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初以前为了科举,一心埋头只读圣贤书,很少出门,了解外边世界的主要渠道还是走南闯北的父亲。他从来没有没有到过京城,却不止一次的对父亲口中的巍峨大城心生向往。故而出了白虎山,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了。
他能够理解王掌柜、李长贵为什么那么的热情,一路之上多蒙他们的照顾,少受了不少罪,秦之初打算以后要是有机会的话,还是要回报一下这两位处在社会底层的人。
他先付了王掌柜一路上的花费,王掌柜只要了本钱,没从他身上赚一文钱,然后他又谢过王掌柜、李长贵的好意,带着他们挑选的那个镖师,分别骑着一头骡子,沿着官道,直奔京城而去。
奔出去没多远,天还放着晴,突然飘飘荡荡地下起雪来。秦之初急于赶在天黑城门落闸之前进城,不惜牲口的脚力,拼命地抽打着骡子的屁股,骡子吃痛之下,加快了速度。
赶在天黑之前,秦之初远远地看到了京城巍峨的城墙,他的眼前一热,差点淌下泪来,这次进京期间,磨难无数,好几次都差点没命,能够赶在礼部的春闱开始之前顺利地抵达京城,真是几多辛苦几多辛酸呢。
秦之初和那名镖头催着骡子,到了京城外城的永定门外,两人下了坐骑,排在队伍的后面,依序进城。
永定门是京城的南大门,是从南部进入京城的通衢要道。虽然临近关城门的时间,从这里进出京城的还是很多。
永定门分内外两重门,外门城台连同城台上的箭楼高达十余丈,人站在大门口,如同蚂蚁站在了大象的脚边,只能感叹城门的雄伟。这里就是延绵近四千年的大周王朝政治中心的门面之一了,有次景象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两人象征性的交了两文钱的进城税,穿过永定门的瓮城,城门楼下的内门,秦之初终于顺利的踏上了京城的地面上,宽阔的街道,熙攘的人群,连绵的店面,处处都彰显着勃勃的生机。
秦之初让那镖师陪着他前往豫州会馆。京城里有很多地方兴建的会馆,或是有商贾出资,或是以官府名义修建,这些会馆无一例外都是各地在京城的主要活动地。
豫州会馆是是豫州省的商人出资兴建的会馆,在大比之年,只接待豫州进京赶考的举人。赶考的举人住在这里,不但可以享受到非常低廉的住宿费,而且还有免费的早餐吃,午餐和晚餐如果在这里吃的话,也非常的便宜。
每到大比之年,京城的酒店、旅店、会馆什么的,都会大涨价,尤其是曾经出过状元、榜眼和探花的地方,那价格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光住宿费就需要数十两白银一个月,这笔费用足够京城的四口之家一年多的生活费了。
相比之下,豫州会馆低廉的费用,对那些家境不是特别富足的举人们来讲,就是一项非常不错的福利了。不单单是豫州会馆在这样做,其他的会馆也都有类似的措施,这也是为了让本省籍的举人们在金榜题名之后,能够多多的为家乡着想而进行的事先施恩。
豫州会馆在查验过秦之初的身份之后,很热情的接纳下了他,只是秦之初来的太晚了,好房间肯定是没有了,只能委屈他住在环境要差一点的地方。
秦之初没有多少钱了,不过还是给了陪同他的镖师三两银子,做为酬谢。那镖师一开始死活不要,后来见秦之初有些生气,这才讪讪收下。
秦之初请请那镖师回去后转告对王掌柜、李长贵的谢意,说日后有机会的话,定当重重回报。
那镖师得了赏,心有多秦之初多有感念,连连答应一定原话转告,然后他就另寻地方投宿去了,他是没有资格住在豫州会馆的,他又不是秦之初的书童。他明日一早就会离开京城,不会再来和秦之初告别了。
现在是正月二十三,距离会试还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会试完之后,礼部还要派人阅卷,之后放榜,又需要数日的工夫。屈指算来,秦之初大概还要在豫州会馆住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如果运气好的话,金榜题名的话,还要参加殿试,殿试完了之后,还要等待吏部分配官职,那时间就更长了。
秦之初花了一点时间,把自己住的客房收拾了一番,把揣在怀中的那半株草装在一个木匣子里,小心收好,又把书箱打开,取出笔墨纸砚、圣贤经书等物,摆在了书案的案头。就在他收拾的时候,有敲门声响起。
秦之初过去打开房门,发现门外站着两位书生,一老一少,年纪大的那位面相苍老,看样子,至少有四十多岁,年纪小的那位,努力的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姿势,只是看他的面相,恐怕也就十七八的样子,比秦之初还要年轻不少。
“两位是……”秦之初隐约猜出来这两人为什么敲他的房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开口询问道。
那位年纪大的书生拱手道:“兄台,在下洛都人,徐世森,受诸位朋友的推荐,现忝为豫州会盟的盟主,这位小兄弟是我们洛都的神童,萧蔚湶。”
那位年纪小的书生不耐地说道:“徐兄,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神童,那都是多少年的老黄历了。如今,我已十七岁零六个月了。”
秦之初惊讶非常的看了看萧蔚湶,这个人对他来讲,可是如雷贯耳,不单单是在豫州,即便是在相邻的几个州省,那也是如雷贯耳呀。此人自幼聪慧,三岁能够吟诗作对,六岁就能够在豫州布政使面前侃侃而谈,应对得体。十三岁中秀才,后又中举人,三年前,就曾经进京参加礼部主持的礼闱,是为大周朝立国以来,参加会试最小的一位,声震全国。
只可惜的是那次他少年心性,在临交卷的时候,打了瞌睡,不小心打翻了砚台,里面的残墨污了试卷,失去了金榜题名的机会,以至功亏一篑。
萧蔚湶可是一位超级厉害的牛人,秦之初不敢托大,连忙请两人进屋。
徐世森摆了摆手,“兄台,我们就不进去了。刚才我碰到了豫州会馆的馆主,知道今天又来了一位参加会试的朋友。在下忝为豫州盟盟主,就有为每一位朋友接风洗尘的责任。走,经书什么时候读都可以。我已经邀了几个朋友,为你接风洗尘。”
不由秦之初分说,徐世森拉着秦之初就走。
秦之初也不知道今天的会试,豫州人士中,有几个会金榜题名。日后这可都是能够在官场上互相帮衬的人,他可不愿意稀里糊涂的就得罪了他们,于是,他顺水推走的跟着徐世森、萧蔚湶二人,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