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换统领之后，玉衡城军没再冲进泷川剿匪，却在西芰商路上疯狂扫荡，开启不惜一切代价模式。这种情况下，匪帮们再到外头打劫，成本越来越高。死伤的帮众多了，帮里给付的抚恤就高得吓人。
正如贺灵川所言，有时候帮里劫回来的钱货还不够分下去的抚恤金；但他们要是不发钱，以后谁还肯提刀跟着他们干？这帮派立刻就得散了。
这就不是没本钱的买卖了，这就有高昂的成本了。
更糟糕的是，他们在玉衡城附近的销赃渠道，也被贺灵川拿捏住了。
一方面是打劫来的货物变现越来越难，另一方面是劫掠成本越来越高，徐则寿有时甚至要掏腰包补贴。
做劫匪能做到赔钱，他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对了，还有西芰伪军成天跟他们不对付。
这些破事儿，想起来就心堵。
陶凛不阴不阳回了一句：“这不都是拜贺统领所赐？”
要没有这姓贺的横空出世，他们现在的日子还滋润得很。
贺灵川笑道：“这叫P股决定脑袋。我坐这个位子，就只好跟匪帮掐架。你们如果从良了，咳，我是说上岸了，今后既不用拼杀也不用抚恤，挂着官家的腰牌坐地就能收钱。”
“稳稳的幸福，有什么不好？”
这么听下来，仿佛也没什么不好。买路钱听起来不多，胜在源源不绝，时间一长就稳定又可观。
但官方能那么好心？八成是有什么祸害人的手段藏在里面。
徐则寿下巴一抬：“我帮五百多人，怎么安置？”
球花帮去年还只有三百余人，可现在小帮派死的死、散的散，帮众都被大帮吸收了。
贺灵川笑得一脸了然：“徐帮主，你手下三百七十人整，还是连扎筏子的船工也算上，可没有五百多。”
徐则寿被戳穿，暗自一懔。
原本是有的，但西芰伪军的新首领寻他晦气，带人伏击了球花帮。后面两帮火拼各有损伤，球花帮吃的亏更大，死了六十来个，还跑了四十个。
最气人的是，还有二十来人见对面更强，转投西芰伪军了！
那西芰伪军为什么专盯着他找麻烦呢？
还不是因为这姓贺的杀了伏山烈的亲信陈浩，又污蔑球花帮给他通风报讯！
徐则寿的解释，伏山烈根本不听。两边结下血仇之后，徐则寿也懒得解释了。反正他也看明白了，伏山烈吃掉那么多小帮派，开始对球花帮动念头了。什么陈浩之死，什么通风报讯，不过是伏山烈挑起战端的由头。
想起这件事，徐则寿虽然气恨，但来时一直盘旋脑海的念头，比如“趁机剁翻姓贺的”，却已经不翼而飞。
贺灵川一口喊破球花帮的真实人数，就是当场敲打他：
官方对球花帮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
老虎不发威，你也不能当它是病猫。
当然他今天的目的不是跟匪帮撕破脸，所以话锋一转：“这三百七十人呢，你就自己领着吧。陶帮主也一样，自己的人手自己带。”
连陶凛都很意外：“你们不收编？”
招安第一步，不都是把匪帮拆散、把这些亡命之徒打乱了安置？
这一招就叫作剪其羽翼，降低威胁。
玉衡城居然不打算拆掉匪帮，不怕他们后面再抱团做大，反客欺主？
“收什么编？”贺灵川两手一摊，“玉衡城军已经满编了。”
“不过你们以后从商路上收得的钱，要向玉衡城上交两成。交了这个钱，你们就是有贡献的良民了，再不用担心官方剿灭；并且，只要你们管辖的路段太平无事，我还可以向玉衡城申请一笔奖励，不仅把这两成钱划转过来，还能再添加一成的补贴。而这多出来的三成，就以分红形式发放给有突出贡献的帮众。毕竟大家给官家办事，那从官家领些绩效就是天经地义，对吧？”
一边把路税揣进袖里，一边还能领薪水？天底下竟有这种美事！
徐则寿不太明白“分红”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补贴，但眼下也没好意思问。
陶凛忍不住道：“这样对玉衡城有什么好处？”
泷川商路这么繁忙，玉衡城居然把路税拱手让给匪帮！
玉衡城管理商路是有成本的，这不是白干，这是倒贴。
这是什么大公无私的冤种精神？
好得不像真的。
成年人的世界，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诱饵。面对这样优渥的条件，两大匪首反而警惕。
“好处有三。”贺灵川竖起一指，“其一，商路太平、客旅安全有保障，玉衡城军和泷川帮众都不用死人了，可谓三赢。”
这一点，确实。
花点小钱买平安、买人命，好像也值得哈？
“其二，盘龙城看中的从来不是这点儿路税，而是泷川商路的长治久安。只要商货繁盛、官民两利，玉衡城不赚这点路税也无妨。”
钟胜光这样重视泷川商路，不是为了收点税钱，而是要保持盘龙荒原与外界的联通！
贝迦和金梼国暗中支持水匪作乱，也无非是要掐断盘龙城向外延伸的努力。
只有泷川商路始终畅通，盘龙荒原才不会像历史的后续发展那样，重新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抓好主要矛盾就行，至于那几个税钱，贺灵川不在乎，并且他相信盘龙城也不在乎。
只要泷川商路繁忙，盘龙城的贸易自然好做。
钱嘛，赚不完的。
这一点上，玉衡城难免要做些牺牲。
“其三！”贺灵川的脸色沉了下来，“我的目标是西芰伪军，不是各位！”
陶徐两人互视一眼，均道来了，这才是重点。
“西芰伪军一边祸害商路，一边祸害泷川。自从它入侵泷川水泊，有多少帮派因它而解散？有多少平衡因它而打破？”贺灵川目透精光，“这支伪军背后是谁，相信两位比我更清楚。不除掉伪军、不斩断黑手，泷川就永无宁日！”
徐则寿犹豫一下才道：“撑住西芰伪军的，不止是金梼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