:“没错,嫉妒绝对有这样的力量!只是,为何嫉妒呢?夫人,难道还有什么消息我不知道?如果不是私密的情况,请您务必说出,这对我们的推理很有帮助!”
贝蒂夫人看着儿子无奈笑笑:“这事还跟修斯有关,倒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不好大肆宣扬而已。修斯前几天收到了王家战士学院的入学通知,我想,这个消息有可能引起其他年龄相近孩子的敌视!”
此言一出,修斯呆住,德卡男爵同样瞪大眼睛,张着大嘴,傻了。
“您说的是安联王国王王家战士学院?!!”德卡反应过来的同时惊呼,几乎要从沙发跳起来。
“您没听错,德卡大人。”母亲的回答很简单,但从字里行间,修斯两人依然听出了其的喜悦和骄傲之意。
“恭喜恭喜,我竟然不知道修斯少爷竟有如此天赋,这是件大事,修斯,你绝对是光耀城的骄傲,真是战神钟爱的少年啊!”德卡的热情瞬间升一个大级别,他的眼睛都快完全眯住,嘴巴几乎咧到耳根,仿佛修斯是他的儿子一般。
修斯看着对方的夸张的言行,不禁有些脸红,他低头腼腆回礼:“您过奖了!”
之后案情的事情暂时被抛到一边,同贝蒂夫人借此话题兴奋地谈了好一会儿后,德卡大人仿佛才察觉自己的略微失态,连忙收敛了显得有些激动的情绪,把话题又转回案子。
“这样的话,夫人,您说得理由很实际了,您看,连我这个成年人听到这个消息都如此失态,可想而知,其他与修斯少爷年龄相仿的贵族子弟会怎么想。恐怕不只是嫉妒,敌视和仇恨都有可能,尤其是那些一事无成的纨绔们。”德卡摇头叹息。
“可是,这个消息我们并没有传出去!”贝蒂夫人仍然有些不解。
此时,两位大人都忽略了旁边的修斯,没有发现,在贝蒂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少年仿佛想到什么,脸色立即变得相当精彩!
“法加雷,你这个见到女人管不住嘴的烂情圣!”
旁听着母亲与治安官的谈话,修斯郁闷万分,搞了半天他会如此倒霉原来又是拜自己那个情圣好友所赐!
此时,虽然治安官大人和母亲间的讨论仍然只是推测,但修斯的心里却已然将好友法加雷?门松打“烂情圣大嘴巴”的恶意标签。
“真是冤枉,我一定要你好看,法加雷!”修斯此时也不好意思再看着两位大人,他自个儿低着头郁闷的嘟嘟囔囔。
不过,知子莫若母,修斯一瞬间变臭的脸色实际仍然引起了贝蒂夫人的注意,而且她立即怀疑此事恐怕是从自己的宝贝儿子口露出去的。年青人嘛,喝了酒后与朋友炫耀一翻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想到这里,贝蒂夫人也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宝贝儿子的倒霉事,竟然是因为他自己的多嘴才引起的,这本来是一个笑话,但却又恰恰发生在儿子身,真是让平素稳重的贝蒂夫人都有哭笑不得之感。
好容易得了个空儿,贝蒂夫人立即从治安官的喋喋不休的推理和赞美摆脱出来,“修斯,你的脸色不对啊,难道想起了什么?”
修斯正沉浸在对好友的埋怨,闻言一惊,猛得抬起头。而当他看见母亲眼的询问和嘴角的微微笑意,他的心一瞬间凉透了。他知道,自己的心事怕是已经被母亲猜了个七七八八。再想到自己的糗事即将变成别人的笑料,他的心情更加糟糕,不情不愿地勉强回应道:“哦,的确想起一些情况,不过,我想这事也不一定跟伏击有关。”
贝蒂夫人笑了,面对自己有些窘迫的儿子,她心竟突然滋生了某种恶作剧般的快感。
“好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只要对案情有帮助,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谁知道那凶手一击不成会不会来第二次呢?”贝蒂夫人抑着笑意劝道。
这时,治安官大人也发现修斯的异常了,他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修斯的怪异表情,心里面仿佛有种好苗头正在快速生长,连面都因此渐渐显出笑意来。
低着头叹了口气,修斯还是准备把自己的猜测都告诉他们,毕竟,他心里还是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的。相追凶报仇的大事,自己的这点小尴尬没什么不可见人的。
“笑笑吧,管他呢!”修斯赌气般的咕哝一句后重新抬起头,深吸口气回应道:“妈妈,如果您确定家里并没有人传出我收到通知书的消息的话,那我想,这事恐怕是我自己说出去的。昨天晚,我和法加雷喝酒的时候告诉了他。当时除了我俩并没有别人在达卡二楼的阳台。所以,也许是法加雷说出去的吧。”
贝蒂夫人本想笑,现在看到儿子一脸菜色的样子,更是抑止不住,她只好将头转向后面,但微颤的双肩还是出卖了她。
修斯正观察着两人反应。治安官大人正在皱眉沉思,脸浮现喜意,修斯知道这是思路打开的表现。而母亲呢?
修斯一眼便看到母亲的回避和颤抖的双肩!这样的表现,还有什么可说的,百分之百是在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