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男子这一呼喝,顿时把周围的暴民给镇住了。正欲出门的杨武听了东京戴家这四个字,硬生生的退回内院,失魂落魄的走近前来,道:“这位大哥,莫非就是渤海郎戴淳风?”
那紫衣男子傲然道:“正是,你一介文弱书生,也敢嗜官扰民,胆量却也不小,只是你今日做下这等糊涂之事,听说你还是个举人,这么多年的圣贤之书都读到哪里去了?”
杨武浑身簌簌发抖,哭呛一声,道:“还请渤海郎为我阳泽杨家做主。家妹二八年华,从未出过家门,却不想第一次出门去东观为我祈福,却遭了恶人觊觎家妹的美色。”
杨武怒气冲冲的把那满是血迹文弱男子提上前来,一巴掌打翻在地,却想不到他看起文弱的很,那一巴掌倒是打的颇为清脆响亮。
杨武再一脚踢在那人腿间,这才恨声道:“这沙漠蛮子,仗着自己是圣母娜塔莎的教徒,这些年在这阳泽勾结不法,为祸乡邻,早已经是臭名昭著的很。那日他觊觎我家妹妹的美貌,竟然强行抢至家中,做那禽兽之事,我妹妹不忍偷生,含冤自尽。我杨武这些年游学在外,突闻噩耗,急急转回家中,哪知这阳泽县令包庇凶犯,还威胁我杨家,说若是把事情闹大了,只怕那沙神教众要血洗我阳泽杨家。”
杨武朝那男子吐了一口唾沫,这文弱书生被逼得急了,也显得粗俗起来,道:“渤海郎大名,我闻之久已。大郎当年为了东京数万汉人百姓,计斩宁河侯的事情,实乃我汉家儿女的传奇。今日我杨家为了家妹这血海深仇,不得不杀进县衙,我杨武生死却早已置之度外,只是这些乡亲百姓却是无辜的,只要大郎答应将今日之事据实上奏国主,杨武我愿自献头颅,为这数百生民,虽死何憾。”
那紫衣男子戴安行听了杨武的话,脸色不变,淡淡道:“你率数百暴民袭击县衙,那县令都被你杀了,却已经是谋反之罪,却要我如何给你上奏天听。岂不是笑话,难道我也要学这阳泽县令,做一回包庇反贼的官僚?”
杨武愕然一阵,马上又激动得难以自制,哭笑不得一阵,眯着这眼睛颤声道:“哈哈,想不到大名鼎鼎的渤海郎,中京戴氏如今也成了畏沙如虎的汉家白狗。罢了,罢了,想我一生苦读圣贤,只以为这天理昭昭,邪不胜正,也罢,如今连东京戴氏都成了白涸人的走狗,我们幽燕汉人,还有什么可以指望的。”
“乡亲们,你们听到了,白涸蛮子统治我们这么多年,我们可是过过一天的好日子。那一日不是要看着这些蛮子的眼神度日,这些年又兴起沙神教,他们都不是我汉家人,不是我们炎华子孙,他们数百年来吸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向来只把我们当成畜生一般看待。我杨武是汉人,我杨家人再不愿做这等蛮子脚下垂死挣扎度日的走狗了。乡亲们,愿意跟我杀官造反,返回南国汉室的都随我来。你们看,那就是南国,那就是神武帝国,是我们汉人的江山。在那里,我们汉人当家做主,乡亲们,那里才是我们汉家儿郎的根。今日我们杀光这城中的蛮子,来日也做一回汉家英雄。”
那些暴民被杨武几句话说得热血沸腾,一窝蜂一般涌出县衙,在街上逢着他族的蛮子就是一顿打杀。一些地痞模样的荡浪汉子走在最前,大声呼喝道:“杀人了,造反了,杀光蛮子,回归汉室。”
杨武回身走到朱骏身旁,道:“这位壮士,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现下可否帮杨某守住这县衙,待我率人清理了四处城门的余孽,再来感谢壮士的大恩。”
他倒是自来熟的很,朱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朱胖子连忙答应了一声。杨武便跟上了队伍朝门外去了。
戴安行见暴民的去势已经不能挽回,死死护住那两个女子,不敢轻易离开半步。
朱骏看着那些乡民出了县衙,这县衙被劫掠一空,连那牢狱里的武库也都被打开了,暴民们的下一步自然是去劫掠城中其他的蛮族富户。杨武已经领着人出去了,偌大的院子就剩下朱骏三人和那紫衣渤海郎护着两位俏美的姑娘,还有满地的杂物垃圾。
县衙里的县令被杀,差役被掳,丫鬟仆人全都在混乱里跑没了踪影。
朱骏刚才一直站在场外冷眼旁观,朱胖子未得他示意,自然也没有与那书生杨武一起去外面杀人放火。那渤海郎见暴民已去,正要带着那两个女子逃离县衙,却听朱骏笑道:“这位兄台,莫不是以为我们三人是泥塑的不曾。杨武既然将我等留下,自然是不想让兄台三位走脱了,三位看来也是幽燕豪门,却与这恶霸县令颇有瓜葛啊。哈哈”
戴安行停步看着安然站在院门口的朱骏,沉声道:“刚才我不出手,只是不愿伤了那些无辜的百姓,你是何人,也敢栏我去路。这阳泽杨家,挑衅圣教天威,灭亡是迟早的。我却也不愿做这帮凶的刽子手,小兄弟最好不要阻我离去。”
朱骏哈哈大笑,道:“听那杨武口气,你们东京戴家在这幽燕北国地位颇为尊崇嘛,都是蛮子走狗,何谈怜惜我汉民百姓。”
戴安行冷笑道:“那杨武纵然血勇,却用错的方式,怂恿愚民百姓为他杨家报仇雪恨,算不得英雄好汉,也不值得我戴家一帮。我想离去,就凭你们也拦不住我。”
朱胖子嘿嘿冷笑数声,往白玉轩看了一眼,奸笑道:“少爷,这下咱们只怕踢到铁板了。人家视我们如无物呢。”他刚刚被那些墙上的差役用弓箭逼得甚为狼狈,这下头上还落了几片草叶,笑起来猥琐之极。
朱骏道:“听杨武说,人家是幽燕大族,我们是南来悍匪,自然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嘿嘿。”朱骏抬头看了渤海郎身旁两位少女,那两个女孩子都是大家闺秀的打扮,一高一矮,长的颇为恬静,姿色不俗。
朱骏笑道:“兄台的剑术,我刚才已经见了,却是不凡,但是你要带着这两位娇滴滴的姑娘从我们手底下安然无恙的走脱,不是我小看你,你尽管上来试试,嘿嘿。”
戴安行身份不俗,却是武将出身,哪里把眼前的两男一女放在心上,大笑一声,挥剑扑了上来。朱骏嘴角一瞥,冷笑一声,朱胖子已经如大鸟一般扑了出去。
戴安行剑法大开大合,与朱胖子斗在一起,朱胖子虽是练拳出身,却这时才悔悟没有兵器的坏处。戴安行剑势如虹,一剑一剑都带着莫大的威压朝朱胖子身上招呼,朱胖子起先还能以体内真气强行闪开,并能借机袭击戴安行的几处要害,但是不过十招,却再寻不着戴安行的破绽,只剩下了招架之功。
朱骏见戴安行武艺果然高超,正欲上前相助,却见白玉轩已经飞身射了出去。朱胖子见小白来帮,知道小白剑士凌厉狠辣,连忙退出战团,却返身朝戴安行身后的两个女子扑去。
戴安行原本击退了朱胖子,以为白玉轩虽长的银发绝色,武艺却不一定强的到哪去,见朱骏朝身后的二女扑去,原本还想舍下小白,拦住朱骏,却只觉眼前白影一闪,一柄短剑已经刺到面门前,连忙矮身闪开,手中长剑化作一抹剑光朝白玉轩下盘招呼过去。
白玉轩的武艺就是胜在速度,现下从未遇过敌手,那戴安行剑术大开大合,虽然威势有加,却完全赶不上白玉轩腾挪移位的速度,戴安行只觉得一团白影在周身飘忽不定,那柄如毒蛇吐信的短剑剑势狠辣,每招每式都带着强烈的煞气,欲要取人性命。戴安行仗着一身浑厚的真气,硬是搁开了白玉轩数次致命杀招,一个腾挪想要跃出战团,却哪里撇的开身似鬼魅的白玉轩。
这边朱骏一个纵身扑进院内,想要制住那两个女子,却见那稍微高大点的一位从袖中抽出一枚短匕,舞起一阵剑花,把那矮一点的女子护在身后,缓缓朝院内退去。
戴安行挣脱不得,被白玉轩死死缠住,心头焦急。那高个女子却是脸色从容,这下朱骏才注意到这姑娘身穿短袖的玄衣,一张俏脸微微带些英气,眉毛比一般的女子要浓,看起来却是给人一种不让须眉的感觉。
朱骏一击没得手,意识到这玄衣女子只怕也是身手不凡之辈,返身一个回马枪又是扑上去,双手成爪,扣向那女子的手腕,那女子小手翻飞一簇剑花迎了上来,朱骏却是使得需招。右手避开那女子的短剑,左手握拳朝她小腹袭去。那女子料不到朱骏竟然使出这等流氓招数,下意识的握起短剑想要护住小腹,却正中了朱骏的计谋,右手一个内拐,刚好掐住那女子的柔荑,稍稍用力就把她手中短剑卸了下来,左手一把接住。
那短袖女子虽被朱骏制住,却依然羞怒道:“无耻!”
朱骏嘻嘻一笑,答道:“姑娘此言差矣,你那短剑锋利的很,稍不留神便要被你削了手去,这下咱们一起卸了兵器,好好谈话不是更好?”朱骏手中本来就没有兵器,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女子正要再骂,却听得戴安行一阵惨叫,顿时住口。
戴安行也算是武术名家之后,却在白玉轩手下走不满二十招,便被卸了长剑,萎顿在地上。白玉轩算是难得的手下留情,只是制住了他的功力,要是往日里小白出手,非死即伤。
朱胖子呵呵一笑:“还是少爷说的好,咱们这一路亡命还没开始,却遇着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妞儿。想想以后的日子,哎呀,充满希望啊。”
朱骏原本还在戒备旁边那小个子女孩,听了朱胖子这句,差点笑出声来。小白面无表情的拧起萎顿在地的戴安行,像提小鸡一般提到朱骏身边,一把丢在地上。那小个子女孩早已吓得脸色惨白。
朱骏拿脚尖在戴安行身上轻轻一点,笑道:“这位仁兄,哦,传说中的渤海郎叔叔,我不是早跟你说不要试了么,这下丢了面子,你我都不好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