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玉两箭射完,装做无事般自己跑去拔箭。
第一箭射高就算了,第二箭也这么不给面子,与她瞄准的地方相距甚远。
好在围观的人不知道,只看着那大箭射得又远,扎得又深,别提多稀罕了。
闫玉试射完毕,证明这三弓弩床能用,也不介意乡亲们上来摸摸索索。
巨大的三弓弩床边上围满了人。
俱都眼睛放光的讨论着:
“这不就是木头做的么,再包点铁,这架子咱能做。”
“木头好说,这铁不好弄啊,老沙怕是腾不出功夫来打。”
沙铁匠也上手来回摸呢,闻言回嘴道:“你们又要这又要那,我就一双手,一手一个锤子都抡不过来。”
“缺铁匠啊,唉?咱是不是从铸元城领回来好些?”
“可不咋滴,还有木匠啥的,有人还会酿酒!”
“别惦记那点黄汤了,赶紧试试那个轴子,看咱能转动不?”
“俺来!俺来!俺手轻,你们别动,再给这玩意碰坏了!”
“你丫的放屁,老子铁手啊还能碰坏了?”
“消停会,那谁,你赶紧转转。”
说自己手轻的汉子,轻轻将手放上去,两只手握住,微微用力。
“动了动了!快点那头也转,你们丫的别干看着!倒是帮忙啊!”
三弓床弩两边的绞轴需要同时发力,一个人是不够的。
立时有人帮忙。
两前一后三张弓被徐徐拉开。
没放大箭,大家伙依旧很兴奋。
“行啊这,咱能转动哈哈哈!”
他们还真怕只有像戚家兄弟还有小二那种力气才能射这大弓箭。
这下可将心放到肚子里了。
这玩意,他们也能整。
“给那大箭放着槽子里就行呗?放箭也简单,就和咱的竹弩一样,有个扳动。”
“就是找准有点费劲,你们上手掂掂,老沉了,这要是想射哪挪动它还真得下几分力。”
“忘啦?这不是从人那城头拆下来的么,人家铆死在那就没打算挪动,敌人跑到城下,刷刷就是射,人啊马啊都遭不住,真好啊这大弓箭,不,大杀器!”
“咱得整啊,这要是能放在咱村的箭塔上……”
大家伙想象了一下,心里的小火苗像是被风吹着来回晃似的,刺刺挠挠,不约而同看向小二。
“小二,咱能整不?”有人问道:“小点的?”
闫玉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重重点头。
“咱不光拆回来这一个,它成了,旁的就打算拿来当样子,这威力咱都看着了,这要是能多搬几个到战场上,哪怕是小点的,不得咔咔乱杀!”
“对对对,咔咔的,乱射也能杀。”
“那咱赶紧的吧!戚五,我帮你锯木头去!”
“都去都去!”
闫玉一听,赶忙道:“各位叔伯先不忙,眼前还有一紧要事呢,咱得套车往虎踞走一趟。”
“干啥去?杀反军?”
“不对,是去接闫大秀才吧?反军要是打过来,虎踞太危险了,最好能给闫大秀才接回来。”
“都别嚷嚷了,听小二的!”胡老爷子吼了一声。
众人闭嘴,眼巴巴的瞧着小二。
闫玉习惯性的往高处爬。
所谓站得高,声音传播得更远。
她站到了弩床上头。
踩着包铁的木架子,别说,两只脚切切实实得感受到了稳当。
“假扮行商来关州,让咱偷袭得手那些西州兵,功劳册我做好啦!”小胖崽崽的声音透着一股子欢愉:“赏钱拿到手才是钱,拿不到手那叫挂账,趁着王爷在虎踞,叔伯大爷咱们还是快些落袋为安吧,我想着万一王爷银钱不凑手,毕竟咱这回是好几千人的功劳,咱也别挑拣,给咱东西抵也中啊!”
“王爷能不凑手?”有人小声嘀咕。
旁边人用眼睛夹了他一下,板着脸道:“别瞎说,王爷精穷的事不能在外头说道。”
闫玉耳朵太灵了,顺着声音看过去。
果然,能说出王爷精穷这样的话来,非罗家莫属。
看来三铁哥在王府越混越好了,这等私密事都晓得啦?
呃,或许这在王府也不是啥秘密。
她就是担心这个,才急着做账,催着康大伯写战报,还要套车去虎踞拉……
这仗一打起来,哪哪都用钱。
她要是去晚了,王爷那些东西,可就不知道是谁的了。
总归留不住,不如给了他们闫家军。
“咱还得给西州那些匠人接回来,这回说啥也不能再让他们在虎踞待了。”闫玉十分严肃的说道。
小安村不缺出力气的人,但也只有把子力气,少技术。
……
谷丰城县衙
师爷垂目,侍立一旁。
谷丰城大老爷盯着烛台上的火光,一动未动。
半晌。
他开口问道:“你说,老爷我眼光如何?”
“老爷眼光自是极好的。”师爷谨声说道。
“可不是么,打眼一瞧那闫家老大,我就觉得那是个人物,日后必有前程。”
“小安村求援,咱谷丰的护城军派去了,是不是救他们于水火?”
谷丰大老爷不等师爷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远的不提,就这次,反军假扮行商,还劫走齐王世子妃这事,本老爷是不是尽力排查,还传信过去,说如有需要,咱们谷丰可以出兵?”
“老爷您尽心了。”师爷言简意赅。
谷丰城大老爷一巴掌拍在桌案上,拍得自己手生疼。
可这疼比不过心中的悔恨。
“你说我这么慧眼识人,咋就没和闫老大结成亲家?!”
他发自内心的感慨道:“闫家人记恩哪!从西州抢回来的煤矿,二话没说给咱了。”
虎踞当时要是争,谷丰哪里争得过。
“有啥事都和咱言语一声,你看看闫家老二,官阶比我高,还如以前一般,谦逊,知礼,反王亲率出征人家亲自跑来知会让我早做准备。”
“唉!”谷丰大老爷长长的叹了口气:“老爷我押注了啊,可人家还未乘风起,便都还回来啦!”
他闭上眼睛,面部略微扭曲。
师爷继续沉默。
此时此刻,他就应该是个哑巴。
说啥呢?
老爷人看准了,也想和人家交好,可总给不痛快。
下注一子也是下,下注百子也是下。
他们老爷就是下得少了。
姻亲是多好的关系,老爷既想结亲,又舍不得夫人所出的嫡公子,想以庶子许婚。
闫家那时还在微末,推拒得干脆又客气。
相比他家老爷,府城的程大人可是有决断多了。
程闫两家定亲的信儿一传到谷丰,老爷憋闷的两天没吃下饭。
“等去南边的船运粮回来,咱们少算些。”谷丰大老爷泄气的说道。
师爷心中暗自点头。
合该如此。
闫大秀才且不说就在王爷跟前重用,闫二秀才,不,现在该称闫将军,屡立战功,接连擢升。
这闫家,眼看着就起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