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峰一行这次见姜毓才,除了接他到安徽亳州去,还有一个目的,关于南山镇的房子,郑峰要听一听姜毓才的意见。
姜毓才的回答很简单,她已经将房子送给裴巧云,既然裴巧云已经不在人世,南山镇的房子,理应交给裴巧云的家人。怎么处理,由裴巧云的家人自行决定。
郑峰一行赶到裴巧云老家的时候,裴家人已经选好的坟址,裴巧云的奶奶将自己的寿材给了孙女儿。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世上没有比这个更让人感到悲哀的事情了。
葬礼很简单,裴巧云的家人,郑峰和他的战友们,加上姜毓才,还有大队书记乐海峰,没有亲戚,也没有惊动乡亲们。
裴家人已经经受了太多的痛苦,他们只想用一种平静的方式把这一页翻过去。
倒是姜毓才有心,他从县城里面请了四个工人,将裴巧云的坟墓用水泥和砖头封了起来,还在墓前竖了一块墓碑。上面只刻了五个字:“裴巧云之墓。”
一九七三年十一月三十日,是南山镇赶集的日子,地区公安局和大泽县公安局在南山南山镇小学的大操场上进行了公判大会。文化大革命,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很多事情在程序上也被简化了许多,辜文杰杀母案很快就尘埃落定。
郑峰没有通知任碧云,以她现在的处境,把这个消息告诉她,显然是不合适的,即使任碧云自己提出来,郑峰也不能这么做。任碧云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在这种情况下,把辜文杰的事情告诉任碧云,这让她情何以堪呢?
十一月三十日上午,南山镇人头攒动,人们摩肩接踵,汇集到南山镇小学的大操场,为了这个公判大会,学校特地放了一天的假。
九点钟,当辜文杰被押出警车的时候,人们群情激奋,所有人都怒目相向,还有一些情绪失控的人,用烂菜帮子和烂泥往辜文杰的头上扔,辜文杰朝学校里面走到时候,还有人朝他的脸上吐口水,要不是有谭科长和卞一鸣挡着,辜文杰一定会享受一顿口水大餐。
辜文杰低着头,头上戴着那顶被尿液浸泡过的棉帽,帽檐是放下来系在下巴上的,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辜文杰凭借这这顶棉帽多少遮挡了一部分脸,外套的扣子还是原来的样子——是错位的,没有一点变化,对辜文杰来讲,变化已经毫无意义。衣服有时候不过是人的一张皮。
公判大会结束以后,辜文杰被押往镇南湖西岸,这里是南山的东麓,有一个乱葬岗。
从南山镇小学的操场到乱葬岗,辜文杰几乎是被拖着走的,我们可以确定,此时的辜文杰,灵魂已经不在躯壳里面了。
朱所长派人提前挖了一个坑。
在谭科长举枪的时候,辜文杰已经瘫倒在地。
在无法正常执行死刑的情况下,卞一鸣和包大伟将辜文杰的躯体搭在一棵树的树丫上。
子弹从辜文杰的背部射进心脏,辜文杰应声倒地。
在确定辜文杰已经死亡之后,朱所长和另外两个警察将辜文杰的尸体拖进事先挖好的坑中。
一个不起眼的土丘,没有墓碑。
郑峰和他的战友们之所以没有抛尸荒野,一是怕这具罪恶的尸骸污染环境,二是给尸骸一点最后的尊严,请注意,这个尊严是给尸骸的,而不是给辜文杰的,辜文杰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抛弃了做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