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引狼入室

好不容易捱到第三天头上,那名护卫终于再次出现,向小蛋抱拳一礼道:「公子,风教主有请。」却并未问及屈翠枫的行踪。

小蛋问道:「屈大哥还没有回来,要不要再等等他?」

那护卫微笑道:「屈公子现下正在千秋阁,自会有人前去通禀,咱们不必等他。」

两人离开小厅,重回到销金斋,果然屈翠枫已先一步赶到。

小蛋走进斋中,只见风雪崖正托着修缮如新的紫瞳魔灯凝目观摩。

霸下趴在一旁的几上闭目休息,看上去颇为疲倦,听到小蛋脚步声,牠睁开眼睛懒洋洋招呼道:「干爹!」

小蛋望着牠憔悴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感激,只得低声道:「小龙,辛苦你了。」

霸下满不在乎地笑道:「没事,我睡上一觉就全都补回来了,你别担心。」说着瞥了风雪崖一眼,压低嗓音道:「刚才风老魔送了我一瓶他亲自炼制的仙丹,我吃了两颗精神已好多啦,这老家伙果真有点门道。」

风雪崖收起紫瞳魔灯,对霸下的评语恍若未闻,淡淡道:「三天前,我已命人将重玄金华香檀给桑土公送了过去,咱们两不相欠。」

虽然嘴里是这么说,但心中却已承了小蛋极大的情,只是他生性孤傲,殊不愿流露于言表罢了。

小蛋闻言惊喜交集,没想到自己白白担了好几天的心思,风雪崖早暗中给办妥了。

风雪崖不待他开口,接着道:「如果没有其它事情,老夫这便派人送你们出宫。」

小蛋牵挂着晏殊母子安危,又惦记着厉无怨等人,自是归心似箭、毫无异议。

不料屈翠枫却上前一步道:「风伯父,小侄能不能在宫里多留几天?」

风雪崖一怔,漠然问道:「我已将重玄金华香檀送给了桑土公,你还有什么事?」

屈翠枫道:「小侄这几日在宫中结交了不少圣教兄弟,与他们把酒言欢甚是尽兴,所以想再多逗留几日,请风伯父准允。」

谁想得到风雪崖毫不留情面,说道:「不行,你必须和小蛋一起离开,不得停留。」

屈翠枫见自己的请求被风雪崖不假思索地一口驳回,不禁大为窘迫。可他实是有为而来,就此离去终是心有不甘,想了想道:「那可否容小侄去向他们道别。」

风雪崖听他推三阻四始终不愿离开,心头疑窦大起道:「你到底为何事而来?」

屈翠枫教风雪崖锋锐森寒的目光盯得心里发虚,枉他平日里滔滔不绝、口若悬河,偏在这要命的当口竟一个字也答不上来,嗫嚅道:「我……小侄、我──」

「呼──」突然间,他的身上焕放出一团绚烂刺目的金煌煌璇光,一如烈日般炽亮燃烧,将整座销金斋尽数笼罩在它恢宏盛大的光芒之下。

风雪崖灵台警兆骤生,尚不及细想,便朝着屈翠枫一掌拍出,抽身往后飞退。

空气中「嗤嗤」锐啸不断,密如疾雨,一缕缕金色的光针漫天奔放,向他激射而来。

风雪崖临危不乱,反手掣出名震天下的魔道至宝玄冰玉如意,意起劲随在身前划过一道弧光。「呜──」百曲碧澜勃然迸发,青色的光飙如云柱般旋舞奔流,弹指间便将射来的光针一一绞碎,化于无形。

然而没等他站稳脚跟,弥漫的金色光雾中,又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现在了风雪崖的背后,一抖手中青铜金丝拂尘「砰」的闷响,结结实实打中了他的背心。

剎那里,风雪崖的护体真气被轰得四分五裂,但感到后心犹如炸裂一样生出撕心裂肺的剧痛,眼前一黑「哇」地飙射出一口暗红色的血箭,身子如枯木般朝前飞跌。

这一串兔起鹘落突兀异常,任谁都来不及反应。小蛋做梦也想不到风雪崖会遭突袭,待他回过神来举目望去,只见一位黄袍老道手握拂尘傲然屹立斋中,顿时情不自禁地失声叫道:「鹤仙人!」

屈翠枫被风雪崖仓促间击出的一掌扫飞数丈方始站定,英俊的脸庞上面无血色,呆呆望着鹤仙人,似乎同样也不清楚这魔头从何而来,又为何遽然出手重伤风雪崖。

风雪崖修长的身躯一连撞翻几座鼎炉,「砰」地摔落到墙角。他面色惨淡如金,胸口衣襟热血洒溅,晦暗的眸子恶狠狠注视着鹤仙人徐徐站起身形,却又猛地剧烈一晃,差点再次软倒在地。

斋外的两名护卫听到里面发出的异响,双双奔入斋中,叫道:「教主,你怎么了?」

鹤仙人也不多话,右手青铜金丝拂尘轻描淡写地往外一掸,尘丝上光芒爆涨,「呼呼」连声凌空打出两束金色弧光,彷似仙鹤舒展的双翼左右开弓袭向护卫。

那两名护卫高喝拔剑招架,金色弧光击在两人的剑上如切腐竹,只听清脆的「喀嚓」一响,剑断血迸,一对硕大的头颅齐齐飞射上天,死于非命。

风雪崖目睹两名追随自己多年的贴身护卫惨死,心中一恸,眼眸中迸射出刻骨铭心的怨毒寒光,沙哑的声音喘息道:「风

某受教了!」

鹤仙人施展鹤翎仙刃连毙魔教两大好手,眼睛也不眨一下,悠然说道:「风教主应该明白,你捱了致命一击还能站起来开口说话,全是赖贫道手下留情。」

风雪崖森然一笑,一边运转魔气压制伤势,一边急思对策,讥诮道:「不知道长所来何事,又为何独独对风某网开一面?」

鹤仙人道:「风教主何必明知故问,咱们不妨来做一笔交易,用天道星图来换你的性命,也算合理公道吧?」

风雪崖抑制不住「哼」地又吐了口淤血,嘿嘿低笑道:「敢情是为了天道星图!」他的视线缓缓射落在小蛋和屈翠枫的身上,木然道:「你们演的好一出双簧!」

小蛋愣了下,旋即醒悟道:「不好,风教主误以为我们和鹤仙人是一伙的!」不由自主转过头朝屈翠枫瞧去,却见他不知何时已斜靠在一座鼎炉上,昏死了过去。

小蛋见状不禁暗自苦笑一声道:「风教主身负重伤,屈大哥又昏迷不醒,我这一下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却不晓得,屈翠枫并非真的人事不省,而是在装昏。只因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向风雪崖解释方才所发生的一切,所以只能假装出昏死的模样,以期摆脱嫌疑。

数月前他出人意表地拒绝杨挚,舍越秀剑派不回,而追随罗牛来到天雷山庄寄居,本打算从此能有机会潜心参悟梦寐以求的天道下卷,岂料结果却大失所望,令他一度心灰意冷、自暴自弃。

所谓山重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偏在他最为沮丧绝望的时候,结识了同样僻居在天雷山庄中的白鹿门门主卫慧,还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或许是否极泰来,佳人得抱的屈翠枫灵光乍现,竟教他想出从卫慧屋中就近挖出一条通往黑冰雪狱地道的法子来。

为了计划得行,屈翠枫可算是使出浑身解数取悦卫慧。想那卫慧虽是一门之主,但毕竟是个少女,又是情之所锺,难以自己,完全沉浸在了缠绵悱恻的甜蜜恋情中,对屈翠枫如胶似漆,千依百顺。

然而每次鱼水之欢过后,屈翠枫便用迷香熏昏卫慧,在衣橱下方偷偷挖掘出了一条地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接通到仅十数丈之遥的黑冰雪狱。

那黑冰雪狱中本有洪荒异兽水灵魔虎坐镇,外人绝难接近。好在屈翠枫曾跟着罗牛来过一次,故而水灵魔虎对他毫无敌意,任由往来。

无奈纸终究包不住火,屈翠枫行事再小心隐秘,日子久了仍旧无法瞒过枕边人。

这一日他为了参悟那式「周而复始」的星图精髓,沉迷其中难以自拔,居然忘了时间。等他推开衣橱从地道口出来时,才发现卫慧正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屈翠枫大感意外,一瞬间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衣橱前,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的脑海里一团混乱,「我被发现了,她会不会向罗师叔揭发?我该怎么办,是赶紧夺路逃走,还是认个错,恳求她原谅?」

他正胡思乱想着,不意看到卫慧姣好的玉颊上,无声无息地缓缓淌落两行泪珠,轻轻道:「你和我在一起,原来是另有所图。」

屈翠枫渐渐镇定下来,讶异道:「她竟是哭了,显然对我并非绝情,不然又何苦一直守在屋里,却不去找罗师叔告发?」

想明了其中关节,屈翠枫心情大为放松,轻手轻脚走近卫慧低声问道:「妳都看见了?」

卫慧惨然一笑道:「你对着石刻如痴如醉,哪里还会注意到我?」

屈翠枫默然须臾,叹了口气道:「妳错了,这法子是我在认识妳以后才想到的。当时和妳好上,我心里并无杂念,更没想过要利用妳。」

卫慧不听他解释,凄楚道:「你既然已经做了,何苦还要骗我?屈翠枫,你瞒得我好苦!」

屈翠枫摇了摇头,说道:「我说的都是实话,也从来没想过要骗妳。」

卫慧抿唇不语,肩头轻轻耸动,发出低低的啜泣。屈翠枫从袖口里取出一方绢帕,默默递到卫慧面前。

卫慧一把推开,哽咽道:「你还向我假献殷勤做什么?离我远点!」

屈翠枫站着没敢动,只得讪讪握着绢帕道:「小慧,是我不好,妳别气坏了自己。」

卫慧听他甜言蜜语抚慰自己,芳心猛地一酸道:「还是怨我太傻,被你的一番虚情假意哄得晕头转向,糊里胡涂就将自己连人带心都给了你。如今非但害了我自己,更对不起罗叔叔和秦婶婶……」

屈翠枫听得心烦意乱,一咬牙道:「是,妳觉得我不好,觉得自己对不起罗师叔、秦婶婶,可妳有没有真心替我想想,我的苦处、我的冤屈又能说给谁听?」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妳也是亲眼所见,罗师叔推三阻四不肯将天道下卷传授于我。我爹娘尸骨未寒,杨挚放着血海深仇不报,迫不及待便抢坐了越秀剑派掌门,偏还对我惺惺作态、假意照拂。」

他越说越激动,索性将郁积在心底多日的痛苦尽数宣泄出来道:「俗话说患难见真情,这话一点不假。我爹娘在世时人人对我关爱有加,嘘寒问暖。可是现在,除了妳,还有谁会主动问候我一声,管过我的冷暖?」

他说到痛处,眼眶也红了,缓缓抬起头长舒一口气道:「长这么大,我总算明白过来了,什么兄弟之情同门之谊,都是用来装点自己门面的东西!想要替我爹娘报仇雪恨,想要在天陆仙林扬眉吐气,只能靠自己!」

卫慧的啜泣声渐小,心也慢慢软了下来,一时忘了再去责难屈翠枫,低声说道:「罗叔叔是个好人,他不肯传授天道下卷定有他的道理,多半还是为了你好。」

屈翠枫「嘿」地一笑,说道:「为了我好?他为博取美名,宁可将天道星图教给素不相识的一个傻小子,却不愿让我多看一眼。难不成这也是为我好吗?」

卫慧静默了片刻,幽幽道:「所以你才会悄悄挖开地道,潜入黑冰雪狱偷窥?」

屈翠枫道:「不错,我是背着罗师叔偷偷窥觑了天道星图。但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为了能够早日替爹娘报仇。否则的话,我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卫慧道:「可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你怕我向罗叔叔告密么?」

屈翠枫摇头道:「不是,我是不想妳为难,更不想因此连累到妳。」

卫慧心一暖,道:「都这样了,你还说不想连累我?」

屈翠枫低下头来望着她道:「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妳仍不能谅解我,只管去向罗师叔告发。妳放心,我不会怪妳,更不会恨妳。无论事后罗师叔如何责罚我,甚而将我逐出天雷山庄,我都无怨无悔。」

卫慧不动,也不说话,过了许久才轻声问道:「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屈翠枫心中一喜,强忍住兴奋之情沉声道:「我是走是留、是生是死,只要妳说一句话,我全都听妳的。」

卫慧心弦剧颤,胸臆中的凄苦渐渐为一缕缕柔情所掩,小声问道:「如果我要你封上地道,今后不得再犯。你能答应我么?」

屈翠枫心沉谷底,没想到自己千辛万苦求得了卫慧的宽宥,可到头来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但他情知此际卫慧心绪起伏极大,万不可操之过急,只好佯作不以为然地一笑道:「好,我答应妳!为了妳,我宁愿放弃父母之仇!」

卫慧一震,脑海里不断有声音回荡道:「他为了我宁愿放下血海深仇,做一个不忠不孝之人!」刚刚收住的泪水不由再次夺眶而出,只是这回却多了幸福的意味。

她将自己湿润的面颊,紧紧贴到屈翠枫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那颗心强劲有力的跳动,声音低缓而又坚定的道:「你先回去歇息吧,今晚我在屋里等你。」

屈翠枫一阵狂喜,用绢帕怜惜地替卫慧轻拭去面颊上残存的泪珠,不禁百感交集道:「在这世上,除了爹爹和娘亲之外,至少还有妳一个是真心对我好。」

卫慧含泪而笑,双手环起屈翠枫的虎腰,宛若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幸福。

经过这场风波后,屈翠枫不仅无需顾忌卫慧,反因有了她的遮掩,行动变得愈发顺利。不久就传出罗羽杉为万劫天君所掳的噩耗,罗府上下几乎空群而出,连天雷山庄的人也派出大半,四处搜救。

如此一来,更没人过问屈翠枫的可疑形迹。他整日心无旁骛参悟天道星图,有时在黑冰雪狱里一待数日也无人发觉。

可等他练成「周而复始」,回过头来想一鼓作气再参悟「星移斗转」时,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麻烦。接连几日不仅毫无进展,反而屡屡走岔真气,险些走火入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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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般的情形在他开始修炼天道星图时就曾出现过,不过没有这次明显而已。屈翠枫自不肯就此收手,依旧咬牙埋头苦修,只想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何况自己无论如何也没道理会输给小蛋。

然而他恃强硬练之下,全身经脉竟日夜隐隐作疼,更可虑的是,丹田中不知何时生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异体真气,时不时翻江倒海一番,搅得他痛苦难当。

屈翠枫终于心生惧意,暂停强修「星移斗转」。说来也怪,经脉的隐痛逐日减轻,可那股莫名的异体真气却始终没有消弭。

屈翠枫百思不得其解,又不甘心放弃,心情日益烦燥起来。虽有卫慧软语抚慰,也无法排遣心中焦灼。

他左思右想,总寻不到原因所在,更不敢去找罗牛请教。何况罗牛夫妇为寻爱女四处奔波,他即使有心求教,也找不到人。

到最后,屈翠枫的信心逐渐动摇,气馁道:「莫非我的资质真的连小蛋也不如?」

念及小蛋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表现,他又不禁自言自语道:「不会,我可是越秀掌门屈箭南和天一阁楚凌仙的儿子,怎会比不过一个来历不明的傻小子?」

蓦地心头打过一道电光,醒觉道:一定是这天道下卷除了星图之外,另有要诀,罗师叔却并未镌刻在石壁上。

「所以小蛋虽笨,但有他从旁指点诀窍,居然也能稀里胡涂地参悟出星图奥妙。而我只凭一己之力苦思冥想,能有今日的进展已是难得,可终究难以尽窥全豹。」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揣测得在理,心中却越加的郁闷苦恼,不知该如何解决这一难题。

这天,和卫慧无意中闲聊起当年正道六大剑派围剿魔教之役的往事,他陡然想道:「黑冰雪狱中的星图只是翻刻,真正的

原图不是藏在了魔教地宫之下么?我若能照着真图参悟,所有难题岂非皆可迎刃而解?」

可再一细想,那天道星图的真迹据说镌刻于魔教圣坛之中,较之黑冰雪狱更难越雷池半步。自己一介后辈晚生,和魔教又没多大的交情,如何能得睹真图?

踌躇再三,屈翠枫终于痛下决心,决意到云梦大泽试试运气。当夜他留了封书信给卫慧,悄然离开天雷山庄,御剑往云梦大泽而去。

可等他进了云梦大泽,屈翠枫又犯起了难,不知该寻个什么借口混入魔教总坛。

他满无目的地在大泽中逛了数日,情绪逐渐低落,来时的满腔热情与希冀,便似这云梦大泽上空终年不散的阴霾,越来越阴沉迷茫。

这天午后他草草用了些干粮,蓦然听到远处隐约传来沉闷的隆隆雷鸣。

起初屈翠枫并不以为意,只当是大泽中常有的天候变化。可很快他就发现这滚雷来得颇不寻常。

大泽西方半边的天空都渲染得一片彤红,翻滚涌动的浓重云层里赤光咆哮,一道道雄浑可怖的血红色雷电,如天神的战斧般威猛无俦地向着下方苍茫的大地劈去,激荡起一团团浓烈的光雾。

屈翠枫不禁心生好奇,腾身御风往响雷的方向驰去。还没到近前,高空中鼓荡的雷声犹如万马奔腾,震耳欲聋,激得他一阵气血浮动。弥漫的光雾烟尘中狂风呼啸,乱流飞旋,直教人睁不开双目。

越接近,屈翠枫心中的惊异愈甚,催动真气护持周身,定睛向雷电劈落之处望去。

只见在空旷的大泽上,一位身穿杏黄色道袍的老者,盘腿悬浮在离地三丈的半空里,全身光焰缭绕,彷佛整个人都在燃烧,裸露的肌肤上现出怵目惊心的焦黑灼痕。

他双目微合,左手在胸前摆出了一个极为古怪的法印,右手握着一柄青铜金丝拂尘低低下垂,细长的尘丝一直拖曳到地面。

从上方云层轰落的血雷,毫不留情地劈击在黄袍老道头顶的道冠上,炸开绚烂刺目的光花,而后如血红的潮水般溢满他的周身。

每承接一次天雷的轰击,黄袍老道的身躯都会不由自主猛烈的摇晃,从体内爆发出妖艳的淡金色光芒,将破入的血潮消融去大半,剩余的那一小半则匪夷所思地导入右手拂尘,顺着尘丝泻入泽地。

屈翠枫简直看呆了,一时怔怔地站在那里竟忘了隐身,心头充满难以言喻的震撼。

黄袍老者好似察觉到周身有人接近,他猛然睁开低垂的双目,朝着屈翠枫这一方向迫视而来。

屈翠枫对上黄袍老者的眼睛,情不自禁地一凛,原来对方的眼眶里深深凹陷,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血洞。

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黄袍老者空洞的眸中遽然激射出两束金色剑芒。屈翠枫躲闪不及,只觉得身上一麻,如遭电击,旋即一头栽落昏死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那阵阵充斥天地间的雷鸣已然消逝,大泽上空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他躺在泥泞潮湿的泽地上,只感到浑身胀痛,脑袋昏沉沉的好像有千钧之重。

迷惘中,他忽然听到有一个人的声音仿如从遥远的天外传来道:「你叫屈翠枫?」

屈翠枫茫然点点头,看见了在自己身边那黄袍道士正漠然负手而立,除了身上的焦痕,已丝毫看不出方才遭受天雷轰击的印记。

他猛地一惊,失声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会知道我的名字?」

黄袍道士木然答道:「贫道不仅知道你是谁,还知道你来云梦大泽所为何事。」

屈翠枫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寒意,一瞬间有些难以确定站在自己身旁的这个黄袍道士究竟是人是魔,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后问道:「你对我用了控神大法?」

黄袍道士淡淡回答道:「差不多吧,你的小命如今都在贫道的掌握之中,所以最好别耍花样,不然对你我都没好处。」

屈翠枫稳稳心神,试着从地上站起道:「道长到底要干什么?」

黄袍道士的嘴角忽然逸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回答道:「想和你做一笔交易。」

屈翠枫呆了呆,问道:「你要和我做什么交易?」

黄袍道士注视着屈翠枫萎靡憔悴的面庞,一字一顿的说道:「天、道、星、图!」

屈翠枫浑身俱震,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喉结轻轻颤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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