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侯爷的yu

056 侯爷的yu

等待韶光醒来,三人一边说笑,一边赶回瓷器小铺子。

“今日是初七了吧,险些忘了明月坊的如霜姑娘定下了一套瓷碗,昨日晌午才画好,她付下了定金,说好今天要把东西送上门的。”风兰息从柜台上取出瓷碗,大大小小的白瓷碗,小的可以盛汤,大的可以盛菜,彩蝶在花中飘舞,五彩缤纷。

明月坊。

韶灵笑着从他的手里将大红色锦盒抢过,摇头拒绝。“白掌柜,你若是踏入歌舞坊,不就坏了我们铺子的名声?!”

“什么名声?”风兰息淡淡一笑,不理会她的牵强附会。

“外面那么多女子,不都冲着你来的吗?当然,也许她们当真喜欢这些白瓷,但我敢打包票,你才是镇店之宝,金字招牌。男人一旦出入歌舞坊,有理也说不清了,我可不能让你稀里糊涂把招牌给砸了。你就在这儿招呼客人吧,我去给你送一趟,女子进出青楼,至少不算突兀。”她眉眼带笑,舌灿莲花。

他拿她没办法,唇边有笑,最终放任她前去。

双手抱着红色锦盒,她一步步走向牧隆城最大的歌舞坊,一年前她在这儿寻找胞弟下落,一幕幕,飞快地在眼前闪逝而过。

如今才是晌午,明月坊人声鼎沸的时候是天黑之后,坊内较为平静,来喝酒观舞的客人三三两两,不算太多。

即便如此,明月坊的门口,依旧站着一个灰衣护卫,昭告整座城的百姓,来寻欢作乐,可,来胡搅蛮缠,肆意滋事,就要做好被乱棍打死的准备。

护卫看韶灵走近,面无表情地伸手阻拦,粗声粗气地问。“何事?”

“你们的如霜姑娘在我们铺子里订了一套瓷碗,我是来送东西的,顺便收取剩余的银两。”她浅笑盈盈,丝毫不让人怀疑。

护卫睨了她一眼,冷淡地说。“楼上最东边。”

她笑着点头,“多谢。”

明月坊的中央,一个圆形的观台,一位圆脸姑娘身着红色舞衣,随着乐曲而舞动,轻薄的衣裳,穿着也令人遐思连篇,她的手中抱着一个琵琶,眼眸闪烁,虽不是绝色佳人,但却依旧很有风情。

但韶灵很清楚,入夜之后上台的女子,才是明月坊的顶梁柱,摇钱树。这会儿大多姑娘还在歇息玩耍,出来见客的舞娘,在坊内必是中下的货色。

“你是哪儿来的?”一道不太友善的女人嗓音,落在韶灵的耳畔,她急忙回过头去看,说话的妇人身着紫蓝色华服,脖颈挂着一串东海明珠,发髻纹丝不动,几支金步摇昭显她的富贵身份。

韶灵抿唇一笑,暗暗挑了挑眉,任由她冷淡地从上到下打量一遍。

“我来给如霜姑娘送东西。”

她并不觉得月娘会记得自己,她们只有两面之缘,而一年前,她是身着男装,月娘每天应付的客人就有百来人,怎么会记得她?!

月娘不再开口说话,却是任由韶灵自如地走上楼梯,一步步远离自己。但方才观望韶灵的时候,总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特别是那双明亮有神的眼睛,笑意像是格外平静,却又像是夹杂一分嘲讽……

明月坊的姑娘,能买得起铺子里最昂贵的的瓷器,这一套需要花二十两银子,寻常人家辛苦劳作七八年的收入……韶灵垂眸一笑,从如霜姑娘身边的婢女手中接过十两银子的银锭子,塞在腰际,可见这位如霜姑娘,在明月坊至少也是前十位的花娘。

不过不曾看到如霜姑娘的美貌,实在可惜至极。

她想到此处,脸上的笑意更深,扶着楼梯走下去,却看月娘依旧站在原地。

“韶公子……”在韶灵擦身而过的那一瞬,月娘话锋一转,嗓音带笑。“该叫你韶姑娘了吧。”

韶灵肩膀紧绷,眸光无声转冷,跟月娘四目相会。

“这才是你的本来面目。”月娘勾起朱唇边的笑,眼神极为隐晦。

“月娘好记性。”韶灵并不打算否认,无声冷笑。“可惜月娘一年不见,我几乎认不出来了。”

月娘颇有风韵,一年前丰腴圆润,雍容华贵,而如今面颊消瘦,不如过去美丽,神采也黯然不少。

印象中的月娘,盛气凌人,毕竟她是大漠最大的歌舞坊的主人,不但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财富,达官贵人都成了她手中的人脉。韶灵本以为她会严苛刻薄,高傲回驳,却没想到她只是苦苦一笑,喟叹低不可闻。“人总是有年华老去的一日。”

韶灵的唇边,溢出一道讥讽的笑,她并非看轻月娘出身卑微,而是她将韶光送到林家,让韶光饱受折磨和羞辱,这一笔账……让她没办法跟月娘谈笑风生。

月娘不曾漏看韶灵脸上的嘲笑,不是她眼睛多利,而是眼前的年轻女子根本没打算隐忍收敛。

月娘想起一年前初见韶灵的时候,韶灵还只是一位身着粗布白袍的年轻公子,“他”深夜赶来,只为了寻找胞弟下落。当月娘坦诚周婶是明月坊的下人,并在临终前托付月娘把孩子送走,她察觉到这个公子的反应很大。

一阵突然而来的窒息感,掐住了韶灵的脖子,她的脸上划过一抹死白。

这世上,没有比娼妓更不可信的了。

月娘闻言,柳眉轻佻,凤眼更是精明冰冷。“风月中人都是不可信的,她防着我,也是正常。”

“孩子呢?”韶灵猝然对准月娘的双眼,嗓音很冷,那双原本温文无害的眼瞳,一刻间漆黑如墨,暗潮汹涌,瑞光乍现,锋芒毕露。

月娘一下就淡了脸色,不曾想过这位平淡无奇的公子哥,居然有如此犀利的眼神,一拍桌案,冷然道。“月娘我手下百位女子,我在牧隆城立足的规矩,就是从不逼良为娼。”

“我一时心急,月娘恕罪――”韶灵猝然察觉失态,急忙敛去眼底锐意,起身致歉。她决不能轻易树敌。

月娘余怒未消,丰润面目上满是身为当家的气魄:“林家的大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如今风头正紧,月娘还要回明月坊?”见她起身要走,韶灵眉梢微抬,知晓胞弟的藏身之所,她安心不少。过不了几天,牧隆城将会是大漠最先遭遇战火袭击的地方。

月娘原本并不看她,韶灵这一番低语,她却停下步子,转过脸来端详,良久才笑道。“无论牧隆城变成谁的地盘,明月坊必当岿然不动。”

韶灵望入月娘精明的眼底,一刻间就懂得她的言下之意。天下间,娼妓馆到处可见,只要这世间欲望横流,她们就缺不了生意。

月娘但笑不语,这位公子的清俊风姿,当真令她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看人,便是鉴宝,这双眼睛还未看错过宝贝。

“韶公子,你家中可有妹妹?”

韶灵回以一笑,淡淡说道。“我只有这个弟弟。”

“算我多问了。”月娘凤眸一扫,眼底的笑愈发模糊不清,不再多言。

……

而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就是当初的“韶公子”,换下粗布白袍,一改清丽玉树,她身着大漠女子的装束,更显明媚风华。

“见你的第一面,我就看出来,你是女儿身。”月娘淡淡地说,她不记得自己跟韶灵,有过什么梁子,但很明显,面前的韶灵怀着敌意。

“可惜即便我家有小妹,也不会卖到歌舞坊来当花娘。”韶灵反唇相讥,眼底的笑冷到了极点,当初月娘曾问,她家中可有姐妹,她岂会不记得?!

“你找到弟弟了?”月娘不理会她的冷淡疏离,脸上同样没有笑容,却也少了往日的傲慢逼人。

“找到了,还好老天有眼。”韶灵强笑道,话锋一转,眼神凌厉如刀。“我记得,当年月娘说过,林家大门不是这么好进的,你为了周婶的临终遗言,受累做了一回大善人。”

月娘隐约察觉到韶灵言下之意的愤怒和仇恨,她眉头紧锁,微微凹陷的眼窝,令她看来更是美丽不再。

“你这话什么意思?月娘我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人,你不妨有话直说。”

“林家的二公子林术,差点把我胞弟折磨致死,我是不是该感谢月娘的仁义之举?”韶灵不怒反笑。

月娘闻言,蓦地脸色死白,落在韶灵的眼底,却不过是被拆穿恶行的反应。

“你说的是真话?”她见韶灵转身欲走,拖曳着繁复的华丽裙子,阻拦韶灵,一脸不快惊讶。

“月娘,风月中人,何必如此不爽快?你既然不喜欢拐弯抹角,又何必在我面前演戏?”韶灵觉得好笑,也果真在月娘面前轻笑出声来。

“林家是大门大户,当初我听闻林家在招工,命手下带你胞弟去,手下回我说林家很满意,收他做书童,不必跟下等奴役一样做粗活。我觉得周氏可以瞑目,点头应允,我每日坊内事务繁忙,要应付的客人约莫上百个,从未记得让人去打听他的近况。更何况林家口风很紧,时间一长,我的确把他忘了,直到你来找他,我才想起。周氏在明月坊只是个下人,月娘我若是你口中的恶人,大可把你弟弟关在坊内卖笑,反正他皮相甚好,能为月娘赚的大笔银两,何必把他送出去?!岂不多此一举?”月娘的眼眸冷沉,嗓音同样夹杂不快。

韶灵双臂环胸,任由月娘巧言善辩,她冷哼一声,眼神依旧冷若冰霜,并未平复心中的寒意。

“你当然会不信。月娘我这辈子没有孩子,的确不懂为别人着想,更别提你弟弟当时只是下人之子,若不是周氏在坊内勤劳能干,我甚至不会去看她最后一眼,更不会理会她的临终遗言。”月娘冷静地说。

“月娘何必跟我解释这么多?怕我报复?”韶灵垂眸一笑,眼底风云瞬变。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你是学医的,岂会看不出我的不妥?”月娘的眼底黯然失色,苦苦一笑,笑意很涩:“反正也活不久了,月娘可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埋怨我的人。就算你不想听,不愿相信,我也要说。让你胞弟受苦,或许我难逃其咎,但我没有太多心思放在一个跟我毫无关系的孩子身上,更不曾料到林家的少爷是个衣冠禽兽,我一年前就同你说过,明月坊从不做强人所难的生意,从不逼良为娼。若是知道林家是个火海,我宁愿留着他。”

或许是月娘脸上的苦笑震住了韶灵,她的眉头紧蹙,虽不曾马上相信月娘的说辞,却又不再跟一开始那么笃定愤怒。

她当然看得出来,月娘的身子不妥,虽然月娘还能站在自己的面前,但她的面色蜡黄灰败,宛若很快就要过花期凋谢的花,一看就是病症到了骨子里。

无法继续多活几年的人,还有必要说些假话糊弄人吗?!还有必要在乎一个陌生人的误会吗?!

韶灵沉默了许久,并不曾抽身离开,而是抬起清冷眉眼,红唇开启。“有一件事,我想问你。一年前你是因为摸清楚了我的底细,才愿意见我一面吧。是因为我跟宋将军的关系?”

“你随我来。”月娘但笑不语,主动走入不远处的内室,唯恐隔墙有耳。

几年前有一个术士算卦说她过不了四十五岁那个关卡,结果被算中了,他还说明月坊的继承人,是一名有缘之人,能不负重托,将她凝注一生心血的明月坊,打理的更好。

她总觉得自己跟韶灵,还有未尽的缘分。韶灵的性情,颇有几分她欣赏的样子。

韶灵缓步跟在她的身后,听月娘娓娓道来,沉溺在她的过往之中,嗓音之中颇有疲惫和淡淡的哀伤。

“月娘我年幼的时候,两国交战,凤华国的铁骑踏破了城门,入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无辜的城民死了一万余人,其中也有我的父母。霸占牧隆城整整一月,恶性滔天,直到皇城派来将军,赶走凤华国的恶将。父母一死,我几经周折,到了京城,学的一身技艺,十三岁就当上京城花魁,后来独自回到牧隆城,开了一家歌舞坊,也不过是想有个归宿。这些年,关于宋将军的传闻,大漠到处都有,他看似无所作为,常常在酒肆喝醉酒,疏于管教手下,实则在西关一待就是六年,若没有他,凤华国不会数次想进攻却被击退。月娘是风月中人,却很敬佩守护大漠的宋将军,而你是他最要好的挚友,我相信,你不会是给月娘招惹麻烦的人,才愿意见你一面,回答你的疑惑。”月娘动作优雅地倒了一杯茶,递给韶灵,韶灵没接过,可见她很是小心谨慎。

韶灵虽然依旧静默不语,原本她当真打算要让明月坊陷入危机,报复月娘的心肠歹毒,为富不仁,就像是处理林术那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一样,哪怕要她杀人,她也不会心软。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韶灵寥寥一笑,或许月娘说的是真话,她掌管整个明月坊,根本不会多花心思照顾韶光,阴差阳错,把韶光送入虎口。就算是她无心,韶光身上和心上的伤痕,又岂会是一朝一夕可以痊愈消失的?!

“我平生不曾做过亏心事,也许在世人眼底,我做的不是清白的勾当,但这些姑娘都是心甘情愿来我这儿的……大半都是身世孤苦,我收留她们,让她们凭本事吃饭,总比饿死来的逍遥自在。你维护家人,埋怨我也是应该的,但月娘不想承认没做过的事。”月娘抿了一口茶,胸口的刺痛依旧不曾消失,她的嗓音越来越轻,像是很快就要睡着了一般消沉。

“你不必在意我相不相信,一个人无愧于心,就得自在。”韶灵不温不火地说,朝着月娘微微欠身,丢下这一句话,随即转身离去。

月娘凝视着她远走的身影,她比自己这辈子看过的任何一个女子还要果断利落,极有慧根,放下茶杯的右手,明明不曾承受重物,却暗暗颤抖。

她的病……看来越来越严重了。

要赶紧找到后人,把她的心血寄托给那人,才不至于让这些姑娘受苦,也不至于让自己毕生心血付诸东流。

……

“风兰息,我回来啦。”

铺子门边,传来这一道轻快嗓音,听得出来人的轻松和欢喜,白袍之下的瘦削身影微乎其微地一震,他每一日都想着她,却又只能放纵自己在回忆中找寻她,但身后的声音如此熟悉,如此真实,他很想回头,却更怕这是一场虚无。

他做梦都想,她会用这般的语气唤着他,他们成为一对吵吵闹闹却感情很好的情人,就算她恶意取笑调侃,他都会觉得心中甜蜜,宛若被灌下一大碗蜂蜜。

“怎么这么快活?”风兰息扯唇一笑,这回她没挤眉弄眼地叫他“白掌柜”,他很是欢喜,眼底也充满了更多的柔和。

“方才回来的时候,去看了一眼以前宋大哥住的府邸,虽然没有京城将军府一般大一般气派,门口还看到几个过去相熟的人,可惜他们都没能认出我来。”韶灵朝着风兰息的身畔一坐,看他当真在没有客人的铺子里,铺好了画轴,开始作画。她说的语气随意,没有任何介怀。

“我还不知道你怎么跟乘风相识的,恰巧我要作画,你同我说说。”风兰息一脸温和,但笑容并不敷衍。

韶灵望向窗外的天色,几年前,那个晚上,也是黑漆漆的。

她从那儿逃出来,仓惶不已,刚到大漠,身边没有多余银两,甚至身上的衣裳都当掉了用作盘缠,饿的饥肠辘辘,一咬牙便动了邪念头。牵着马停在一家酒肆门口,她环视一周,过了饭点,只有三三两两的客人,很是冷清,她听闻大漠人粗鄙豪放,大多不太精明,兴许她当真能找到一个蠢笨猎物,任她宰割。

靠窗的桌上,趴着一人,面前摆放酒杯酒壶,看来已经醉倒,可惜一桌未动酒菜。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昂头挺胸,走入其中,正大光明地坐上他的酒桌,厚着脸皮将他的酒菜席卷一空。

“小二哥,这儿再上一盘酱牛肉,一碗鸡丝面。”重重一拍桌案,她正襟危坐,板着脸,一副主子派头,仿佛腰际挂着沉甸甸的荷包。

她一口气要将这三四日的食量都补回来,小二瞥视了一眼她身上不值几钱皱巴巴的粗布白衣,又看她雷打不动坐在这桌上,不禁皱了皱眉头,却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上了她点的菜。

待她一脸餍足,饱腹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小二几乎是飞奔过来,堆着笑讨账。

“这位爷,一共是二两银子。”

“记在我朋友的账上,没见他醉了吗,我是来带他回去的,还怕他不给你银两不成?!婆婆妈妈,小肚鸡肠,你这辈子没见过银两么?!”她眉头一拧,一脸不快,绕着桌子走到醉倒的男人身后,肆无忌惮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一副十分熟络的骄傲姿态。

“当然,记在宋……公子的名下,是小的不识抬举。”小二哥的脸色难看,当真被她颐指气使的模样震慑住,不过在念及这个男人的名讳的时候,却不禁打了个咯噔。

宋公子?

看来当真是个有钱公子哥。

她眉头一挑,利落大方地将男人的左臂搭上自己削瘦肩膀,故作轻松地扶他起身,却没想过一个男人的分量居然这么沉,她还未带着他走上一步,已然脚步松动,被这座大山压垮,小二哥紧忙跟了上来,厚道地搭了把手,两人一道扶着酒醉的男人直到门前拐弯角。

“别送了,我们自己会走!回去照顾生意吧,不该问的问了,不该做的做了,没个眼力见――不然你来送他回去,我乐个清闲!”

她突然转过脸,无声无息淡了脸色,话音未落,几乎就要一手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一番劈头盖脸的数落,吓得小二当真不敢再跟着了,他只能连连点头,恭恭敬敬地退开。

“两位公子慢走。”

一看周遭无人经过,她脚步虚浮,两人宛若醉汉一般,像是被风吹断的柳枝,一会儿吹到东,一会儿吹到西。

“不管了!”她咬牙,暗自咒骂,她撒手一放,眼睁睁看着酒醉男人跟脚边的石头一般滚到角落,看他那副窘态,连日来的疲惫不安宛若退潮般烟消云散,指着那个黑影哈哈大笑,直不起腰来。

黑影蹲在墙角一动不动,微微鼾声传来,似乎当真醉得一塌糊涂,就连把他丢下他也不过发出很低很浅的一道闷哼声,很快就睡死了。

“这位大爷,对不住您了,委屈您在这儿将就过一晚吧。”藏匿许多年的乖戾无赖,在面对这个无辜的陌生人,却宛若火山般突然之间就爆发,她朝着那角落拱了拱手,随即牵马转身就走。

“我在大漠三年了,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无赖。”

她正欲翻身上马,却只听得墙角一个闷闷的声音,背脊一僵,她不敢置信地转身,漆黑的夜里,墙角窝着一个人,浑身酒气,不是他还能是谁?!

她看不清那人的面目长相,唯独对着一双清亮沉静的眼,他的声音平稳温和,哪里像是喝醉了酒的人?!

“喝了我的酒,吃了我的菜,外加一盘酱牛肉,一碗鸡丝面,帐都记在我的名下,不说了要把我送回去?”

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双清亮的眼满是笑意,只是她根本分不清是善意还是恶意,他记得如此清晰,分明方才是清醒的。对她的劣行忍了这么久才开口,到底是何居心?!

“忍不住了,这位爷?”她嘿嘿低笑出声,笑容却不达眼底,隐忍而活九年了,她知晓如何装疯卖傻,假痴不癫,此人任由自己胡作非为,可见耐心可嘉,颇有城府。不过若他不容她,早该醒来训斥一顿,遇着脾气臭的,说不定还是一阵好打。

“把我送回去。”他重复一遍,依旧说的很低,哪怕看不到他说话的神情,但他指使人的气魄,却比她方才拍桌子训小二强了百倍有余。

“我是很想送您回去,可我只有一匹马。”她依旧嬉皮笑脸,双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她初来乍到,却满心警惕,虽然大漠远离中原,但她不愿惹祸上身。大漠充斥三教九流,她来之前,就是晓得。

“一匹马可以驮两个人。”这一回,声音里有了不可察觉的笑,仿佛嘲讽她在他门前班门弄斧,推脱的伎俩可笑之极。

“你不醒着吗?”不悦染上眉梢,他既然醒了,何必缠上她?这一匹马,是她从那个地方带来的,也是她最宝贝的东西,她还要走遍大漠,不想失去行走的工具。

“到了我府里,付你银两。”

她双眼发光,一句“给我多少”已然到了嘴边,不过还是生生咽下,她装作潇洒从容,手掌一挥。既然到了大漠,她总是防着人,不如边走边找安身法子。

“好,就算交你一个朋友,我送你回去,你给我指路。”她说的好听,冠冕堂皇,实则外强中干,心虚不已。

他微点头,朝着走来的身影伸出手去,炯亮的双眼,依旧盯着她。“我给你指路。”

她耸肩,不以为然地笑,一把握住他的手掌,这下才心中一惊,这掌下粗糙不堪,全是厚手茧子,她当下就明白,此人常年练武,是个练家子。

她已在虎穴之中。

他清醒不醉,更有武功,而她柔弱无力,不用一招,就会死在这人手下。

她咬紧牙关,却猝然扬眉一笑,五指不曾抽离开来,相反,用力将他搀扶起身,带上了马。

“这位爷,您可别吐我一身,我没多余衣裳。”身后那双手,毫不客气勾住她的纤细腰际,她身子僵硬,头一回跟人合骑一匹马。

还是个,男人。

她以玩笑化解尴尬和紧张,只知他的酒气和炽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脑后,明明秋夜很凉,她的耳廓却热的像是被火烧一样。

不知此人是否会实现诺言,给她一些银两傍身,这样的话,她还可以买一套新衣裳,她望着远方,思绪万千,到了危急关头,她更愿意想些开心的事。

这也是习惯。

一路上都是独自日夜赶路,身后有一个人的感觉……很新鲜,她扬着唇,索性垮下肩膀,潇洒扬起马鞭。

身下的黑色骏马,更是蠢动疾驰,

“你叫什么名字?”身后的男人许久之后,才开口问了这一句。“从哪儿来?”

长睫一颤,她用尽了力气勒紧缰绳,粗布白衣之下的纤弱身躯绷得刚硬,挺拔如松,手背之上的青筋毕露。

她不知自己该说什么,难道说她是从中原而来的逃犯?!

他们就这样交了朋友。

“宋兄,我一直很想问,三年前你我相识,你到底醉没醉?”她好几次都这么说。

“当然醉了。”宋乘风总是毫无痕迹地移开滞留在她身上的视线,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

最初认得宋乘风,她就对他的身份有所怀疑,他们数月才能见一回面,宋乘风来见她的时候,常常一袭常服现身,不挎刀剑,化解了他身为年轻武将的戾气。

他便是王朝派遣到大漠西关的留守将军,他不曾表明自己的身份,直到半年前,他才告知韶灵他为西关守将。

虽然大半时间都在军中,却也有属于自己的府邸,他独身在酒肆,身边也没个近侍,而酒肆小二都知晓他的身份,看来他如此散漫自由,也不是头一回。可是她却又想不通透,西关是齐元国重地,他本不该给人拿捏任何把柄,可是……他偏偏这么做了。

……

听到这边,风兰息停下笔来,笑着说道。“的确很像是乘风的作风。”

韶灵从回忆中抽离出来,神色自如地喝了一杯茶,静静地为他研墨,不假思索地说:“宋大哥是很适合在朝廷有一番作为的人,他看着糊涂,其实很精明,能够在朝野中占得一席之地,不像你……你太清心寡欲了,侯府的责任你不得不担着,但不见得是你喜欢的。”

风兰息不露声色,只是继续沾了沾墨汁,以往十多年画的都是水墨画,从未有过任何颜色,今日却特意买来颜色,打算绘一张彩画。她无意之间的话,总是说到他的心里,这些年并非没有对他心仪的女子,或许也有家世背景,性情才学都不一般的大家闺秀,但却很少找得到这么懂他的人。

“我又不是活死人,怎么会没有人的欲望――”风兰息笑了笑,或许清心寡欲,是一种赞美,但落在他的耳畔,却并非如此。他的眼底,蕴藏着层层叠叠的暖热笑容,直直凝视着她,但最后一句,却还是只能在心里呢喃。她是他的欲啊……她成了这么多年他唯一如此耿耿再坏的人哪。

韶灵并不曾多心,趴在桌角,螓首枕在她的双臂上,懒懒地观望着他作画的神态,他双鬓垂下的青丝,被风吹动,仿佛在自己眼前扰动,令她鼻子发痒。她的嗓音很轻很低,用闲话家常的语气坦诚:“方才我去了明月坊,见到了一个勉强称得上是故人的人。只是很可惜,我并未见着声名在外的如霜姑娘,听闻她是个冰美人,人如其名。”

“不是男人才在乎女人的容貌?你怎么也在意?”风兰息侧过俊脸,眼神不变,只是觉得好笑。

“人总要自己找找乐子嘛。”韶灵睨了他一眼。

“乘风说,一开始在大漠,总是很嫉妒你。”风兰息的嗓音温和而好听,比起慕容烨少了与生俱来的磁性,仿佛是温润的玉石,淡淡的,凉凉的,很能安抚人心。

干净的毛笔,沾了沾蓝彩,他勾勒着月牙泉的泉水,或许他不能再贪心了,曾经多少回想过成亲之后,她能为自己红袖添香,哪怕只是谈论着家长里短,他也觉得是一种幸福和愉悦。这世上相敬如宾的夫妻太多了,能有真感情的又有多少?!

062 大结局中066 七爷调情004 母女受罚019 金石为开040 雨云之欢055 七爷轻佻056 感激七爷039 你别碰她007 主动的吻014 七爷关怀064 番外1025 七爷咬人036 小别新婚077 爷的娘子027 垂涎韶光041 韶灵受伤016 残杀男孩014 滚滚被单052 七爷放手047 七爷照顾012 韶灵进宫010 给他做小008 送他信物081 七爷禁yu18号067 破镜重圆006 同处一室013 一晚酒醉010 给爷名分059 旧情复燃071 心有相通002 死而复生025 七爷咬人013 一晚酒醉006 七爷呈心011 它在求偶032 为弟报仇020 七爷知心017 见废太子078 互诉衷肠010 给爷名分068 看春工002 温泉恩爱050 侯爷怀疑017 见废太子027 你是天意065 爷要娶她005 独占韶灵041 七爷野心020 七爷知心023 侯爷挽回014 滚滚被单012 庆祝生辰008 你要认命049 什么来头018 不要怨我056 侯爷的yu005 菜市观刑034 韶灵偷袭017 见废太子057 七爷护短061 继姐见鬼056 感激七爷023 侯爷挽回058 告知真相061 大结局上046 独占爱人055 七爷轻佻003 盖被聊天060 探他心意049 什么来头035 爷想要你078 互诉衷肠023 重回云门017 酒宴羞辱049 我不爱你047 七爷照顾071 心有相通014 七爷关怀023 侯爷挽回014 滚滚被单032 为弟报仇042 不嫁七爷033 一家团聚028 碎他碎你002 温泉恩爱079 七爷索爱029 再叫一次027 你是天意001 楔子067 破镜重圆005 菜市观刑030 生个孩子004 母女受罚059 七爷邀约038 侯爷受伤007 主动的吻033 谈谈条件026 姐弟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