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把生活用品丢在黑河村知青点呢?”
柏寒燕道:“他要在黑河村等招工通知书,至于其它生活用品,陶曼想等拿到招工通知书,和乡亲们告别的时候再拿也不迟。”
“等招工通知?”
“对,等招工通知,招工通知先送到大队,然后送到生产队,那时候,陶曼日思夜想的东西就是招工通知,她不想让招工通知落到别人手里。”
“我想起来了,陶曼有一次跑到大队部来,问有没有他的信件。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没有什么信件。她说的信件不就是招工通知吗?”孟书记回忆道。试想一下,如果没有柏寒燕前面的话做铺垫,孟书记能想起这件事情来吗?生活是不是很神奇呢?人的记忆也很神奇,记忆永远都不会丢失,只会暂时昏睡。
“你们刚才说,陶曼找了人。她找了谁?”李云帆继续进行深度挖掘。
“陶曼没有跟王文娟说,但她跟柏寒燕说了。”卞一鸣道。
“是谁?”
卞一鸣道:“陶曼没有讲是谁,但她无意中提到了一个人。”
“谁?”
“柏寒燕,你说吧!”
卞一鸣之所以要把柏寒燕请到黑河来,完全出于以下考虑:柏寒燕作为陶曼的好友,一定知道很多事情,而这些事情不可能一下子还原到脑海中来,卞一鸣也不可能长时间的等待;随着侦破工作的深入,可能还有一些情况需要柏寒燕加以证实。所以,卞一鸣和史可染亲自到柏寒燕所在的单位跟领导说明了情况,得到了厂领导的大力支持。卞一鸣还有一种考虑,如果无名女尸就是陶曼的话,他想让柏寒燕负责处理陶曼遗骸的善后事宜。陶曼生前没着没落,死后应该有一个很好的归宿。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卞一鸣把柏寒燕请到黑河来,是非常明智和有远见的决定。
“有一次,陶子在无意中提到了一个人。”
“谁?”
“这个人叫朱石华。”
“朱实华是谁?”
“朱实华就是县知青安置办的主任。”柏寒燕道。
“不错,我曾经和公社民政助理找过他。”孟书记道。
“孟书记,你和这个叫朱石华的人打过交道?”
“是啊!为蒲著文回上海的事。”
“柏寒燕,陶曼有没有说是通过什么人找到朱实华的呢?”
“陶曼没有说,她这个人做事向来很谨慎,大家都想回城去,每次招工的名额都很少——一个公社也就三四个人。所以,大家都在暗地里较劲,谁都不会说出去。就怕别人去顶。每个人都是在拿到招工通知书以后才公之于众的,有的人走了以后,大家才知道。”
柏寒燕非常准确而客观地描述了当时的现状,要想搞清楚陶曼离奇失踪的深层原因,就不能不考虑这些背景因素。
“李队长,帮陶曼的人会不会是荣主任呢?她和荣子豪谈对象,荣主任又是荣子豪的叔叔。陶曼通过荣子豪攀上荣副主任,请他出面找朱主任,这样解释比较符合逻辑。在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卞一鸣道。
“这种可能性非常大,荣副主任的信访办和知青安置办靠在一起。”孟书记道。
“卞一鸣,你分析得很好,这个神秘人物如果是荣主任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比较明朗了。”李云帆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如果这个案子和荣家大院有关的话,那么,荣副主任应该是一个重要的犯罪嫌疑人。在荣家,谁最有可能和‘69——11。12’案扯上关系呢?就是他——荣耀祖,再综合考虑他和佟海棠之间的暧昧关系,说不定,我们已经接触到了这起案中之案最核心的部分。”
“李队长,只要我们找到朱主任,就一定能找到这个神秘人物。”卞一鸣道。
“对!还有陶曼的招工资料,县知青办肯定有存根。”
“我们肯定要去见一见朱实华朱主任,但要等刘局长和郑峰回来以后再说。”
孟书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小柏,陶曼有没有提到荣子豪?”
“没有,她这个人一向很自卑,她从来不跟别人提她的父母,除了我,她在感情上也很脆弱,蒲著文曾经追求过他,但被她拒绝了,我问她,像蒲著文这样优秀的男孩子,为什么看不上,你们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不是看不上,而是不敢高攀。后来蒲著文当了青年突击队的队长,又入了党,她就更不敢奢望了,再后来,她还想把我和蒲著文撮合到了一起。”
“柏寒燕,你见过这对银手镯吗?王萍,把银手镯拿给小柏看看。”李云帆道。
王萍将银手镯递给了柏寒燕。
柏寒燕拿起银手镯,仔细看了看:“我见过这对银手镯。”
“在什么地方?”
“在陶曼的手腕上,她带过这对银手镯。”
“陶曼有没有跟你说这对银手镯的来历。”
“没有。我当时也没有特别在意,这种银手镯,黑河寨的姑娘媳妇都有。我看这对银手镯的兰花图案非常特别,所以印象比较深刻。”
银手镯终于在柏寒燕的记忆里现身了。所有的信息都汇集到了一起,构成了一个线条清晰,互相关联、前后照应的脉络。
“你最后一次见到陶曼,是在什么时候?”
“我们最后一次在一起,时间大概是在秋天,天已经有点冷了,是穿毛线衣的季节,是一九六八年,这一点是肯定的,就在荣子豪溺水身亡的那一年,我可以肯定是在荣子豪溺水身亡之前。”
“在荣子豪溺水身亡前几天?”
“想不起来了。那一段时间,她晚上到河东村去睡觉,如果太迟了,她就在黑河村和王文娟睡一个被窝筒,白天一般都在黑河村等招工通知。”
“刚才你提到陶曼的行李,她放在你们知青点的行李呢?”
“她这个人做事总是神出鬼没的,我当时也觉得很奇怪,连行李都不要了,为什么说走就走呢?最起码要说一声,打一个招呼也行啊!可等我接到招工通知离开河东村的时候,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情了,我走的时候,所有东西都送给了村子的人。接到通知的时候,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不但柏寒燕熟悉陶曼的性格特点,凶手也一定了解她的行事风格,凶手正是掌握了陶曼的特殊的身份、身世和背景,正是利用了陶曼和黑河寨若即若离、虚实难定的关系,可见凶手的心机是相当诡谲的;当然,凶手杀害陶曼的手段也是非常高明的。但凶手犯了一个最致命的错误:把东西藏进棺材,埋进坟墓,并不是最保险的办法,只要不把坟墓埋进地狱,就有挖开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