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惊蛰右手的衣袖破损大半,胳膊上被蓝霜魔剑剑气划出一道殷红血痕,脸色稍显苍白,泰然自若道:“承让!”
宫无极左肩血红一片,脸上颜色由红而紫,由紫而青,恨恨盯着卫惊蛰,满是不甘与嫉妒。
农冰衣大松一口气,轻笑道:“宫无极,输了可不准耍赖,那老妖妇在哪里?”
宫无极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于一个翠霞派年轻弟子手中,正堵着一口恶气无处发作,闻言不禁杀机大炽,怒笑道:“找阎王爷去问罢!”
“嗡─”宫无极腰间系的血色琥珀颤鸣飞腾,倏地幻化成一头魔鹰直扑农冰衣。
卫惊蛰大吃一惊,欲待救援已然不及,禁不住大喝道:“无耻!”天穹神剑暴涨出绚丽光芒,一式“掷地有声”直劈宫无极眉心。
宫无极眼见对方排山倒海的剑光汹涌迫来,不禁心下一寒,蓝霜魔剑在身前交错上扬,往天穹神剑迎去。
“铿!”一记切金断玉的激鸣,天穹神剑摧枯拉朽般,将两柄蓝霜魔剑生生削断,雄浑壮阔的剑光毫无凝滞,直捣黄龙。
宫无极惊得肝胆欲裂,生死一瞬间拼命抽身飞退。
“哧”的一声,青色剑芒从身前一掠而过,锦袍应声破裂,一条殷红血线迸现,只差一指便是开膛剖肚之灾。
“砰!”斜刺里蓦地一束精光飞掠,与魔鹰迎头相撞,爆出一蓬光澜。
魔鹰惨唳高飞,挣扎着飞向主人,显然吃亏不小。那束精光倏忽而还,越过众人头顶重新飞回茶馆中,落在桌上,赫然便是那酣睡老者的酒葫芦!
农冰衣躲过一劫,转眼从人缝里望去,欣喜叫道:“凌老爷子,是你!”
那老者哈哈一笑,拿起酒葫芦走出道:“小丫头眼力不错,小卫的剑法更是了得!”
谈禹等人暗叫一声惭愧,他们和凌云霄也算旧识,只因这老爷子躲在角落里背对众人伏案装醉,大伙儿竟没留意。早晓得有此老在,十个宫无极也不怕!
那边四夫人、九夫人扶住宫无极,七夫人、八夫人忙着为他裹伤,大夫人率着其它几位剑拔弩张地守着,惟恐漠北群豪趁火打劫,低声问道:“怎么办?那糟老头只怕是冰宫宫主凌云霄,咱们可惹不起─”
宫无极忍痛收回血色琥珀,看着一双断剑痛彻心腑,听大夫人兀自在耳边唠叨,忍无可忍喝斥道:“妳有完没完,我又不是瞎子!”
凌云霄在宫无极身前站定,见那些妻妾目含惊惧、如临大敌,哑然失笑道:“别怕,你们还不配凌某出手。
宫无极,麻烦你带句话给令师,就说凌某很想会会他的化血轮,叫他最近几天千万要好生休息,莫让老朽失望。“
宫无极心一定,晓得这条性命是保住了,硬起头皮道:“凌老宫主的话,宫某一定带到,但愿你也不会让家师失望!”
凌云霄仰天长笑,声震四野,直将隆隆雷声也压将下去。他猛一拂袖,大喝道:“去吧!”
宫无极猝不及防,登时立足不稳,连连后退,突然后背一软已靠到金骜虎的身上,心中又惊又骇,勉强稳住心神对农冰衣说道:“妳想找我师妹,往梵孤山去就是,宫某恭候大驾!”说罢再向凌云霄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毕虎目送宫无极一行耀武扬威而来,垂头丧气而去,尚嫌不解气道:“凌老头,那小子差点害了农丫头,就这么放走未免太便宜他了!”
凌云霄微笑道:“凌某懒得搭理他,给点教训也就够了。”
众人重回茶馆落座叙话,农冰衣故意落在后头,小声道:“小卫,你没事吧?”
卫惊蛰瞥了瞥胳膊上的血痕,摇头道:“一点皮肉外伤,过两天就好。”
农冰衣放下心来,向他盈盈一笑,碍于茶馆人多不再多说,拉着他坐到身边。
守残真人看到凌云霄现身惊走宫无极,暗暗皱眉道:“这老魔头竟也来了南荒,梵孤山之行凭空又多了一个强手!”
经宫无极这一闹,他已无心在茶馆里逗留,望了望外面的雨势道:“走吧!”
漠北群豪对此只当不见,围着凌云霄和农、卫二人坐下,招呼着茶馆老板收拾桌椅,重上酒菜。毕虎眨巴着小绿豆眼问道:“小卫,你从哪儿得来这么一柄神剑?”
卫惊蛰也不隐瞒,将他与农冰衣为楚望天所迫,误入剑圣俞宽故居的事简略说了。
众人一阵赞叹,石玑娘娘道:“我要是你,上手就用天穹神剑将这混帐的一对魔剑削断,何必和他劳心劳力地苦斗,还伤了自己的胳膊。”
卫惊蛰微微一笑没有回答,身边的农冰衣撇撇嘴,调侃道:“他啊,就是个滥好人。”
谈禹问道:“凌老宫主,上回咱们碰面,我也没见你带着这个酒葫芦啊?”
凌云霄仰脖送了口酒,说道:“这是老朽一位朋友送的,好东西啊,是用千年九株葫炼制。”
农冰衣眼珠一转,拊掌笑道:“我知道了,就是那位”舍不去,一世多情“!”
原来二十多年前,丁原为寻找杀害灵空庵九玄师太的真凶,携农冰衣深入北地冰原,恰逢凌云霄于百丈冰崖约战菊梨岛岛主蓝幽颦。当晚三人把酒夜话,凌云霄酒兴所至,豪迈高歌,其中便有这一句“舍不去,一世多情”。
农冰衣此时提起这句歌词,自是在暗指以九株宝葫慨然相赠之人,便是那位菊梨岛的蓝婆婆,而在场众人中,除了她也惟有凌云霄能够听得明白。
凌云霄呵呵一笑,感慨道:“光阴似箭,一眨眼就是二十多年。记得咱们冰原邂逅时,丁原还是个半大小子,而今已成为名扬四海的天陆第一人。妳也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黄毛丫头,却不知何时请老朽喝一杯喜酒?”
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卫惊蛰一眼,唇角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农冰衣顿时败下阵来,偃旗息鼓地假装听不懂,乖乖地喝酒吃菜。
毕虎问道:“凌老头,你大老远跑到南荒来,也是为了想发财?”
凌云霄一笑,摇头道:“我对发财并无多大兴趣,却很想见一见魔圣遗迹。”
农冰衣好奇道:“好像梵孤山有魔圣藏宝的消息一出,大家伙儿都像着了魔似地拼命往南荒赶,惟恐落到了后头。这魔圣宝藏就真有那么吸引人么?”
凌云霄道:“想要说清梵孤宝藏有多吸引人,就得先从他的主人魔圣辜翱天谈起。六百多年前,他可是与剑圣俞宽一魔一正称雄天陆的两大仙林泰斗。
“若俞宽是逸士、隐士,这位辜魔圣便是斗士、狂士。两人的性格南辕北辙、冰火不容,由此也决定了他们日后的行事方式和遭遇大相径庭。”
毕虎眨巴眨巴眼,道:“听说辜翱天年少时也是个流浪儿,倒和丁小哥有些相似。”
凌云霄道:“他比丁原更不幸,九岁时为偷两个烧饼,被店铺里养的狗咬伤了左腿,从此便成了一个瘸子。
即使根骨资质再好,又有哪家门下愿意收个残废?“
农冰衣疑惑道:“那他如何能修成一身绝世魔功,与剑圣俞宽并列于世?”
凌云霄叹道:“也许是老天爷一心想成全此人,在他十二岁的那年居然时来运转,让他在无意中得着一册《长春真言书》。
“这原是中州金丹门始祖长春子所传的修道法诀,后因金丹门得罪魔教,最终为其剿灭,秘籍也轶落于世。
不想阴差阳错,让辜翱天给得着了。“
巫魁一撇嘴道:“这么个小门派,传下的秘籍能希罕到哪儿去?”
凌云霄道:“对别人来说或许是这样,可对辜翱天却绝不能以常理度之。他花了短短七年工夫,便无师自通将《长春真言书》参悟透彻,只是火候稍欠,始终无法突破”观微“之境。”
谈禹赞道:“只用七年,全凭一己之力参悟到入室境界,很了不起啊。”
凌云霄点头道:“是啊,可辜翱天却对自己的进境很不满意。他知道即便再照着金丹门心法苦修上二十年,成就也十分有限,于是打起别的主意。
“他找上了越州玄妙观观主法本道人,要求借阅《盘印心鉴》十日,事后将一册手抄的《长春真言书》副本相赠,作为交换条件。”
邓楠笑道:“这辜翱天真是异想天开,不知法本道人答应了没有?”
凌云霄道:“法本道人垂涎《长春真言书》,又不舍得将本门的秘籍传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瘸腿少年。
“他左思右想之后,只答应将《盘印心鉴》借给辜翱天翻阅一个时辰,过后立刻归还。
“试想一本《盘印心鉴》足足有上万字,常人莫说一个时辰,十个时辰也未必能记下多少,可辜翱天竟不假思索地一口应允。”
凌云霄又喝了口酒,瞇着眼睛继续讲道:“一个时辰后,辜翱天果不食言,留下《长春真言书》的副本,飘然离去。他一出玄妙观即刻回到客栈,取来笔墨,在屋子里将整篇《盘印心鉴》一字不差地默写了下来!”
农冰衣听得一吐舌道:“好家伙,换作是我,能记下一半就很不错了。”
凌云霄道:“接下来辜翱天花费了三年工夫,潜心参悟《盘印心鉴》,而后又用了两年多去芜存菁,将它与金丹门心法融为一炉,修为随之突飞猛进。到第六年他已突破知着之境,便又盯上了远在凉州的玄武门。”
巫魁挠头道:“这家伙想干什么,难道又想找人借书看?”
祁老二听得正过瘾,忙道:“老三,别打岔,听凌老宫主说下去。”
凌云霄笑了笑,说道:“这回辜翱天便没了上次的好运。玄武门门主谭振相非但没有答应他借阅的要求,反召集门下弟子将辜翱天打成重伤,夺走了他随身带来的《长春真言书》和《盘印心鉴》抄本。”
石玑娘娘笑道:“还是这谭振相干脆,不似法本道人聪明反被聪明误。”
凌云霄叹道:“可辜翱天又焉能咽得下这口恶气?他养好了伤,费尽心机投入凉州玄星府作了杂役,两年时间里暗中将一套”玄星三十六变“的剑法偷学到手。
“而后埋首深山苦攻剑道,五年后终于在”玄星三十六变“的基础上自创出”翱天十四剑“,修为亦臻至通幽之境。”
卫惊蛰默算了下,道:“那时他至多才三十二岁,竟能自创绝学,委实是个天才!”
凌云霄纠正道:“不,应该说他是天才里的天才!他悟剑有成,出山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报复玄武门,用了一年半,处心积虑将谭振相以下三十九名玄武门在册高手一一击杀,夺了梦寐以求的《玄武心经》扬长而去。”
石玑娘娘道:“好狠的手段,杀谭振相一个也就够了,何苦灭了人家一门?”
凌云霄摇摇头,说道:“比起他后来的所作所为,这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后来二十年间,他或登门求借或明抢暗偷,约莫又寻上了七八家魔道门派。
“他的胃口也渐渐大了起来,不仅是诸般心法绝学,各门各派的魔兵仙宝也在劫难逃。”
农冰衣“哈”了一声,瞧着毕虎道:“没想到这辜翱天还是你的同道前辈。”
毕虎翻了翻眼道:“别胡说,自从有了清妹,我老人家早金盆洗手了。”
众人不由莞尔,谈禹问道:“他惹了那么多仇家,便不怕被别人盯上么?”
凌云霄回答道:“一来他的修为已颇为可观;二来他行踪飘忽来去不定,就算偶尔失手也能仗着过人机智脱逃而去。更重要的是他开始的这四十多年里,招惹的都是些魔道二三流的门派,真正的魔道高手也懒得去寻他晦气。”
他摇了摇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农冰衣立刻知机接过,招呼道:“老板,装满!”
凌云霄接着道:“到了五十岁时,他已是大乘级的顶尖高手,可搜罗天下奇宝绝学的怪癖一点没改,反倒变本加厉开始找上魔道三宫,到后来连正道七大剑派乃至东海灵空庵也未能幸免。
“而且他还有一个人所不及的长处,大凡与他交过手的对手招式,他都能过目不忘,一一牢记,而后反复推敲化为己有。
“到后来,更能用魔教的功夫破去忘情宫的掌法,用越秀剑派的身法化解云林禅寺的疯魔杖法。”
这时老板将酒打来,凌云霄无限舒畅地喝了一口道:“这下终于激怒整个天陆仙林,正魔两道联起手来围剿,把辜翱天打得奄奄一息,却留了他一条性命。”
巫魁困惑道:“这是为何?要换作是我,一掌拍碎了他的脑瓜儿算数。”
卫惊蛰微笑道:“想来各门各派失落的秘籍和魔兵仙宝,还需着落在他头上。”
凌云霄拊掌道:“正是!但偏偏第二天夜里,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辜翱天还是逃了,而且这一躲又是三十余年。”
毕虎道:“纵虎归山后患无穷,这下可又够天陆各家喝上一壶了。”
凌云霄道:“毕老弟说对了。三十年后辜翱天重新出山,由南往北横扫正魔两道。
“他先是暗中盗走各派的秘籍仙宝,再以此相挟,迫其掌门人公平决战。结果不言而喻,不到三年,稍有名气的仙林各家门派都被他扫了个遍,光决斗中战死的掌门人就有数十位。
“其中还包括碧落剑派、东海水晶宫这样的天陆翘楚,连当时如日中天的魔教教主铁金意也险些成了剑下亡魂。亏得老朽的冰宫远在北地,没等他找上门来便又有了第二次围剿。”
农冰衣问道:“这一回结果如何,辜翱天有没有吃亏?”
凌云霄道:“以辜翱天之才,怎会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在隐居的三十年里,他做了两件事。
“一是将各家各派的剑法、掌招、各式奇学参悟破解得一乾二净,二是悟透奇门遁甲之学,又炼就了一身绝世毒技。
“所以这回他学聪明了,压根不给人家围攻的机会,只在暗处突施冷箭,一打即走。每每顺手牵羊,收获愈丰。”
谈禹叹道:“明明是宗师身分,却极尽诡道之能,甚或像个小贼似的东躲西藏,这样的人着实难缠到极点。”
凌云霄道:“就这时候,剑圣俞宽出面了。他与辜翱天约战蓬莱仙会,一场大战足足斗了五天五夜。
“可谁赢谁输,除了他们两个便再无第三人清楚。蓬莱仙会后,两人如有默契齐齐归隐,从此便没了辜翱天的音讯。随他同时消失的,还有数以千计的奇珍异宝和各派秘籍。”
他说着笑了笑,接着道:“更令人动心的是,辜翱天既没有娶妻生子也没有开宗授徒,一身博杂奇学已然失传数百年。说不定他还会留下若干悟道笔札,又或晚年自创的独门绝学,这可比什么珍宝更引人心动。”
农冰衣问道:“如此说来,这些东西如今就藏在了梵孤山中?”
谈禹道:“两个多月前梵孤山曾发生了一次地震,过后不久有人发现,山麓里的一座小湖泊每到夜深人静之际,便会发出淡淡的宝光。有几个胆大的猎户冒险下湖察探,果真从湖底捞出了若干宝物。”
毕虎迫不及待地打断道:“谈老弟可知他们捞上来的是些什么宝贝?”
谈禹笑道:“我也是道听涂说,哪能了解得那么仔细?反正这消息很快传开,附近的山民纷纷下湖寻宝,偶然之中发现了湖底的一地道裂。
“于是又有人大着胆子潜下地缝,希望能寻着更多的宝物。谁晓得先后进到地缝里的十多个人,没有一个再能活着回转。”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瞧见凌云霄、卫惊蛰等人都面露微笑,默坐一旁,显然对这些事也早已有所听闻,毫不感意外,当下长话短说道:“再往后就有了魔圣藏宝重现梵孤的传闻,咱们漠北与南荒相距万里之遥,待得到消息赶将过来,只怕已落于人后了。”
巫魁抱怨道:“要不是这该死的雷雨,这会儿说不定咱们已找着了梵孤山。”
毕虎笑道:“不急,山里的雷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梵孤山离白河镇不过两百来里,一眨眼的工夫就到。”
凌云霄悠然自得道:“放心,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眼下梵孤山各派对峙,已成僵持之局,谁也不愿轻举妄动,被人当作出头鸟。老朽就是因为看得气闷不过,才跑到白河镇上找酒喝。”
农冰衣道:“啊,敢情您老已去过梵孤山,有没有见着年老爷子?”
凌云霄回答道:“我没露面,只远远地看个热闹。年旃、古大先生、碧落剑派、燕山剑派,还有灭盘老魔和叶无青……嘿嘿,这回到的人可真不少。”
邓楠苦笑道:“看来咱们这回是白跑一趟了,连忘情宫的叶无青都来了!”
谈禹满不在乎道:“他们大鱼大肉吃着,也该留点热汤给咱们吧?”
毕虎骨碌碌贼眼乱转,深以为然道:“不错,咱们进了宝山,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凌云霄见他说这话时,不住用眼睛瞟向自己,失笑道:“你老望着我做什么?”
毕虎嘻嘻一笑道:“没什么,反正有你和年老鬼在,总不能让别人拔了头筹。”
凌云霄摇头道:“这回你可失算了,拔得头筹未必是好事。现在梵孤山各家各派都睁大眼睛,等着头一个忍不住下湖的人,以便后发制人,坐收渔翁之利。”
谈禹一拍大腿道:“不错,谁也不愿花钱买爆竹,白送给别人点。这会儿在梵孤山上大家比的就是耐心。
谁先下手,谁便是众矢之的。“
众人又闲聊了小半个时辰,雨势渐渐停歇,谈禹付了酒帐,齐齐赶赴梵孤山。
这片座落在山麓间的湖泊因形似月牙故而得名,过去几千年里,除了当地山民外少有人知,而今却成为正魔两道无数高手趋之若鹜的藏宝所在。
卫惊蛰等人抵达时,在小月湖四周已然云集了数以百计的仙林人物,各自择地而栖、壁垒分明,远远地却已感到空气里弥漫着的一股肃杀之意。
先卫惊蛰等人一步赶到的太清宫高手,由守残真人选了一块湖东的小高地安营,旁边是以停云真人为首的碧落剑派,再过去是周陌烟领着的燕山剑派,互成犄角之势,与湖对岸的忘情宫遥遥对峙。
漓渡仙境的一众魔头和忘情宫比邻而居,隐隐结成联盟,实力不容小觑。
正南面则由年旃所率领的百多南荒高手居左,远道而来的漠北群雄居右,安下营盘。
湖北多是些无门无派的闲云野鹤,栖身在雨林深处自成一体,暗中窥觑各方动静。
眼见天色暗了下来,小月湖万籁俱寂,沉浸在一片剑拔弩张的压抑氛围里,却有无数双眼睛紧盯着潜流汹涌的湖面,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湖畔半人多高的芦苇间,叶无青与灭盘圣祖并肩伫立,如两尊在此默峙千年的石像,一动不动打量着对岸的情形。
一只在半空盘旋许久的水鸟突然向湖面俯冲,精准而迅捷地从水里叼起一条白鱼振翅离去,倏忽消隐于浓重的暮色中。
叶无青的目光随着水鸟飞去的方向眺望天际,淡淡道:“又一拨漠北高手到了。”
灭盘圣祖不经意地折下一节芦苇衔在嘴里,低骂道:“格老子,人越来越多。”
叶无青视线缓缓下垂,落在了波光粼粼的小月湖上,意味深长道:“僧多粥少啊。”
灭盘圣祖猛转头看向叶无青波澜不惊的脸庞,那一双幽深的眼睛,在夕阳的波光中正闪动着令人心悸的杀机。
他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湖对岸。
“啵!”口中的芦苇尤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化作一缕弧光穿透一只犹在湖上寻觅猎物的水鸟脖颈。
那水鸟无助地挣扎了一下,伴随着一声凄厉哀鸣坠落湖里,水面激起阵阵涟漪。
不久之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却有几抹若有若无的殷红血迹,悄无声息地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