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 七爷亲她
韶灵环顾四周,从四处跃下十来个身影,将马车里里外外围了三层。
“都这么晚了,要去哪儿?”
这慵懒散漫的声音,从后门内传来,侍从提着一对纸皮灯笼,将昏昏暗暗的夜色,照亮了几分。
韶灵转身看他,微微抬高下颚,仿佛无事发生般从容不迫。
“兄弟们这么晚还不睡觉,七爷真是教导有方。”她的眼神自然地打量着云门的手下,将马夫脖子上的那把利剑缓缓压下,语音清灵悦耳,声中带笑。
“三年前被你钻了个空子,如今,只要没有爷的首肯,一只苍蝇也休想飞进来。”灯笼中的火光,泛在慕容烨的眼底,他止步于她身前,缓声道。“你这次回来才一个月,爷忘记交代你一句,看来,今夜你白走一趟了。”
韶灵回以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七爷,我没想过要走,只是连日来,韶光多有打扰,我不想再给七爷添任何麻烦。”
“云门是你的家,这又是你的亲弟弟,他住在这儿,不过是添一个人的口粮罢了,能有多麻烦?”慕容烨的目光透过她,落在遥不可及的远处,他的俊脸逆着光,像是失了任何神情。
她抓住身后布帘的手,迟迟不曾松开,韶光就在她身后,咫尺之间。
“来人,还不请韶公子回去,早些歇息。”
慕容烨轻笑的嗓音,破碎在夜色中,格外轻狂肆虐,歇息两个字,咬的很重。
韶光被人从马车中拉出,他仓惶地望向韶灵,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却没说什么,冷眼瞧着两名男人将他送回云门。
“七爷不是不想见我吗?”
白天他们不欢而散,晚上这么小的动作,居然惊动他亲自来阻拦,他……可真有心。
“你这不是逼得爷非要来见你不可?”慕容烨轻叱一声,唇畔的笑,有些猖狂,有些傲慢。
她无声地笑。
“何必偷偷摸摸把弟弟送走?”他缓步走近她,手掌覆在她的削瘦肩头之上,在月色之下,俊颜模糊不清。“云门之外,可都是狼虎之地。”
“云门于他而言,就是安全的?”她敛眉轻问,问的满心苦楚。
“只要你在,他就是安全的。”
慕容烨眼底的笑,愈发冷淡,他褪去往日闲散,跋扈凌厉的令人不敢直视。
“比任何地方,更安全。”
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的耳畔传来这一句话,不知为何听上去坚定的宛若誓言。
她的心,居然……极轻地动了一动。
“陪爷走走。”
韶灵不曾拒绝慕容烨,两人一同走在夜色昏暗的小径上,他走的不快,有意要跟她并肩同行。
“在大漠,灵药堂的主人是你?”慕容烨挑眉看她,语气平和,不像是试探。
“不过是开了间小药房罢了,营生之用。”韶灵目视前方,眸光一闪,不动声色。
“你试试吧。”
他沉默了许久,才停下脚步,朝着她丢下这一句。
周遭没有哪怕一线光亮,她唯独在那双熠熠闪闪的眼底,找出自己的身影。
她轻轻应了一声,却再不曾说话,两人在夜色之中,沉默不语走了许久。
那一日过后,他们似乎……又回到了好几年前。
除了宇文壩那件事,她无法否认,七爷比起这世上的主子都厚道,从未辱骂她,也未虐待她。
跟韶光相比,她亦不曾因为暴虐的主人,身上添哪怕一道伤口。
七爷给了她足够的自由,云门,她畅通无阻,出入随性。唯独韶光无法离开云门一步,她清楚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公平。
他们彼此,都握住对方手中的软肋。
“他的病,还有得救吗?”韶光一身翠色袍子,站在韶灵的身后,经过数月来的调养,他的面颊丰润起来,眉眼之内多了少年的生气,愈发俊俏。
这个月来,他每回半夜醒来,发觉外堂的蜡烛还亮着,有很多个晚上,韶灵一夜未眠,她不断的试,不断的调制新药。
屋内满满当当都是药材,虽然她已经分门别类,但还是稍显杂乱。为了找到解毒的法子,她已经炼出不下十种配方,可惜依旧没有任何见效。
“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韶灵神色淡淡,低头,望着面前的各色瓷瓶,眉目之间浮现一抹凝重。
若这么好解的话,慕容烨也不必等到现在。
不管结果如何,她不愿轻言放弃。
“治不好的话,也是他活该……”韶光低不可闻的嗓音,落在韶灵的耳畔,她手捏一片药材,眼神蓦地一沉。
韶光对慕容烨的厌恶,溢于言表。
她佯装不曾听到,眼底浸透沉思,韶光看她不说话,也唯有坐在一旁陪伴她。
桃林中央放了张软榻,慕容烨正坐着端详平静的湖泊,桃花这两日已经落尽,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花瓣。
“七爷。”
他的身后,传来轻轻的嗓音。
韶灵几步走到他的面前,将瓷瓶和清水送到茶几上,他却没跟往日一般伸出手去接,似有不耐。
她打开瓷瓶,将药丸倒在手心,送到他的唇畔,近乎威严逼和。慕容烨这才勾了勾唇角,药丸从她手心滑入他的口中,他的唇擦过她的娇嫩手心,她蓦地缩回了手。
“七爷不耐烦了?”
她端了座椅,坐在她的身旁,弯唇一笑。一个月了,他是该没耐性了。
神色自如地为他解开身上华服,打开针盒,挑了一根细长银针,扎入他手臂一处穴道。
见他不吭声,纤纤素手压在他的胸口,两指之下,再扎了一根针。
慕容烨依靠在软榻上,淡淡睇着眼前的女子,她的眉目之间,从容安宁,沉敛娴静。她的隐忍和专注,不逊色于任何一个医者。
“每日都给爷扎这么多针,你是来报恩还是报仇来了?”他的俊脸透着疏离,冷哼一声,吹毛求疵。
韶灵的指腹再往下滑两寸,在他结实的小腹压了针,针灸不过是为他延缓毒性游走在全身时间,在找到最好的方子前,他不至于被酷寒所累。
她的手压在他的小腹,那一丁点的温暖,却在寒凉的身体上勾起一抹莫名的情愫,慕容烨的眼底,突地被无穷幽光掩盖覆灭。
“怕疼?”她没抬眼,笑着问。“在大漠,很多孩子都怕扎针,不过针灸确有实效,完后给一块糖,他们就能破涕为笑。”
慕容烨还是一阵沉默。
韶灵抬眼看他,他刁钻乖戾,傲了二十几年,年纪轻轻睥睨天下,向来都不正眼看人,也没什么敌手,素来呼风唤雨,想要的东西手到擒来。如今遭了这般难缠的病,无疑脾气更坏了。
她将他身上的针,一根一根撤了,唇畔一抹年少时候的顽劣笑容,愈发灿烂多姿:“可我不知七爷也这么惧怕,早知如此,我就给七爷带块糖来了。”
他见她正欲起身,手掌突如其来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带入自己怀中,一手扣住她的螓首,俊脸压下,两人双唇相贴。
“比糖甜。”
慕容烨松了手,一抹乖戾的笑意,从薄唇旁漾出,他的眼神转沉,独断专制的光耀,早已击退了他身上的闲散慵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