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三、四

周欣荣自从开颅手术以后,不再出差,卸掉所有观测项目的主管之责,只是参与预兆科的值班。在机关中,得过生死大病的人,挂名不上班成了没有文件规定的铁律,病人身体一旦不适,众人不得安宁,单位里多一人少一人又无大碍,都是国家的钱开支,领导何必惹上不通人情世故的责难。没有病之前,有几人知道她是谁,现今来台站的领导首先向她问候,问寒问暖的省局领导其实是在尽量回避老周,担心老周突然提出一个要求,答应吧前有车后有辙的,不答应吧恳求你的又是可怜之人,惧怕一言不妥致使她哭上一鼻子。塌陷台的人员工资,钱是国家的,拿的不是我个人的钱,干的不是我家的工作,何必为难人生已经遭遇大不幸之人。除了关心自己的眼前利益,她的人生已经没有大的奢望。值班不误岗已经是对她的最大要求,在这一点上她做的很好。她不会反对任何人,如果没有拖欠工资的事,老周是我的一个稳定支持者,谁当台长她支持谁。陈信刚多次对我说过,希望我照顾周欣荣,分派一些档案之类的工作脱离值班岗位。我不好答应也不好拒绝,我什么都不做,任其自然发展。无为而治,这个办法好,可以用到任何人的身上,更可以用到眼下难以立刻解决的事情上。业务工作上的细节很繁琐,我没有精力去研究,在这一点上我佩服老柏,老柏什么都懂。数据方面的、仪器方面的、规则方面的,不是台站出身的人很难深入其中,说也说不到点子上。我只能少干预,只看评比的最终结果,我就是因为当初总说外行话才被他们看低的,搞业务的人还专门在意这样的细节。说大的方面无人反对,说到细节就有人站出来辩解,最后都是我在错。你们的对与不对,我也闹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你钱想样样正确,为何评比成绩的排名总在后面?原本指望汪台主抓业务,看来是不可能的,我只好暂时采取放任的态度,爱怎么干就怎么干吧,出了事以后就事论是。对周欣荣的要求可以置之不理,对她投入太多的精力也无必要,此人有胜于无。老周的最大作用在于对小米的影响,单位里的两位女同事,一老一少同入同出,私房话最多。去酒店聚餐,老周去小米到,老周不去小米肯定推辞。

小米的家境较好,心目中根本没有事业的位置,相夫教子,家事重于公事,关于孩子的话题最多。在单位里事少为妙,在她这就是一个挣钱的工作,不干活只拿钱最好。她不主动不认真,竟然把日志填上121月,时间一久,难以区分态度、懒惰和能力之间的区别。跟任何人不好不坏的,不支持任何人也不反对谁,尽量搞好同领导的关系,不是想得到好处而是避免劳累和麻烦。诸多的缺点我都不看,在角亥台的职工中,唯一能支持我的人就是小米,尽管是一种缺少个人欲望的支持,这种支持同老周的有点相似,不是坚定的支持者。工作中,对她的任何要求都可能触怒她,正是因为如此,才掩盖住她能力上的不足,我当初没有察觉。自己一旦认为受到委屈,就让父亲、丈夫出面来交涉,次次有省局的中层领导为她说话,因为这些中层的领导都与米局有过交往,好像我在故意欺负她。一点不安排工作,她认为受到冷遇,安排责任重的工作,她认为你在难为她,大有自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倾向。看一个人不能看他如何有能力,有能力的人怎肯屈尊人下,看人要看是不是你的对手,强劲的对手会打败你,蹩脚的对手令你郁闷,老周和小米可以是朋友绝不是敌人。

临时工老张最听话,我在家里不吃早餐,任何时候指使他,他都尽快地为我做好早餐。刘朝阳指使他可以,钱想指使他也行。虽然不断地提出涨工资的要求,人嘛,哪能一点要求不提,就算对我存有一时的不满也从来不耽搁工作,这人真可爱。假设角亥台是我家的,只留老张一人,现有的正式职工我一个不用,立刻都给我滚蛋。我只用听我话的人,工作干得不如意可以慢慢来,不听话的人永远无法调教。因为处理一个职工的权力不在我的手中,我令人臣服的手段就是让他预期有好处等着他,这种手段对年轻人有效,对上了年纪的人没有丝毫的制约性。他们不信任我、再叠加上他们不怕我,小单位不好管理。

省局数据中心的人与仪修中心的人不和,互相指责故障起因是对方造成的,这种状况由来已久。因为台站工作的性质,刘朝阳熟悉数据中心的人。会议期间,在同一个饭店相邻的餐桌聚餐,数据中心的人同仪修中心的发生争执,刘朝阳在数据中心的餐桌上。他觉得数据中心的人占理,“你妈X的,仪修多个鸡X。”仪修中心的年轻人初次遭遇到刘朝阳,用手一指他,“你妈X的。”“你妈X的,你骂我。”“你妈X的,是你在骂我。”刘朝阳一酒瓶子砸了过去,到是没有伤到人,桌子上盘碎碗裂。两个人手持啤酒瓶子要互砸,各自被本桌的人抱住。酒店的老板报了警,警察带走了一干人。鲁局打电话叫我去领人,“甄台,你再来省局别带刘朝阳,给李局丢人。”

有过经历,刘朝阳连一点教训都不吸取,去饭店喝酒出来,横过马路的时候,一辆边三轮摩托擦身驶过,惊吓到刘朝阳,他的骂声奇大,“你妈X的!”对方一个急停掉头奔来,古国有一类特定人群,不同时期使用特定的交通工具,今天碰到的是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刘朝阳也清楚。几个人一看事情不妙赶紧上前拦人,“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边三轮摩托上正要下来的两个光头停住,驾车的纹身男子掉转车头要走,刘朝阳又来一句,“你妈X的,牛X啥?”这一句真的惹怒了几位“爷们儿”,驾驶摩托车的人喊道:“哥们,干死他。”几个人赶快拦截摩托上下来的人,我赶快把刘朝阳拉进附近酒店的大堂。等到摩托开走,钱想才发现兜里的手机不见了,满地找寻不见踪影,杨光说:“别找了,肯定是让人顺手了。”刘朝阳立在大堂内一声不响。带着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存在一种隐患,类似的事情在省局又发生了一次。

一次,刘朝阳走上楼前的广场,对背向蹲着的杨光说:“你妈X的,杨子值班?”杨光没有回头回应道:“是的,你的班?”刘朝阳没听见,伸手揪过杨光的衣领子,“你妈X的,你对谁不满?”杨光挣扎着说:“朝阳,没有哇。”“你妈X的,假装听不见。”我真的是哭笑不得,“刘老大,杨光回答你了,你没听见。”“你妈X的,你是在替他打圆场。你妈X的,我在家行二不是老大。”我已经走了,听见了刘老二的尾音。对于这样的浑人,苗局说得对,“要是一定让他来省局,事先在胸前挂上醒目的标记,上书:李局的亲二外甥。”

定位科的工作全靠刘朝阳支撑着,柏松不干,老乌干不好,汪台经常请假。最初,听许台说乌科干啥啥不行,喝啥啥没够,觉得这是许台烦他。我曾相信乌科的解释,“许台对我有成见,就因为我不娶他的情人,是吧——,都明白的。”中期,听柏台说乌科就知道吃肉喝酒,我觉得柏台在压制乌科。最近,汪台、钱科、老周都说乌科外强中干,我还是疑惑。特别是杨光的话更直接,“他呀,命运好。我把配件备足,我辞科长他接任。坏的差不多了,他搞开发我接手。配件备足了无后顾之忧,他接手定位我去预兆。又到故障的高发期,国家局对仪器进行模块化改造,省局成立仪修中心统一维护,小打小闹的工作甩给刘朝阳。在这小单位里,他始终没有露馅。”老乌在台站工作的时间最长,他没有参加过任何的省局评比,没有参加过省局的塌陷陷情会议,没有参加过市局的塌陷陷情会议,他自己辩解说没有一个台长肯给他机会,问他其中的理由,他回答,“都怕我啊——,是吧——,都明白的。”乌科真的能喝酒,我自认为是喝酒的好手,几经切磋后自认不如,特别是吃肉,我同他比更是天上地下之别,他是没有不吃的物种,还没有不吃的部位。只有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凑到我的耳边说:“把杨光闲置起来,让柏松待岗,是吧——。免了钱想的科长特别是换了他的出纳,让小米干,是吧——。拿掉汪台的会计,让老周干,是吧——。我任总工来负责全台的业务,保证取得好的成绩,是吧——,你明白的。”更可笑的是,一次在值班室他同刘朝阳谈话,话说到忘情时刻,下面要牵扯到我,他打开屋门探头外看,发现走廊里没有人,关好值班室的屋门回头对朝阳说:“甄台走路没有动静,是吧——,都明白的。到了你的门外站住,里面的人还不知道,他还不走,是吧——,都明白的。”“你妈X的,他在偷听。”“朝阳,哪说那了啊,甄台不识数,是吧——,都明白的。”这是在说我查账的事,我就在一墙之隔的机房里,值班室与机房之间的房门开着,我只好悄悄离去,免得双方难堪。乌科对我说:“甄台,你不会简单的加减法。这是钱想说的,是吧——,我在重复,是吧——,都明白的。”老乌自认为聪明,其实他没有看出来:刘朝阳认为在业务上强过他,想取代老乌由他来担任定位科的科长,刘朝阳有此心久矣,在我面前从来不说他的好话。

对于拖欠地方性补贴,老周逼着我索要,说话一次比一次不客气,仿佛没有这笔钱她就要去讨饭。杨光也直接来索要,屡屡强调这是一个台长起码该担负起来的责任。国家局拨付省局的资金中,包含地方性补贴,都是台站在编人员的实际的款项。为何退休人员的全额发放?因为怕退休人员告状,退休人员没有在职人员的后顾之忧。郜局是把责任强加给台长,几个台长在私下颇有微词。柏松沉默是柏台在后面弹压的结果,小米是在等别人去争取,朝阳的嘴上始终不干不净的。钱想不言语,我知道他私下里已经挪用资金。汪台的话中多有讥笑,他在看我的笑话,在求证郜局的失误,在等待台长落到他的头上,逢人就说:“去年欠,今年欠,明年欠,后年欠,总额不断增加,欠来欠去终究要成为呆账的。一朝天地一朝臣,今朝不管前朝的事,真到了那一天还指望有人给你补发啊?他下去得越早,自己的损失越小,不论从工作上还是经济上,他都不称职。”在一旁冷眼看笑话的还有柏竹枫,他要看我如何下台,要看到柳局的失败,要看郜局的失误。

我的台长转正,第一次考核结束以后,乌焦青认为时机成熟,对小米、老周、杨光、钱想不止一次说过:“快让他滚蛋,我去省局找我同学活动活动,是吧——,还可以找我叔叔去市里活动,是吧——,对于我来说钱不是难事,是吧——,都明白的。”他对汪仁良频频示好:“你去省局直接面见郜局,全台人都支持你,是吧——,到时侯你抓全面,我主抓后勤,钱科主抓业务,我们是绝配,是吧——,你明白的。”汪台也认为自己当台长的机会重现,多次去市局见柳局,主动同多年不说话的杨光打招呼。

第二次考核,我用尽浑身的解数,只换来刘朝阳的一张弃权票。墙倒众人推,都在安排我下台的后事,我寝食难安。能帮我一把的人就剩下柳局,虽然我在他的手下总令他头痛,把我当作一个不愿拖带的包袱扔掉,能帮我一把最靠谱的人还就是柳局,柳局最担心的是我重回市局。还有一个更有利的因素,郜局不会承认自己的失误,尽量用我的正式任职来证明他的永远正确,除非我罪大恶极,我永远到不了那个地步。我老婆、公孙处、孟局已经把局势分析得清清楚楚,失败的绝不会是我。柏竹枫、柏松、乌焦青、汪仁良他们的想法大错特错。我恍然大悟,柏竹枫被免职、乌焦青当不上副台长、汪仁良当不上正台长,根源是他们没有吃透规则。在古国的国家单位里,我没有听说过非得干还必须干好的工作存在,也没有听说过离开哪一个人单位会崩溃,但是已经在位的人高于一切,成功不是由下而上而是由上而下。在角亥塌陷台内,存在一群可笑之人,如果我是局外人,难免觉得他们可怜,事实上他们是我的下属,真切地感到他们十分的可憎。我一个懂规则的人,碰上一群规则盲,做什么都是在对牛弹琴,特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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