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观音手中,轻捏着一片柳叶之中有一物剧挣扎,初时阵阵玄光有如海潮般涌出。可惜,每次玄光大盛,柳叶便吐出一道青光,玄光立时消敛,此起彼落,几下之后,那玄光好似力竭,慢慢动得缓了下来。
观音长身站在莲台之上,白衣飘飘,说不出的意净恬淡,飘渺神飞。嘴角含笑,眼底一片得意。先前那一声痛哼,再看这阵阵玄光,不是龙九还能是谁!眼见玄光越来越弱,吕阳心中大急!脸上豆大汗珠滚滚而落。
见吕阳惶急不安,两眼瞪得老大,嘴角抽搐,那样子恨不得扑上来咬自已两口!见他如此情急关心,观音笑了。这龙九一路尾随吕阳前来,她有龙女绡防身,可以隐身无踪,但是瞒得过吕阳,却瞒不过观音的一双慧眼。
见隐身的龙九对吕阳一举一动,极是关注焦急。观音暗暗点头,心中就有了计较。所以在吕阳提出一人换一人之时,观音没有半点迟疑,施展杨柳普渡大法,将龙九擒了过来。
吕阳怒声道:“观音菩萨!你是一代佛门大能,为何无故欺侮一个小小女孩,不怕传了出去,有辱你的盛名么?”
“善哉,善哉!”观音连忙口喧佛号,笑吟吟开口道:“吕道友此言差矣!我佛门慈悲,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我如何会伤了这个女孩性命?只是见她聪明灵慧,与我佛门有缘,想带她回南海,成就她个金身正果罢了!”
“呸!你胡说!”吕阳再也忍不住。直接炸毛了!伸手指着观音道:“观音!收起你那一套假惺惺的嘴脸!你不就是想用她来换李世民的生魂么!我给你便是!”
说完取出紫金葫芦,便要施诀开封。忽然观音摆手道:“吕道友且慢!”吕阳一怔,不知这个观音又有什么变化。
只见观音脸色一沉,沉声道:“此一时彼一时,吕道友如此爱惜此女,本座自然乐于成人之美。只是你不觉得只以一生魂交换,是不是太轻了些!”
一听这话,吕阳只觉得肺气得要炸开!这水涨船高,行情见涨啊。待要不理,转身离开。奈何着实放不下龙九。叹了口气,强压怒火,开口道:“依菩萨所说,想要如何?”
果然降住吕阳,心中一阵得意,观音心道:看你这个小子敢不敢在本座面前嚣张,看来这个女子真的是心头之人!哼,世人愚蠢,这情毒最是难除,今天便让我施展大法,成全你们了吧。
心中盘算已定,淡淡道:“吕道友,今日你收我两仪环无理在先,挑衅本座在后。那就不要怪本座今日所为,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本身罢了。”
吕阳咬牙苦笑道:“菩萨说的是!不必拐弯末角,想要吕阳做什么,直接说就行了!”
“好,痛快!”观音仰头发出一阵银铃般的轻笑,周身祥光掩映之下,越发显得端庄圣洁,妙相庄严。可惜看在吕阳眼里,却犹如罗刹恶鬼,地狱恶魔。
见吕阳一脸嫌恶之色,观音收了笑容,冷声道:“无他!本座给吕道友指出两条明路!第一,我观吕道友夙根宿慧,我西方大兴之教,正需吕道友这种天纵之材。吕道友若能归我教,我对天盟誓,道友来日必得一方佛座!不知吕道友意下如何?”
这话一出,张果老大惊!观音这番话和当日在峨眉山如来化身口中所说如出一辙!心中大恨:这个小子有什么好,西方这些家伙一个个拿着当宝!念头一转,冷汗遍布全身。这吕阳一旦入了西方,那自已这老阳本源之身,怕是保不住了!
他在这里患得患失,惊疑不定。吕阳冷笑一声道:“多谢菩萨抬爱。我吕阳身为东方之人,心念故土,怎能做那种叛教背师的不要脸的勾当!若去了你那西方,只怕是水土不服,上吐下泻。这条路就免了罢,请说第二条路!”
本来笑吟吟的一张脸,春风扑面,听完吕阳说完后,触动心中恨事,心头大怒!吕阳言语讥嘲她如何听不出来!她身为阐教十二金仙,却成为西方大能。这叛师背教四个字一直是心头一根刺!吕阳当着张果老与木叉的面揭开她心里的伤疤,顿时脸色铁青,玉手轻颤,青筋暴露。
冷笑了一声,缓缓道:“吕道友好一张利口!看来我佛门广大,难渡你这无缘之人。即然吕道友不肯入我佛门,那也做罢,我就说第二条路了!”吕阳面无表情,木然道:“不敢请尔,固所愿也,菩萨就请直说!”
“好!如你所愿!”观音一拂袍袖,敛去春风满面,换上肃容满脸。张果老一旁看得仔细,不由为何,心中竟然对吕阳的铮铮傲骨极是折服。被吕阳的话触动心思,一时之间心底隐隐升起羞愧之意。不知为何,心中对吕阳的恨意竟然减了几分。见观音怒色大作,显然暴怒已极,心里为吕阳起了几分担忧之心。
只听观音冷冷道:“第二条路却是有些不美!即然吕道友不识抬举,不要怪我无礼得罪了。”伸出纤指在空中一划,一道红光,现出一个宝塔样的物事。放出七色毫光,一看颇为不凡。观音面无表情道:“此物叫接引金幢,是我师接引圣人的成道之宝。就请吕道友自已入内,一千年后,便放道友自由!”
这第二条路一说出来!在场几人,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摆明就是封印啊,还是一千年!凡人辛苦修仙,求的就是个长生自在,为的就是逍遥无拘!对于仙家大能来说,说的好听是封印,实际上就是坐牢!而且封印之后,不能吸取天地灵气修炼。对于修行者来说,封印还不如兵解转世重修来的痛快!
说到封印二字,吕阳脑海中马上现出当初大罗天,老子给他看玄黄塔中那六个大能。个个身缠玄黄锁练,压在塔底奄奄一息。那些人无论那一个放出来,全都是可以威压一方天地,声名赫赫,撼天动地的人物,可是封印塔中,全变成了苟延残喘,连动一动都是奢求的可怜虫!
他清楚的记得,在塔身分离那一刻,那些大能望到天光后,那眼底燃烧出的一丝狂喜,就是到了现在,那些渴求自由到了极点的眼神依旧在他心底惊心动魄,历历在目!
就在这时候,观音手中柳叶中玄光再次大盛,从那柳叶剧烈抖动的情况来看,就知道龙九在其中全力挣扎。奈何她的拚命反击,在观音眼里,真的是蜉蝣撼树。青光一丝丝闪过,玄光挣扎的越来起轻,越来越微弱。
看了一眼拚命的龙九,吕阳颓然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这片刻间,吕阳心中起了几千几百个念头,每一个都在心中叫嚣:不能被封印!不能被封印!
“没有什么比自由更宝贵,你辛苦穿来这世上,就是为了被封印而来么?”
“吕郎,你和我说过,要我在天宫等你来娶我,我天天都在等你,我好欢喜。”
“东华,你这小子出息点,放出我传你的剑炁!剑炁之道,遇强则强,你全忘了么!”
“吕大哥,素贞一直拚命苦修,不日我便会蜕去蛇身,真正变成一个人,到死都陪着你,你一定要好好的等着我。”
吕阳忽然抱着头,只觉得脑海几千几百个声音都在疯狂喊:不要封印,快逃快逃,还来得及!觉得头痛欲裂,大叫出声道:“不要喊啦,不要吵啦!”
忽然诸声俱寂,放下抱着头的双手,慢慢睁开眼,眼神木然穿过观音,呆滞的望向她手中拚命挣扎扭动那个柳叶。被他眼神惊得心中突然跳了一下,笑容登时凝固在了嘴角。
望着那个柳叶中透出的微弱玄光,吕阳的眼前清析的现出一个玄女少女,长发及腰,清眸闪光,声音凄楚对着自已说:“吕先生,你真的要走了吗?”
此时场中气氛鸦雀无声,张果老见吕阳这个生死大敌被观音制服,竟然要选择自我封印的悲惨下场,照理他该欢喜不胜才对,可是为什么心里竟然没有半分喜意,倒生出几分兔死狐悲的感觉。他自已也搞不懂,低了头纠结不已。
木吒倒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吕阳此人真是傻到了极点。为了那么一个龙女,难道真的要选择自我封印不成,真是愚蠢之极的废物。
观音一直紧盯着吕阳,见他面容扭曲,时而激愤,时而烦燥,时而暴怒,时而怅然,到最后睁开眼睛后,那眼神居然清澈如水,没有半分杂念!不知为何,她修持万年那颗道心,竟然砰砰的剧跳起来!在这一刻,观音知道吕阳已经有了最后的决定,到底是什么?!
低着的头抬了起来,轻轻拍了拍身上衣袍,天边的阳光在他的身上渡上了一层金边,轻风吹得他身上衣衫轻轻抖动。吕阳微笑开口道:“就依菩萨所言!”话声虽轻,却是截钉截铁,干脆利落,掷地有声!
虽说早有所料,观音身上一抖,显然还是被吕阳的决定震惊!睁大慧眼,沉声问道:“果然?你想好了?”吕阳呵呵一笑:“君子一言,决不反悔。只是请菩萨将我封印之前,让我见上龙九一面,足感盛情!”
观音面上露出惋惜之色,长叹一声道:“人生三毒贪嗔痴!情天恨海,你竟然都看不透!你一身抱负,居然为了这么一个情字,全都抛弃,你可心甘么?”
“在于你们看来,我的做法愚不可及,还有什么能比长生逍遥来的重要?可是我是人,是人都有感情。封印千年,换我心爱之人自由,值啦!”
这一言有如一声霹雳,饶是观音早得佛心慧果,心底也翻起了轩然大波。望着手中柳叶,观音长叹一声道:“吕道友,你之所为,我固然不敢认同。但你对这女子用情之深,确实能感动天地。”说完,玉指一伸,口唇微动,那柳叶青光闪动,现出一个女子半截身躯,黑发披肩,雪肤清眸,正是龙九!
吕阳望着龙九,微微一笑道:“阿九,你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