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便浅浅地流逝尽了,到了二人回山的日子。
和胡兰光依依惜别后,二人都各自回了山。
道元山内,大师兄很少外出,一直都守着山。其余师兄这三日出山后回家的回家,交往的交往,也就人走山空了。
一回来,叶离就急匆匆跑到西门房间里打探他和红红的交往情况,一打开门,四处无人,又到大院找了半天,还是没见着西门。于是,他就跑去问大师兄,司空也说没见到他。可三日之期已过,就算再难舍难分他俩也不会放着门规不管,我行我素吧。所以叶离开始为他担心起来。
这时,大院砍柴的齐乐抬头看见站在树下傻愣愣发愁的叶离,便道:“小六,你别担心西门,他是我们这儿最不守规矩的人,估计在外玩得兴起,晚上才会偷偷溜回来呢。”
叶离释然道:“哦,那好吧。”其实自己也没有太多心思去管西门了,因为现在摆在自己眼前的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叶离回到房间后,闭门静思:“我该怎么把我知道的这些事告诉木头人呐?他知道了肯定会嫌我多管闲事的,保不齐还会揍我一顿!...哎呀!不管了,就当是报答他的借书之恩吧,就算打死我,我也要说!”
蓦然,思维一转,从叶离心里又出现另一个自己,反驳道:“不行!你现在不能说。你说了只会让木头人因其没照顾好若尘羽而更加愧疚自责,会让木头人的心结更加难解的!”一时叶离陷入了思想混沌。
“费脑筋!不想了,睡觉。”叶离躺床上后,便酣睡过去。
睡了没多久,大院蓦然响起一片哀嚎,把叶离从暖床上,惊了下来。
“谁一大早上哭哭啼啼的啊,多不吉利啊!”叶离昏昏沉沉走出房门,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
走到大院,看见了永华山和凤仙山的弟子站在一旁低首丧气,满脸阴郁。
眼前跪倒一片师兄们,在围着谁嚎啕大哭。发现事情不对,叶离立马跑上前去,推开师兄们往里一看,便看见眼前躺着一具发黑的尸体,叶离当场悲恸流泪。
地上尸体居然是西门!
叶离不敢相信,以为还是在梦里。那种昏昏沉沉,模模糊糊糊的感受特别真切,仿佛这个世界都是假的。
叶离止不住坠落的泪珠,心灰道:“前几天,你都还好好的...”
继而含泪嘶吼道:“是谁干的!”
旁边所立小生走近,伸手摊开,几枚寒冰针赫然于眼前。
叶离双眸含怒,泪水飞溅而出:“若尘羽!”转身便向山崖走去。
司空哽咽道:“小六,你去哪里!?”叶离走得十分决绝,没理会身后任何人的提醒和劝阻。
叶离走到山崖口,嘘声吹拂,唤来了远处小花。
骑上小花,叶离眼里仍饱含泪水,心痛难已,无法自拔。低头的瞬间,几滴泪如断线珍珠,滴滴打在小花的彩翎上。感到叶离的悲伤情绪,小花亦为之悲鸣数声,以表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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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华山弟子此时正在校场练剑,山崖之处,绵延数里,弟子陈列开来,约有百人之多。若尘风则在百人之前,傲然挺立,监督众人练剑。
叶离心中一时被悲愤积满,没管人多人少,人多嘴杂。众多弟子的视线顿时跟随着叶离的步子而去。只见他直接走到若尘风面前,噙着泪水恨恨道:“你当初为什么不杀了他!若不是你拦着我,五师兄也不会惨死!”
若尘风一脸冷峻,但眉头始终紧锁,喃喃道:“对不起。”
叶离道:“你原来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不出去杀了他?!”
百名弟子见到叶离突闯永华山时,都停下了手中之剑,默默看他要做出什么出格之事。其中就有虎视眈眈想趁机落井下石的卓炎非。
待事情闹大后,第一列的卓炎非悄悄从旁处溜走。企图去找永华君告状。
若尘风余光一扫,叫道:“回来!”
卓炎非被喝住后,微微提起的脚又放了下来。只好怯怯回到原处去了。
“不告诉我,你就能瞒天过海吗?!”一名中年男子走了过来,此人紫袍加身,不苟言笑,身板儿挺得笔直,脸上似乎写着威严尊贵四个字。
“师君!”若尘风立刻躬身行礼道。起身后,两眼担忧地凝视叶离。
永华君对叶离道:“你是哪座山的弟子?竟敢扰乱我山弟子练剑?!”
叶离躬身行礼,淡淡道: “弟子道元山叶离,因师兄惨死,来找若尘风讨要公道。”
永华君大怒道:“放肆!此案还轮不到你来插手!更轮不到你来过问!而且,你私闯山门,扰乱人心,必须严惩!若尘风,你来执行。”听到永华君对叶离的呵斥,此时卓炎非在弟子中间幸灾乐祸笑开了花。
若尘风深感自责,此事皆因自己胞弟一手酿成,但师命难违,只能照做。于是,若尘风极不情愿地领命后,将叶离带到了永华山的‘杖刑室’领板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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杖刑室的两名执刑弟子见三人押送叶离前来,上前问道:“师兄,他要挨多少板子啊?”
根据门规,若尘风回道:“三百。”
执刑弟子悚然,怯怯道:“是..是。”三百板子可以说是近年来,执刑弟子第一遇见,所以当听到这个惊人数字后稍微晃了神。
这些板子可是由木性灵器铸就,非同一般。打在身上骨头索性不断,屁股和腰间的肉也是要烂掉几层的。平时一百板子就有人熬不过去,他们大多被送出山门外养伤,最后落下个半残废。不觉疑惑这人是犯了什么大错?竟接到三百板子的惩戒。
话不多问,是三仙山弟子最基本的素养。听到板子数后,二人将叶离竖放至方凳,一左一右手握长棍挥动了起来。
“咚..咚!”一边放下,一边又抬起。密密麻麻地落下,棍棍落实在叶离屁股和腰上。棍棒紧凑至极,连呼吸也难以喘上几次。叶离狠狠要紧牙关,纵然再痛,也绝不出半点声音。
慕松和广禄也跟着若尘风,在一旁监督。
慕松紧张道:“大师兄,叶离肯定熬不过去这三百板子的!我们去劝劝师君吧!”
若尘风凝重道:“门规不可违背!今日若为他一人开了先例,那日后门规还如何服众?”
叶离咧嘴道:“慕松,不...唔..不用劝他。我挺得住。”若尘风见叶离身体如此遭罪,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也十分不好过。
慕松道:“可是你身子又不是铁打的!逞强干什么啊?”
广禄看不下去了:“慕松,你冷静点,他都说没事儿了,你着什么急啊?”
慕松转头怒道:“你!”说完,便甩袖置气不予理会。
挨了一百多个板子后,叶离双眸还有过挣扎,但之后还是慢慢耸搭了下去,呼吸也渐渐微弱,连痛苦的闷气也不出半声。他的屁股和腰间衣衫皆被鲜血覆盖住了。血肉透过衣衫,侵染了原本干净的方凳。
慕松急地泪花儿都快出来了。见叶离生命垂危,但执刑弟子依然没有停下的动作。
若尘风道:“停下!”
执刑弟子面面相觑后,对若尘风道:“师兄,还打没完呢?还剩一百五十个板子呢。”
广禄道:“大师兄,你不是说...”
若尘风淡淡道:“门规师命自然不可违背,但是门规却没有明文规定不能代人受过。接下来一百五十个板子,我替他补上。”
执刑弟子为难道:“这...”
广禄心头猛然一凛:“大师兄!”
慕松道:“大师兄,你还有任务在身,还是我来吧。”
若尘风坚定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你只要把叶离平安送回道元山去就行了。”
说完,便轻轻扶起昏迷的叶离,交到了慕松手上。自己却面不改色地躺了下去。
慕松送人走了之后,广禄则在一旁守着他的大师兄,不忍离开半步。
执刑弟子道:“那...师兄,得..得罪了。”若尘风单手按住方凳,承受住自认为应得的那份罪过。
“呵...我们责罚对半,算是两不相欠了。”若尘风心中释然道。自己每挨一计棍,若尘风对叶离的愧疚之感便释放一分。不然,自己都不知道今后该如何面对叶离。
一百五十棍挨完后,若尘风白额布满细密汗珠,面色也难看至极,面白如纸,毫无血色。后背出血格外严重。若不是仗着自己修为高出叶离许多,体内又有气煞支撑护体,恐怕也早就挺不过去了吧。
广禄忙上前扶起重罚后的若尘风,若尘风脚一落地,便立刻单膝跪倒在地,寸步难行。
广禄还从未见过一向高高在上,傲然凌世的大师兄这般落魄受气,不禁泣诉道:“大师兄,你何苦为了他遭此罪过啊!呜呜...”
若尘风无力低沉道:“此事我难辞其咎,你不必伤怀。”于是手握清虚剑,借力起身,又在广禄的搀扶下缓缓站了起来。若尘风想到其他弟子见自己这般模样走出去一定会有所猜忌,到时候叶离就更难逃追究。
于是若尘风道:“广禄,你去我房间为我找件白衫来,我不能这样回去。”
广禄气道:“这个时候你还在为他考虑,好,我去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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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头慕松御剑,悄悄将叶离背回了道元山。他几位师兄都陪在他左右,为他上好药,包扎好了。见叶离已无大碍后,便又匆忙赶回永华山,去看看永华君的伤势。
经此一事,慕松便真正看清了若尘风对叶离到底是怎样想的。以前一直以为他就是一块万年不化的玄冰,满脑子只有他所谓的门规礼法,没想到叶离还是把若尘风的死性子给扭转了过来。看见若尘风有如此翻天覆地的改变,慕松真心为他的大师兄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