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一望无际全是皑皑白雪,在苍白的雪林中,暮晓一身血衣立在一个凸起的雪坟前,三千青丝被寒风吹的凌乱不堪,满脸的血迹依旧醒目,她亲手葬下了子文,没有成仙的人死后注定是要走入轮回,她一动不动望着面前的坟墓,似乎要一直站下去。
瑾瑜也深受重伤,身上处处都能看见刀伤,剑伤,他立在她身旁:“暮晓,你要振作起来,子文他不希望你因为他的死,而一蹶不振,所以你要挺起脊背继续前行。”
“生离死别的事,我们都经历过,子文跟我一起长大,形同兄弟,接下来的路我接着护送你。”
她转动沉静如水的眸子:“你走吧,不要跟我一同去往落海,已经死了太多人,子文是我的哥哥,你是我的朋友,他已经死了,没了,我不希望你也出事。”
“暮晓,你知道我必须陪在你身边,我已经视生死于度外,南华仙派如今就剩我一人,我必须完成师叔交代的事,也必须带着子文的信念护送你。”
她望向他,一滴无助的热泪滚落,她声音沙哑道:“你难道不明白吗?我不能让你也死了,子文没了,所有人都没了,辰轩哥哥现在也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在哪里,还为了我身中剧毒,你应该回南岳山重新开始,不要陪着我一起葬送了性命,那样我会终身愧疚的。”
他的心隐隐作痛,她经历了太多变故,她心爱的人摧毁了所有人的生命。她心里承载了太多超乎这个年纪的事情,他又何尝不明白呢。他强颜一笑:“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你葬送生命也是心甘情愿的吗。我们打小就认识,是真心的朋友,现在你有难,我更不会贪生怕死,更何况,南岳山数千条人的性命不能白白牺牲,我们不能让魔尊摧毁神树,颠覆六界,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
他修长的手指堵住她要说的话。叹息一声:“我必须护送你去落海,你赶不走我的,我们一起好吗?让我陪在你身边。”
她酸痛闭目,无数泪水滑落,咬着干裂的唇瓣,一边点头一边道:“好。”
她俯下身子,不舍的抚着坟墓,温暖笑望着,轻声道:“二狗子。我们会回来看你的,你等我。”
“子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暮晓。一定会尽我最大的能力,将她安全送到落海。”
她回身,坚定的擦掉脸上的泪痕。施展简单的清洁术将身上的血痕清理干净,利落的绑起凌乱的青丝。望着天山尽头,将心中有关那个人的记忆都深深埋葬。从此刻起她不再是简单存活的暮晓,她身上背负了一些她无法看透的责任,她不能只为自己活,要为所有人活。
“隗义杀,你既然跟我们是统一战线,你就必须跟我们一起战斗。”她对着空旷的空中大声道。
一阵黑雾缓缓显现在眼前,慢慢聚集,伴随着森冷的声音:“我出手救你不代表就要听命于你,更不可能跟你统一战线,你的魂在我手中,没有立场要求我跟你一起战斗,再说了,我将瑾瑜跟子文一起带离崖壁,已经是仁至义尽,不要太得寸进尺。”
隗义杀说的这些她都明白,只是她需要他的帮助,以他的能力在魔尊面前逃走,已经算非常罕见了,“隗义杀,你需要我帮你进月华谷,而我需要你协助我们一起前去落海,大家的目的并没有冲突,为何你不愿意。”
“我只负责你的生死,其他人我一概不管。”
“你明明有能力,在崖壁你就帮我们脱离了险境,为什么不愿意出一份力?难道是惧怕魔尊?”
隗义杀幽蓝的眼睛忽闪忽闪,说道:“你以为我救你们出来,是因为我有能力对抗魔尊?”
“难道不是吗?试问有几人能从夜瞳手上逃走?”
隗义杀鄙夷的声音浅笑几声:“蠢东西,魔尊的神魔之力众人皆知,我不愿与魔尊为敌,救出你们只是侥幸罢了,你那几刀倒是刺的及时,否则我也没把握将你们用黑雾遁走,今日一见,魔尊有眼疾的事果然是真的,依我所见,你那几刀可是比眼疾更加致命,以魔尊的能力,伤口竟然流血不止,而且魔气跟神力流失的非常迅速,我只是趁着这个功夫才将你们救出。”
她听完一惊,在魔界之时,曾经将匕首刺入了夜瞳的胸口,那个时候伤口也是流血不断,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的手止不住的抖动,她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又有一丝不可置信,以她的能力绝不可能伤到他,可是为什么?
她询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能让他受伤,而且是无法估计的伤势?”
“依我所见应该是如此,很像一个禁咒。”
“何禁咒?”她心隐隐不安。
隗义杀环顾她一圈,帽沿下的蓝光眼带着沉思,疑惑道:“在你身上我没看到禁咒的相接处,不确定的事情我是不会说,玄机阁通万事,不能给出错误的信息。”
她并未再加以追问,本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迷,天女、乐天晓,她还记得芙蕖说过以她的身份若只是普通的灵族族人,天帝是不会大动干戈护着她。
“玄机阁通万事,可知道天女?”
隗义杀回道:“月华谷是存在六界之外,没有人知道里面的情况,世人只知晓神树跟灵族,至于天女,从未有人提及过,这一路的追杀,看来你的身份必定不简单。”
“等回去一切都会解开,我们赶紧出天山吧,辰轩哥哥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瑾瑜咳嗽几声,面色略显苍白:“好,我们要马上离开天山。魔尊虽犯了眼疾,实力也不可小觑。我们到天山外等候神君吧。”
她关切道:“你的伤?我们也可以先找个地方修养一天,明日再启程。”
“暮晓。不能再耽误了。”
她寻思片刻,点头同意,隗义杀见此幻成黑雾消失,于是暮晓与瑾瑜开始一步步穿行这片白雪之地。
天山巍峨壮丽,绵绵悠长,时而云蒸雾涌,时而满天飞雪,过了崖壁,天山也就攀过一半。越往天山底行走,寒风更加肆虐,空中的寒气也并非常人能忍受,地上的雪极厚,走起来异常艰难。
黑夜临近之时,暮晓便与瑾瑜只能在隐秘处修养,万里星辰,璀璨耀眼,天山的夜晚竟是这般美。柔和的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静与祥和,月光洒在白雪上,银光闪烁,刹是美观。
瑾瑜缩在雪树旁。全身哆嗦,嘴唇异常干裂,面色苍白的不忍直视。晚上二人也不敢生火,避免被发现。她紧紧挨着他坐下,知道他因为受伤。体内虚弱的仙气无法抵抗天山的寒冷。二人也没有疗伤的药物,只能借助真气自行疗伤。
她顿了顿,伸开双臂紧紧环抱住他,瑾瑜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心脏在这个寂静的夜晚如同钟鸣,“丑丫头,我没事,你坐远些,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男女授受不亲?那是人间的礼数,不是仙界的,难道你想冻死吗?”
“我不冷,我很好,只是没有床榻睡的不踏实。”
“你就嘴硬吧,你的身子明明冰冷的严重,还在死撑,就你这倔强的嘴,只怕没出天山就翘辫子了。”
瑾瑜微微动动身子,却被她越发抱紧,他偷偷一笑,假意道:“我不是挣开你的怀抱,我是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好让你这个暖壶更好的伺候本少爷。”
她用力捶向他的胸膛,他疼的面色一抽,咬牙道:“这么狠,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打我!”
“哼,谁叫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还当我是丫鬟。”
“伺候本少爷很差劲吗?好歹也是小王爷。”
“是,是,您是小王爷,王爷快快安寝吧,再不睡天就亮了。”
不多时,轻轻均匀的呼吸声在二人周围袅绕,她环抱着他靠着他的肩膀,卷翘的睫毛微颤,他温柔一笑,嘀咕道:“这么快就睡着了?真不当我是男人!”她温热的体温隔着衣袍不断传入他冰冷的体内,整颗心都是暖暖的,他轻轻触上她的额头,眼神落寞道:“我终究是晚了一步,若一切能重来,我绝对不让你离开我半步,有你的世界便是我的世界。”
翌日清晨,刺眼的晨光洒在她憔悴的脸上,她轻蹙眉,抬起手挡住阳光缓缓睁眼,见自己躺在瑾瑜怀中,她身子微顿,连忙起身,瑾瑜仍是闭目,脸色煞白的惊人,墨色锦袍上的血迹依稀可见。
“瑾瑜,醒醒,我们该上路了。”她轻轻推他。
却没想到他被推的无力倒地,她面色大惊,一边呼唤一边扶起他,触手的全是血迹,慌乱的打开他的衣袍,胸前后背全是血肉模糊,定是被暗夜摔在崖壁上导致的,她急的满眼通红,没想到瑾瑜一直瞒着她,总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她不停告诉自己要冷静,天山全是积雪,更没有致伤的草药。
她连忙扶正瑾瑜,盘坐在他身后,双手不断向他灌入真气,全身真气顺着鸠尾穴、巨阙穴、中脘穴源源不断传给瑾瑜,她额间点点汗珠,一盏茶的功夫后,她再试着呼唤他,可他仍是没有苏醒的迹象,本想向隗义杀求救,可隗义杀早已表明立场,一时心中愤愤不满,却也无奈,她将他放平躺下,四处寻到树枝,架成了一个卧架,勉勉强强能让瑾瑜躺下,她必须赶紧下天山,寻找救助。
她一把扯掉裙摆的丝带,紧紧的绑在木架上,拉着瑾瑜艰难的一点点向前走去,每一步,便会更加深的陷入厚雪中,她用力的拔出腿,咬着牙一步步踏去,只要行过这片厚厚的雪地就能轻松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