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仆被遣出了箫家大门,朱红的大门在我们的面前“吱嘎”关闭,贴上了黑色的封条。娘落下了眼泪,爹哀叹不已。
由琴楚容亲自负责押我们前往西秦关,小菠菜居然偷偷跟随在我们身旁。我看着她,她哭了:“小姐,小菠菜不离开你!”
感动地微笑,可是,这一路走去,我是心疼小菠菜的脚。她心疼地看向后面无神的箫满麒,哭着喊了一声少爷,跑他囚车边上去了。
几天后,我们完全出了建都,来到青州,官兵退回京城,由青州的官兵接手继续押送。就这样一路前往西秦关,押送的官兵根据当地的贫富有多有少,不过越往西面,是越来越少。因为是琴楚容,所以都能在驿站里吃好,睡好。只是小暹和箫满麒都不肯说话。
有时候会感觉到有什么跟在身后,可是转头间,却只看到几只狗。那时会想会不会是琅琊,可是,琅琊我认识,那些狗里,根本不见琅琊的影子。倒是看到一只和琅琊体型差不多的黑狗。
因为时走时停,期间爹娘还因为颠簸生了病,所以用了二十多天,我们的囚车才到了破落的边疆小镇梨花镇,此刻押送我们的除了琴楚容,只有前一关镇的两个老兵,他们就跟边关小镇一样荒凉。
上次跟随墨刑行军,日夜兼程,根本来不及注意什么西秦关有什么梨花镇,现在一看,镇子的城墙还有点坍塌,露出里面的木桩子来。看进去,也没有什么过高的建筑,都是有些破败的小屋。
并不是边境上所有的城市都是铜墙铁壁,或是驻扎精兵。这还要看周围的地势和经济是否适合驻扎良兵。
就比如墨焱西征经过的伽罗关,那里离边境近,又离后方近,如果敌兵来犯,他前可进,后又有补给能够及时跟上来,此为防守良地。
所以,有些比较破落的边境小镇,等同于被放任自流,成为敌军来时的一个阻挡点和缓冲他们攻势的地方,好让后面的精锐部队做足准备。
通常这种地方,住的百姓也自然不会很多。谁会在时常打仗的地方蹲着?
西秦关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物资稀缺,商贸落后。唯一的好处,就是离京城足够地远。相信除非这里打仗,否则不会引起龙墨焎半点注意。
不过在与乌鸡国成为友国之后,乌鸡国会年年上贡,这等同于乌鸡国是圣龙的一个附属国。所以听说西秦关与乌鸡国的塞北百姓商贸往来日益频繁。可是,现在这里怎么看上去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看看面前的破镇,以后我们就要生活在这里。先养伤,再找到墨刑。九颗琉璃吊坠好找,可是那个金属盘又在何方?偌大一个世界,忽然要找一个盘子,让我有种海底捞针的无力感。心里有点虚。
老天给了我们一个希望,却将这个希望变成玻璃窗后面的精美蛋糕,可以看到,偏偏吃不到,这是一个多么大的诱惑?!
而且,被发配的囚犯有一年到五年不等的观察期,这段期间,属于依然戴罪之身,不得离开被发配的地方,否则,立斩。我又该怎么离开小镇去找那个破盘子?连吊坠都拿不到。
我们是一年,所以一年内,我们不能离开西秦关,除非有特殊原因,需经过当地官员同意,并有专人跟随才可离开。所以,当地官员很重要。不知道这里的官是谁。
正想着,押送我们的两个老兵回转,前方关卡里走出两个像捕快的兵士。
他们走到琴楚容的面前,行礼:
“梁德柱。”
“王善良。”
“恭迎琴镇长!”
什么?
我们都吃惊地看向琴楚容。就连久久没有表情的箫满麒,也微微抬起了脸。他露出让我们安心的微笑:“有我在这里做镇长,你们就安全了。”
我吃惊地在爹娘歉疚的目光中忍不住朝他大吼:“你到底在想什么?!你在这里还有什么前途?!”
他苦苦一笑:“你认为摄政王还能容得下我?躲在这里,也是为自保呐。”
他透着几许悲凉的话语,让那两个兵士听着也露出几许感叹来。
是啊,龙墨焎好妒,他的小月没了,他怎能容忍琴楚容和另一个箫满月团圆?他之前想诛杀箫家九族,还不是想把箫满月给杀了,让别人也无法团圆。因此琴楚容才会如此惧怕他呐。琴楚容若留在朝中,只怕也会性命堪忧。
随他长叹一声:“楚容,是我连累了你……”
他垂脸不语,现在已经不是丧气的时候,我们需要力量,重新振作。从头开始。
接下去很顺利。因为琴楚容是镇长,所以很快有了落脚的地方,虽然远远比不上如同苏州园林的箫家大宅,但也算是能够遮风挡雨。本想找个当铺当了金银首饰,结果悲剧地发现这破地方连当铺都没有。这下可愁坏了我,就像怀揣百万巨资却到了远古蛮荒时期,人民币彻底变成了废纸。
旁晚的时候,整座小镇忽然热闹起来。原来自从与乌鸡国建立友好领邦,也带动了边境的生意。这里的人早上都跑那里做生意打工去了,难怪早上我们来的时候,剩一座空镇。听说西秦关的经济在塞北关的带动下,还越来越有起色了,几个月前这里连酒馆都没有。
这就好了。
乌鸡国本就不大,所以各地经济反倒比较平衡,说不定那里有当铺,到时让小菠菜去当。
终于,我们都脱去了囚服,洗去了一路的风尘,围坐在一起,可以吃上一顿平安的饭菜。虽然,桌上只有青菜和萝卜,但是,还是让人感觉很温暖,很安心。半个月的颠沛流离,终于在今天结束了。
爹看了看,发现箫满麒和小暹都没来,神情变得难受。
“我去。”娘站起来,我立刻说:“让我去吧。”
爹娘点点头,让小菠菜照顾爹娘,我独自前往他们的房间。小暹和箫满麒还有黑将军睡在一
起。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破陋的小屋里却没有灯盏。
我推开门,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朝我看来,是黑将军的眼睛。房内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看不到小暹,也看不到箫满麒,他们似乎都躲藏在了黑暗之中,让人无法找到。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有这样静静地站着。
“出去!”忽然,黑暗中扔出了一个枕头,砸在了我的身上,是小暹。
我立刻朝扔枕头的方向问:“小暹,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如果你不回来,娘不会被焎哥哥关进心清庵的!”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黑暗中跑出,撞在了我的身上,对我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焎哥哥说你把他最爱的女人给换走了,他再也不要看到箫家任何一个人,是你害了娘!害了我们!呜——还我的娘!呜——”
“够了!”黑暗中,走出了清瘦与颓废的箫满麒,双拳拧紧,“一切都是她自作自受!她可以离开,可是她却求你的焎哥哥要留在金宫,连自己孩子都不要,要男人的女人,不配做一个母亲!”
小暹不再打我,咬紧下唇,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难过地让人心疼。
箫满月才无论如何都无法离开自己的孩子。然而,箫满萱却……真没想到留在金宫是她自己的要求,她在想什么?难道对龙墨焎还抱一丝希望?
“呜……呜……”小暹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这个半个月一个字都不说的孩子,在今天,终于将心里的害怕,恐惧,孤独,和失去娘亲的痛苦,全数发泄了出来。
箫满麒闭眸无力地轻叹:“哎,满萱如果不谋朝篡位,我们怎会如此,是她把我们害……”
“够了!别说了!”我打断了箫满麒,他朝我看来,我难受心痛地看他,“你怎能对小暹说那样的话?二姐如果真的自私,就把小暹也留在金宫了。她就是为了不让小暹在金宫离受苦,才送他出来。龙墨焎那么阴沉的人,如果不留一个人给他折磨撒气,我们全都会死!”
我的话让箫满麒双眸倏然恢复了一丝神采,他不可思议地朝我看来:“你……”
我继续说道:“二姐是最了解龙墨焎的人,她在牺牲自己来保全我们大家!”虽然,也明白这点不太可能,但是,我不想让小暹认为是箫满萱不想离开龙墨焎,而将他抛弃。母亲在孩子心里的形象,不能被破坏。
“姨?”小暹停止了哭泣,吃惊地朝我看来,我蹲下擦了擦他的眼泪:“对不起,小暹,姨没走……”
倏然间,他更加愤恨地将我用力一推:“那你回去换我的娘回来!”
我跌坐在地上抱歉地看他:“很多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你还太小……但是,希望你明白,即便我回去了。你焎哥哥也不会放过箫家和你母亲的……”
“我不听!我不要听!姨是坏人!是坏人!呜——”他发疯地跑了出去,黑将军立刻追了出去。我也想追出去,被箫满麒拦住:“你去他会更激动的。
有黑将军在,你不用担心。”
面对只有七岁的小暹,忽然觉得很无力。因为很多事情不想让他知道,却硬生生看着变成了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