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坐在胡凳上,这是一个幽深的小院,是朱彪得势后用来囚禁他的地方。
朱颜想起自己在神武大地数十年奔波,与人尔虞我诈,文争武斗,自认也算是颇有见地,却万万想不到来到边疆大同不过一月,竟然被自己的族人出卖,软禁在这异国他乡的一处小小庭院里。
朱颜心中很是不甘,好几次想要凭借自己一身武艺逃出晋城,却都被追了回来,那朱文宣倒也不敢为难他,只是把他捉回这小院子增派了几个武艺高强的本宗弟子。
朱颜虽然很是不耻朱彪的汉奸行为,却也很是佩服他狡兔三窟的本事。朱氏的根基本在大同,但是朱彪却已经在幽燕北国经营了另外一股朱氏势力,与神武帝国的漕帮一样,爪牙遍布幽燕,只是他或许已经忘记了朱氏的根是汉人,朱氏是炎华大地的子孙。朱彪的选择想来也是必然的,因为神武帝国中的漕帮已经基本脱离了本宗,但是北国的朱门却是被他紧紧的抓在手中,这正是印证了那句千古不变的名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朱颜常常设身处地的想如果自己是朱彪,只怕也要选择投靠幽燕蛮子,因为朱氏即使誓死守卫大同,与蛮子大军死战,到头来也不会对原本的地位有所助益,那本该是他应该做的,但是一旦投靠幽燕,便有一份献城大功,凭着这份功劳,朱彪可以立即攀上幽燕王朝这个大腕,能取得一个不低的官位,能够名正言顺的把朱氏子孙带进幽燕这片驳杂的热土。手底下有数万朱氏子弟驾驭,再取得一个清白的名声,这就能铸成朱彪为主一方的事实。而晋城就是幽燕朱氏的核心。当朱颜冷眼旁观晋城这个畸形的一族之城的实力时,对朱彪的才能与志气已经是佩服万分了。
晋城四面环山,几处峡谷便成了沟通外界的必经通道,每一处峡谷都有朱文宣明暗布置的两道关卡,让朱骏数次的逃跑计划都成为泡影。 朱文宣也知道朱彪不杀朱颜的缘由,因为朱颜是中京漕帮的真正魁首,朱厚照让朱颜苦心经验漕帮各地的事业,早已经有了享受养老的心思,这些年漕帮的势力在朱颜的苦心经营下规模愈加的庞大,实力愈加的深厚,朱颜已经成为漕帮的真正的无冕之王。
朱彪相信只要幽燕大军在这场战争中能稍占上风,到局势稳定的时候,自己只要选择一个适当的时间地点把朱颜放出来,南国的漕帮必然会赢粮而锦从,若是南北朱氏这两股暗中的势力能在他手中集结到一起,又拥有晋城、安阳、长治这等膏腴之地,朱彪自信在幽燕国博得一个世代受袭的爵位不在话下,在幽燕这等武力至上的热土,有了军队就是立身的本钱,到时候华河以北这几千里地面都会变成自己的封地,朱氏子孙将牢牢的扎根在这片热土上,繁衍生息,直到他们有逐鹿天下的实力,这将是朱氏子孙以后数百年拼搏的方向。
朱颜看着这满天的繁星,自嘲一句:“想我常年漂泊,想不到到了今日却是有劳七叔,才得了这数日的休闲,实在可叹啊。”
朱文宣笑道:“大公子夸奖了,我是愧不敢当,奈何父亲有命,七叔我也是奉命行事,来日大公子还是要继续执掌漕帮的,只是在这晋城休息一段时间,正该好好省己之身,不能辜负了父亲大人的一番期望。”
朱骏面色一变,冷冷道:“七叔,我早已有言在先,莫再提这等认贼作父的事情,我朱颜首先是一个汉人,其次才是姓朱,要我漕帮数万汉人为这些北国蛮子做事,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一路我看到了许多番外蛮夷,而且个个耀武扬威,这幽燕国主竟然和番外的蛮夷也有勾结,若真是让他夺了天下,这炎华大地,哪里还有我汉家儿郎的立锥之地?七叔,你也该醒醒了。莫要为了一时的前程,做了那遗臭万年的枯骨。”
朱文宣讪笑道:“国主陛下雄才伟略,确实吸纳了许多的番外战士,但是正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想那南国的皇帝,终身呆在中京那巴掌大的地方,怎能和我们的国主相比,国主东征西讨,文治武功,世所罕见。南国的灭亡指日可待,我们朱氏族人正该逆流而上,为我炎华汉家在以后的格局中争取一块膏腴之地。这怎么可能是遗臭万年,这应该是流芳千古的伟业才是。”
朱文宣越说越是激动,几乎把吐沫星子喷到了朱颜的脸上。
朱颜不屑的撇撇嘴,把朱文宣喷在自己脸上的吐沫星子擦去,笑道:“七叔,莫说我小看幽燕,与蛮夷为伍终不得好下场的。青史数千载,幽幽炎华可曾被外族征服过?当年孔雀国霍乱中原,也只是把个悲歌王朝祸害得灭族灭国,当时的炎华子孙犹自悲呼族之将亡,却有布衣尤以登高而呼,千万炎华儿女将西地禽羽赶出昆仑。这些个活生生的例子,正是给觊觎我炎华大地的各族蛮夷最好的教材。”
朱文宣讪笑一声道:“今时不同往日啊,大公子,如今父亲大人投了幽燕,本族数万丁口全然纳入幽燕国,前些日子传来的消息,中京漕帮已被安上了反贼罪名,公子一家都去向不知,漕帮数万帮众群龙无首,又有南国官家的清剿扑杀,这样的日子要是多上几日,大公子不担心漕帮无酋而散么?”
朱颜傲笑道:“哈哈,七叔你高看我了,莫说我朱颜现在身在人世,即便我已魂归地府,我漕帮也不会众心离散的。我二弟朱正善隐忍,做事条理有据,在帮中声望尤胜过我。我三弟朱骏,聪慧过人,心细胆大,个个都能成为漕帮的明主,七叔多虑了。”
这时一个小厮在门外道:“七爷,外边来了客人,要见七爷。”
“何人来访,莫不是太原使者到了?快快去把香案搬来。”朱文宣心中欢喜,这太原来使真个是面子倍儿大,这太原到晋城不过数日路程,却是一路风光,磨蹭了数月才堪堪来迟?
朱文宣自顾自的拍拍身上衣服,正要出门,却听得外边一个声音传了进来:“七叔好兴致,却要摆香案迎接小子么。哈哈,小子是受之有愧啊。”
朱文宣只听那小厮一声惨叫,已觉不妥,只见一个白衫青年施施然走进院内,手上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弯刀,脸上带着狰狞的邪笑,后面跟着一个满头银发却颇显年轻的女子,那女子仿佛是堕入人间的仙子,脸上冷淡如斯。朱文宣厉喝一声,道:“何方小子,竟敢来我朱府捣乱,来人!”
那白山青年邪笑道:“七叔,我找的你好苦,这七十几间院子,我差点转昏了头,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么?想我不远千里前来拜见,却被这些小厮们拦在门外,着实可恨。”
朱文宣传呼了数声,依然无人前来,心中暗暗警戒,冷喝道:“你是谁?为何要来晋城为敌与我?”
那白衫青年冷笑几声,闻声探出身来的朱颜听了这青年的声音,惊喜道:“可是老三?哈哈,七叔,我刚跟你说过我家老三心细胆大,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朱骏奔袭千里,这下见着大哥朱颜,心中一定,道:“大哥,可找到你了,哈哈,小白,七叔交给你了,我先带大哥离开,一会在老地方见。”
朱文宣反应极快身子一侧,右掌截住朱骏的来势,左手朝朱颜探去,朱颜功力被封,犹如废人,哪里躲得开朱文宣这一抓,被朱文宣一把抓起,扼在胸前,一个腾身跳开数尺,朱骏的拳影已经贴了上来,朱文宣连忙闪身躲在朱颜身后,想要那朱颜来挡这一拳,朱骏投鼠忌器,连忙收拳,朱文宣紧了紧扼住朱颜脖子的手,阴笑道:“原来是三公子,哈哈,你若不束手就擒,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大哥的忌——。”
朱文宣日字还没出口,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一只白嫩的手掌已经要贴上自己的鼻子,那小手上每一道掌纹都清晰入目,朱文宣暗道一声不好,却只闻的一阵幽香传来,那小手已经抽离,朱文宣想要使劲扼住朱颜的脖子,眼下朱府的下人不知有奸细混进府里,只要抓住这个人质,闹出诸般声响,必有护院的武士过来解救。
可惜他连闹出声响的时间也没了,只觉得浑身突然力道全无,整个人像是烂泥一般就这么软了下去。
朱文宣张口正欲呼救,却见那神秘莫测的小手再一次挥到眼前,他只觉喉咙一痒,原本提到喉间的一股气全被硬生生的截在气管中,却是被人有真气封住了声带。朱文宣心中恐惧不已,只怕这人武功已经不是自己所能抗衡的了,那鬼魅般的速度,已经超出了朱文宣的认知。
朱骏从朱文宣手中抢过朱颜,急道:“大哥,可曾伤到?”
朱颜顺了顺气,笑道:“没什么?只是我功力被封,今日却要拖累老三了。老三,你怎么知道我等被困在晋城的?这位姑娘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
朱骏把朱颜放下,一把提起瘫在地上的朱文宣,邪笑道:“七叔,这软筋散的滋味很不错吧,可是我在城中花了重金买来的,那个谁?哦,对了,那卖药的汉子叫朱钦科,二十两才这么一小撮呢。这朱府防卫甚严,还要劳烦七叔带我们出去了。”朱文宣浑身无力,怨毒的看着朱骏,也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