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噼里啪啦——
铜镜的碎片星星点点地砸在名贵的檀木桌上。
“啊!!!”穿着亵衣披着单薄披风,披头散发,骨瘦如磷的女子,发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惊恐地摇着头,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镜子里的不会是我!呜啊啊——”
女子愤概癫狂地扫下桌面上摆放的东西,抓起椅子朝那已经碎得不成样子的铜镜,死命砸去,口中恶狠狠地念念有词:
“去死!滚!这才不是我!这个恶心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我——顾绫萝——我恨你——我恨你——你去死吧——去死吧!——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
“五皇子妃……”端着托盘急急忙忙绕进屏风的婢女,被女子如魔怔一般的模样吓得摔了手中的托盘。
“蓝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丑得吓人?啊——”秦秀钰披散发丝下的双眼狠厉地望向婢女,手中抓着的椅子随之用力地砸向婢女:“我让你嘲笑我——让你嘲笑我——!!”
“啊啊啊!”蓝儿眼看椅子就要砸向自己,惊慌得忘记了闪躲,只怔怔地瞪着一双眼惊声尖叫,双手下意识作出抵挡地横在头上。
就在椅子快要砸中蓝儿时,一股强劲的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下落的椅子拨开——
嘭——椅子壮烈地碎在轻柔飘纱帘子下!
一伟岸的身影,仿若带着冬日凛人的冰雪,从阳光深处走来。
“啊——不要——不要——哥哥你不要看我——”秦秀钰被头发挡住的脸颊扬起惊慌,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惊恐地睁大,被玻璃砸子划出丝丝血迹,瘦得只剩骨头,嫩白的皮肤不再,反而布满蜡黄与皱褶的手慌张地捂住脸。
“不要看我啊——”她无力地蹲下身子,大朵大朵的泪花便从指缝间滴落,在一尘不染,微带铜镜碎片的地板上砸成一朵朵绝望的水花:“呜呜呜呜——为什么——都怪顾绫萝——都怪顾绫萝这个狠毒恶心的女人——是她害成我这般的——我——”
“够了,秀钰。”看着眼前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秦秀钰,秦朝谦心底闪过一抹抹的心疼,可这些心疼又非常的难以言喻,似乎与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因为纵然再心疼,他还是选择——
冰冷如雪的话语钻破不敢置信的耳膜,在秦秀钰心窝上戳满慌乱的洞,她抬起双手依旧捂住的脸庞,婆娑的泪眼,看向一直站于百花团簇屏风前,模样如旧,然而看她的目光却冰冷得陌生的男子,近乎呢喃地唤着:“……哥哥?”
“秀钰,还记得三年前,三皇子因伤需要我赶回边关,出发前,我让你转交给顾绫萝的那封信吗?”秦朝谦银色宽大衣袖下的大手紧握成拳,克制着自己尽量以平静理清封尘往事的丝丝缕缕。
冰冷的目光仿若针,一下一下地扎在思绪上,秦秀钰愣然过后,双眼是掩饰不住的慌张,捂住脸的双手也颤颤地抖了抖:“记,记得啊……后来,顾……顾绫萝……不是直接……直接回信给哥哥了吗……”
为什么?为什么她哥哥会突然问起此事?难道……不,不可能,顾绫萝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一封信的存在!
何况,就算顾绫萝知道又怎样!那时候的她,心心念念着端木靖,根本不会接受哥哥那封信!她只是给哥哥挽下尊严而已!
她的哥哥,她俊美无双气质超然武功一流军中战绩赫赫的哥哥,怎么可以被顾绫萝这个不知羞耻的贱女人侮辱呢!
“时至今日,你还要说谎吗?”秦朝谦看着秦秀钰的目光再冷几分,唇边那抹笑似是自嘲,也似怜悯。
“什……么,哥哥……你在说什么?”秦秀钰慌乱地站起向要跑向秦朝谦,可想到自己如今这模样,接受他背后的阳光,她双腿就想是被什么抓住一般,怎样都无法迈开!
“顾绫萝由此至终没有收到过我的信。”秦朝谦一字一顿道:“而且,你与她的恩恩怨怨,我已经调查的一清二楚了。”
“什,么?!”秦秀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泪也忘记掉了,愕然地望着好像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哥哥,慌慌张张地道:“不是这样的,哥哥,你听我解释!”
“够了。”秦朝谦冷然地打断秦秀钰的慌乱。
“到此为止吧。”
“不管这邪毒是不是她下的,你应有此报,而我救你,仅是因为她。”
“倘若不是因为你,我与她都不会经历那般苦痛,徒然越走越远,无以复返。”
“端木靖你已经得到了,别再纠缠她了,再有下一次,我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救你。”
“你……好自为之吧……”
秦秀钰颓然跌坐在地上,脸也顾不得捂了,只是愕然地望着秦朝谦那抹冷然的背影,义无反顾地走进阳光深处。
待得身影从眼底消失得无影无踪,歇斯底里的喊声响彻整个福寿宫,惊扰一众在树上歇息的鸟儿,朝天际飞去,那决绝的模样,像极了断然从秦秀钰生命中抽离而出的秦朝谦。
***
旁晚时分,落霞与淅淅沥沥的秋雨一同而下。
顾绫萝像七八岁的学童一般,坐在桌案后,听毒医给她讲医术相关的文课,可明显的她一点儿心思都没在毒医身上,而是望着窗外的雨道:“小青正和那兔子哥约会呢,这下该上演那什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生火烫湿衣服,干柴烈火就以破庙干草为床啪啪啪了诶!”
说完还像是没亲眼看到这一幕很惋惜似的重重地叹了一声。
下雨前就已经回到府,特意绕去厨房端糕点过来的小青,听了此话整个人儿羞怯起来,一个步子没迈好,踢在门槛上,就“嘭”地摔了个狗吃屎……
“咦?哈哈哈哈——”顾绫萝诧异小青怎么忽然出现后,就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王妃!”小青欲哭无泪从地上爬起来,娇嗔着跺腿,羞答答地瞪着笑翻天的顾绫萝。
“……”才短短一盏茶的时间,毒医觉得自己没法儿教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