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影在军阵中若翩然惊鸿,轻易地就化解了襄南军的几处危机。韦焉的呼吸却被这身影牵引着,不由地粗重起来。身旁的韦先已经觉出了她的变化,不由低声道:“姐,要不要我……”韦先的话没说完,韦焉已经一抬手阻住了韦先未完的话。她目光紧紧追随着那身影,眸中的神色愈来愈坚定:“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韦焉话音未落,人已经忽然跃起数丈,若九天仙子般在空中飘然划过,长袖飘扬,妩媚非常,然而月光偶然照亮韦焉的双眸,那眸色却冷得堪比数九寒天,若此刻有人和她对视,怕是不到一秒就要全身冰冷败下阵来。
韦焉这一袭之下,却是直冲着戴方平而去。戴方平虽然被周遭的元丘军死死缠住,可眼角余光却是将周围状况尽收眼底,他眼光锐利地察觉到了韦焉的迫近,可心底里却仍然不愿意和韦焉正面冲突。眼看着韦焉攻势迫近,戴方平抬头一瞥,发现不远处易宝轩正和一群元丘兵士激战正酣。戴方平心中豁然一亮,双掌轻轻一推,周遭的元丘兵士忽然觉得一股强力袭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几步。戴方平便趁着这时机,几步飞跃而去,一下便落到了易宝轩的身旁。
易宝轩正挥剑击退身旁的敌军。他本来是以术法抗敌,可后来敌人越来越多,他根本无暇念咒,只能生抗。此刻他浑身是血,只面上勉强露出两个眼睛。眼睛炯炯有神,在暗夜中,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易宝轩正和敌人肉搏,搏斗正酣,忽然戴方平飘然降临,易宝轩不由地一奇,口中大声问道:“师叔,您老人家也参战了?能劳动您老,看来今晚确实是一场恶战啊!”易宝轩看到戴方平的那一刻,心中已经极其明了今日战局之凶恶,然而即便是这样,易宝轩神色中却没有丝毫懊丧之色,反而隐隐地有些兴奋。这么一生,有一次能和自己的兄弟朋友并肩作战,即便是战死沙场又何妨?!
戴方平听着易宝轩声音中隐隐的亢奋,不觉微微笑了起来:“宝轩,气行双脉,静守空成……”戴方平却是没答易宝轩的话,反而口中念起口诀来。易宝轩有些奇怪,然而平时戴方平都是一种沉静气概,让人不由地不去相信。于是易宝轩不由地随着他的口诀运起胸中真气来。戴方平眼角余光已然扫到韦焉身形已近,口中口诀也是越念越快。易宝轩随着戴方平的口诀一一行去,只觉得胸中真气冲荡,似乎隐隐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要脱身而出。易宝轩正奇怪自己身体的变化,忽然觉得身子一旋,人被戴方平衣袖拂得转了半圈,双目一抬,就看得韦焉指爪尖利,直袭自己胸口而来。易宝轩胸中真气正无处倾泻,这时本能地双臂一推,只觉得胸中真气源源不断地浩荡而出,瞬间在面前形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
韦焉本是冲着戴方平袭来,哪想到戴方平忽然移位,韦焉便直追过来,却没想到他忽然推出个小辈做挡箭牌。韦焉哪里惧他,照旧全力袭去,却没想到这小辈居然术法了得,居然悟得了云华真经,这一式“雨霁华收”虽然是最基础的防守之式,然而这人若将这真经心法一一使来,她韦焉也没有把握可以全胜。韦焉心中这样想着,一时迟疑,却未及收势,顷刻被那无形屏障弹飞开去。那屏障经韦焉这么猛力一击,忽然光华大盛,在韦焉身后的元丘兵士不由地一惊,就见到光华似刃飞过,一瞬间韦焉身后横尸遍地。而那韦焉冲撞屏障之时,易宝轩顿时觉得胸中真气翻滚,胸口痛裂难耐。可即便这样,易宝轩也不愿放手,因为他亲见这术法的惊人效力,心知戴方平传给自己的恐怕是什么高深的术法,因而尽管胸口痛裂难惹,易宝轩却仍是咬牙忍住。然而就在此时,易宝轩忽然觉得背后一股绵凉真气缓缓注入,原来是戴方平一手轻按在易宝轩背上,正向他输送真气;戴方平一边助易宝轩平复胸中翻腾不息的真气,另一边仍然在抵御身边不断侵扰的元丘兵士。易宝轩这时才觉得胸口那奔腾怒转的真气忽然平复下来。心下不由地一阵振奋。原来自己还能有这般的威力,就像在河中挣扎已久的人,本来已经放弃了希望,可突然地,像远处驶来了一架航船,易宝轩像便像这溺水之人一般,忽然看到了希望。
“师叔,那口诀还有什么,您快说!”易宝轩已经凭着自己的体悟使出几招,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究竟是什么口诀,居然有如此威力,易宝轩不觉兴奋地像个孩子。戴方平却是一时有些沉默,他远远看着韦焉眼中的震惊神色,又看到满地的尸首,耳旁的冲杀之声像是忽然远去。戴方平像是忽然回到了少年时候,那个曾经的朋友,那个在战场上忽然反出王朝军的他,那站在万人尸首之上的他。这样的战争,这样的争杀,他曾经发誓再不牵涉。可冥冥中似乎注定,有些事不是他想逃就逃得开的。
戴方平有一时的失神,易宝轩却已经落于下风。原来对面已经添了韦先这个高手,韦先、韦焉两人齐齐杀到,易宝轩一时有些难以招架。易宝轩在勉力周旋,可平时他单对这其中一人恐怕都难有几分胜算,何况此时是三人同时出手,易宝轩怎么能不落了下风?其实韦先平时练就的法术多是对抗千军的阵法,然而在那高地之上,他看着易宝轩异军突起,韦焉忽然受阻,心下早已惹不住,一时便飞身而下,要和姐姐一起和易宝轩较个高低。逝楚本来也有些跃跃欲试,可看见一旁站着的韦如却没半点出手的意思,心里又念及韦焉和自己最近闹的矛盾。逝楚也就默默住了手。
易宝轩虽然咬牙支持,可胸中刚才那股真气像忽然之间消失无踪,任凭易宝轩怎样努力却都聚拢不起刚才那样丰沛的真气。易宝轩顿时急得满头是汗:“师叔,师叔,你说话啊!”戴方平这时堪堪回神,一时看到此刻形势这般凶险,急忙又念出几句口诀,易宝轩听得不禁地眼睛发亮,只觉得由四肢百骸又忽忽聚起了股股细流,这细流滔滔汩汩汇聚成浩荡之势,充溢易宝轩整个心胸。易宝轩闭目凝神,将那口诀又急急念了几遍,忽然双目一睁,周身忽然卷起一阵疾风,那疾风汇卷起来,瞬间成势,带电掣雷,瞬间将韦焉和韦先阻挡地进退不得。
韦先不觉大惊,正待还手,忽然觉得那疾风之中逸出数股小小的旋风,瞬间就袭上韦先的双手双脚。韦先欲待运劲去抵抗,却不防地韦焉忽然伸手拉住自己,口中喝着:“快走!”自己身子便不由地随着姐姐被牵引出了那疾风旋转的范围。
韦先从那风口中出来,刚刚站稳,就看得那疾风以摧枯拉朽之势激荡而去,竟是将这路上阻挡它的人和物生生全部卷成了碎末儿。韦先一时呆在了那里,他虽然习于术法,可像这样霸道的法术,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韦焉面上却是显出无尽恨意,没想到这么些年不见,他戴方平的修为已经这般深厚,连身边调教出的小辈都这般可为。韦焉这样想着,不由地面上恨意更深。韦先看着满地狼藉的战场,一阵风过,那萧索零落,方才的冲杀呐喊仿佛尽是梦呓。“姐姐……”韦先口中喃喃着,然而他口中的话还未曾问出口,韦焉便恨恨道:“退兵!”
易宝轩看着顷刻间撤退得一干二净的元丘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没想到,刚刚还来势汹汹的元丘军,居然败颓如山倒,更神奇的是,阻退这些人的,居然是自己!
戴方平却是远远看着踉跄撤退得元丘兵士,胸中感慨万千: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福是祸啊。
“宝轩,厉害啊!”
“宝轩,那几招使得漂亮啊,把那元丘军打得那叫一个落花流水!真是痛快!”
wωω ★тt kΛn ★℃O
襄南军经此一役,士气大振,一个个都对易宝轩赞赏有加,易宝轩也乐得合不上嘴。他觉得这真是自己最风光的一刻,若是老爹看到现在的自己,不知道老头子该乐成什么样。然而他此刻最想见到的,却是安琳。他如此风光如此开心的一刻,肯定要让安琳和自己共享。然而易宝轩在众人的包围下将围拢来的人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却丝毫没看到安琳的身影。易宝轩不由地有些奇怪,平时这丫头是最欢快的,怎么今天自己这儿这样天大的热闹她都不来凑呢?
易宝轩观望着,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宝轩,宝轩!”忽然听得祁焰月气喘吁吁地跑来:“安琳不见了!”
易宝轩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什么东西啪地一声崩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