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司空穆晟一下子给惊住了。
难道小姑娘还能看出他有潜龙的潜质?
不对,她的话里明显不是这个意思!
司空穆晟的神色有些严肃起来,看着云染醉眼蒙松的样子,都说酒后吐真言,难道……
那也不对,她一个闺阁小姑娘,能知道什么?
可是,方才那句话,很显然不是随口说出来的玩笑话。
司空穆晟盯着云染。
云染就看着面前的人一张脸方才还有几分笑模样,这会儿又板起脸来吓唬人,便道:“你这样板着脸,可真不好看,你是要吓唬我吗?”
司空穆晟:……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他只得开口循循诱导,“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
“什么话?”云染皱起眉头来去想,她方才说什么了?
看着她说过就忘的模样,司空穆晟气的恨不能把她抓起来打一顿屁股。
不过,看着她这样子,连他自己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其实云染真的只是酒后胡言?
算了,他跟一个醉鬼计较什么。
又想着云染跟太子之间的恩怨,想来她也知道当朝局势,太子若是没了,这朝廷格局必然起变化。
难道她还希望自己去争一争不成?
想想也有这个可能,司空穆晟就释然了。
可能他真的想多了。
远远地对着一旁恭候的秋禾招手,“扶你们姑娘去休息。”
“是。”秋禾连忙点头,进了屋子,扶着云染进内室。
云染这会儿特别的乖,特别的听话,任凭秋禾扶着她离开。
司空穆晟等到内室的帘子落下来,这才转身往外走去。
到了外院,正好看到跑出来的穆逸,岳父早就喝醉躺下了,他就带着儿子直接回了对门。
打发穆逸去睡了,自己则回了书房。
刚坐下就让人把董传章叫来。
董传章很快就到了,进门行了个礼,“王爷。”
“先生坐。”司空穆晟开口说道。
董传章谢过,这才坐下,不等王爷问,直接开口说道:“消息已经确定,薛定愕的确是已经开始集结大军,蠢蠢欲动,意图不明。”
司空穆晟黑着脸,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好一会儿才说道:“军报送上去,朝廷有什么动静?”
皇帝不发话,他也不没有办法直接调动三军,这可是大罪。
“兵部吵成一团,还没有定论。”董传章嗤笑一声,“兵部那些人尸位素餐,满脑子的太平盛世,直言薛定愕才吃了败仗,怎么可能这么快卷土重来。甚至于还有人攻讦王爷,说是王爷想要揽兵权故意放出来的假消息。”
这有些人,自然就是太子的人。
“这些人不用管他。”司空穆晟压根就没放在眼里,“立刻让毛生池跟秦锦飞赶往边关,亲自掌控薛定愕的行踪。”
“是。”董传章听着王爷的吩咐,自己也跟着严肃起来,“生池跟锦飞这一去,还是要悄悄地好,免得被那些人察觉又生事端。”
司空穆晟颔首,“另外让路开文也一起同行,让他潜伏进北冥,按照原计划行动。”
“不如让常山跟开文一起,这两人一内一外,更稳妥些。”
“不用,常山留下,我还有别的事情吩咐他去办。”
“是。”董传章颔首,王爷这样说,那就是肯定有打算这次要狠狠的打一仗了。
太子病重,诸王欲动,王爷这个时候留在京里,其实并不是个好时机。
倒不如带兵出去,将兵权牢牢地握在手里,不管京都有何变动,有兵在手,又有何惧?
而且,这个时候出兵,不管是谁,除非是能找出比王爷更会带兵的人来,不然这一仗,皇帝要不想再吃一回败仗,必然最后还是要妥协让王爷领兵。
董传章出去后一件一件的吩咐下去,夜黑下来,院子里的人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而此时,司空穆晟坐在书房里,脑子里总是想起云染说那句话时的神态。
无疑,那是十分认真的样子。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知道什么还是信口胡说?
那灼灼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能感觉到那里头的热度。
司空穆晟负手立在屋子里,又想起以前自己接到云染的信,然后奇袭了薛定愕的大帐。
他的小姑娘,好似也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云染出嫁之前的前一日,皇后宣召了老王妃进宫。
得了这个消息的时候,云染倒是没有觉得意外。
毕竟庞姝仪跟乔锦璋的事情还悬而未落,司空穆晟不松口,皇后就只能给老王妃施压。
毕竟当初是老王妃接的旨意。
老王妃进宫之后,到底皇后跟她说了什么没有人知晓,王府那边没有动静,云染也犯不着过多的忧心。
很多事情都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比如老王妃的想法。
比如,王府里的穆沁岚跟顾书萱。
还有谭氏跟蒋姨娘。
不过,这些也都没什么,大家立场不同,自然也就无法和睦相处了。
出嫁那天,是个天气极好的日子。
早上起来,大伯母就来坐镇,家里的奴仆全都忙碌起来。
云染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天气,眼睛笑米米的很是开心。
早饭过后没多久,表姐焦宝惠跟舅舅一家、许朝英还有白素漪她们前后脚都到了。云染今日可没功夫招呼她们,笑着打了个招呼,就被大伯母叫了过去。
请来的全幅夫人到了,要给她绞脸,梳头。
两根细绳刮过脸上,略有些疼,全福夫人是许氏亲自请来的,此时笑盈盈的看着云染,“等会就弄完了,再忍一下,这一辈子也就绞这么一次脸,记住了这份疼,就知道自己以后是大人了。”
没有人跟她这样讲过这些,不由得晃了一下神,那全福夫人瞧着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可怜。
没有娘的孩子,就算是大伯母待她再好,那也不能时时刻刻看顾着。
云染到没看到全福夫人的目光,只是静静地听着全福夫人的话。
拿起梳子给她梳发的时候,听着她轻轻地哼念。
一梳梳到尾。
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堂。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老夫人慈祥柔和的声音让云染紧绷的脊背慢慢的松缓下来,忍不住的想到自己跟司空穆晟年老鸡皮鹤发的时候,不由得唇角就勾了起来。
活了两辈子,她其实还是想要贪恋这世上的属于自己的一份温暖。
爹爹再疼她,也还有一个弟弟要操心。
大伯母待她再好,还有堂兄堂妹。
以后,她的生活里就多了另外一个人,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期许这个人能全心全意的待她。
纵许人生不如意,也得给她一个向往的机会不是。
大红的盖头落了下来,遮挡住了外面喧嚣热闹贺喜的人。
她感觉到舅母握着她的手有些颤抖,大伯母跟她说话尾音都带了几分颤。
隔着帘子能看到爹爹看了一眼,又转回去的身影。
只有顾繁没心没肺的跟穆逸笑得开心,在二门口一闪而过的身影,像飞一样。
鞭炮声响,外面大堂兄带着人正在拦门要红包,除了对子让人,对不上来不开门。结果,司空穆晟的狗头军师上前一阵交锋,顺利拿下,大门被攻破。
红包满天飞。
云染都看不到,是顾蓁看了之后回来在她耳边欢快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顾孟走进来,将云染背在身上,顾钧和两眼通红,顾繁这会儿也有几分舍不得了。
顾孟是连夜赶回来的,就为了背他上轿。
昨晚才到家,只睡了两个时辰就起来。
云染的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很快就浸透了顾孟的衣裳。
顾孟脚步一顿,开口说道:“别怕,家里人都会一直在你身后的。”
“嗯。”云染应了一声,脸上却笑出了一朵花。
重活一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有了这么多真心关心她的家人。
仿佛这一刻,诚国公府的那些年,已经渐渐地淡去了。
进了花轿,外头热闹喧天的吹打起来。
娶亲不走回头路,顺着巷子的另一边,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了出去。
云染的嫁妆一水的包铜角的樟木箱子,两个大汉抬着还有些吃力,箱子上系着大红的绸子,随着出嫁的队伍走了出去。
当真是十里红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