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正暖,中文系组织大家去森林公园野炊。出双入对的佳偶自然是欢呼雀跃。而对于重和夏这样的孤家寡人来说,也没有什么吸引力。
早晨,迎着朝阳,沐着薄雾,大家驱车出来,若脱笼之鹄。说笑的说笑,唱歌的唱歌,好不热闹!
走进公园,马上被出奇的绿色盛况感动。围墙爬满了藤萝,点缀的黄花,在风中招摇。正门上方用绿叶拼成四个大字“森林公园”。微风拂过,四个字像是活了般律动。走在如茵的草地上,有如在海洋中漫游。放眼望去,松树柏树,杨柳梧桐树,简直是一场绿色的盛会。
没想到喧嚣的都市里,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沉浸在烦恼忧愁中的人们,到这里会有一种“望峰息心,窥谷忘反”的情怀。
重静坐在草地上,和大地来一次亲密接触。闭上双眼,呼吸着新鲜的绿色气息,那是生命的味道,淡淡的香,柔柔的情。默默地冥想,褪去了沾满征尘的铁甲,洗去一身的惆怅纠结,化成一抹流云,随着微风在天际铺展遨游。看到了天空的广阔与大地的辽远,目睹了晨曦初开与夕阳西下,领略了花开花谢与潮起潮落。做一次纯净的自己。
突然,一股扑鼻的清香袭来,浓浓地,有些迷乱。重赶忙睁开眼睛,一束五颜六色的野花,映入眼帘。上下打量一下,是个女孩,她的脸被花遮住,隐约着咯咯的笑声。她穿着平底凉鞋,肉色的长筒袜包裹着双腿,曲线清晰。深蓝色的牛仔短裤,衬托出双腿的修长。纤长的手指,轻攥着那束花,轻轻地移开,红润的脸颊慢慢呈现。清澈的眸子带着微微笑意,简约的短发垂过两颊。她躬身坐到重的旁边,道:“书法家,神游哪?花送你了。”
重接过花,方从梦境中醒来,心脏尚在意外地跳动。他定定神,在霞光掩映处,看出是甜,忙道:“甜,是你呀,你好,谢谢你的花。”
甜笑道:“从来没接到过女孩子的花吧?”
重轻挑一下眉毛道:“惭愧惭愧,头一次,甚是荣幸。”
甜眼神飞扬,道:“荣幸吧,看,还有更荣幸的呢!”只见她从纸袋里取出几串刚刚烤好的羊肉,香喷喷地,溢着油渍。重的味蕾马上兴奋起来,嘴角流着口水。
重接过肉串,翻来覆去地看。甜急道:“你怎么不尝尝我的手艺?看什么呢?”
重看看甜那睁大的眼睛,竟能照出了自己的脸庞,脸颊掠过一丝绯红,道:“好好,香极了!”
说罢,嘴巴正张开要吃,马上又止住了。他不敢望向人群,因为海一定在看他。他想:我该如何是好?重能体会被抛弃的苦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刺痛海的心脏。
重低着头咬了一口,还不时地张望着四周。就在那一瞬间,重的心被碾碎了,疼痛不比海的轻。只见玲身边的农,正举着肉串喂着玲吃。玲微微抬着头,张开小嘴,用洁白的牙齿轻咬着,还不时呵呵笑两下。就如同一只小羊羔在吮着甜甜的乳汁。重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本应心生嫉妒,或是仇恨。可是都不是,竟是强烈的恶心之感。相爱的人,如何知晓被遗弃在角落里的人的心酸呢?
甜道:“怎么不说话,味道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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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歉意地说:“还好,我在欣赏美景呢!”
甜和重并排坐着,嘴里咬着肉串,望着远方。蓝的天望不到尽头,多想化作一只鸟儿,自由地飞翔。飞到美丽的童年,飞到大海的尽头,飞回纯真的曾经,飞回梦开始的地方。
一年了,落红杳无音信。再有一两个月就是高考的日子了,也不知落红备考得如何。一直在心中浮动的身影,任凭一个个意外的侵袭,也没有消失不见,却日渐清晰。重觉得再也回不到从前,貌似落红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都是自欺欺人。曾经的一生永爱,怎么会在离开后,渐渐地忘记呢?
如今,经历了许多。追逐了向往的恋爱,倾心竭力却落得个两手空空。围绕着自己纷飞的彩蝶,不知心怡的是哪只?人生就是这样,纵使百转千回,一生流浪,最终还是回到原点。
重并没有觉察甜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的心在空中游荡,哪有心思顾及眼前人呢?
日光在移动间,直刺向重的眼睛,一时眩晕。忽觉得自己这段日子,一直活在混沌里。情感的纠缠,梦想的蒸发,学业的茫然,未来的悬念••••••每天就这样的游离态,其实没有方向的人生,是危险又苍白的。夸父逐日的岁月,固然疲惫不堪,但有一生的追求,即使死掉也觉得有滋有味了。重追逐的太阳到底在哪里呢?
一年了,大学时光,悄悄地消逝了四分之一,怎么还沉浸在惶惑里呢?
人就是从迷茫中走来,跋涉得越是长久,越能看得通透。有时常想,人不就是一只小船,在风浪中飘摇,貌似漂泊不定,殊不知他的目标是海洋。
临近中午,太阳有点灼人。重移动一下身体,靠在梧桐树上。有依靠的感觉很充实,凝视着草丛间的两只蝴蝶,比翼双飞。全世界就只剩下这温馨的一幕。
蓦然间发觉,眼前的一切都在曾经的某个时间发生过。细细品来,原来是高中时的味道,一样的蓝天绿树,一样的蜂舞蝶阵,不一样的心情。那时有美丽的天使陪伴左右,是甜丝丝的幸福,而如今不知怎么竟多了几点酸涩的味道。
山重水复,不变的是曾经的那份纯情。美丽的落红又在眼前浮现,白色的长裙,轻摇的发辫,淡淡的微笑,温润的鼻息••••••仿佛一切都在身边。
周围回荡起落红的声音,不知怎的重的心猛跳了几下,微微有些针刺的痛楚,这是一份深深的想念。眼前的情景拨开了记忆的闸门,落红如旋风一般,瞬间侵袭了重的世界。
重俯下身来,寻到一枚石子,转过身来,在梧桐树干上深深地刻下了几个字:“此生最爱惟落红。”树皮溢出的汁水,是重爱情的清泪,那么真那么重。
重奢望着几年后有一天,能携着落红的手,来此寻找曾经爱情的誓言。落红一定会幸福地舞蹈,重紧紧地拥着她傻笑,这就是他简单的梦想。
重想着这一切,眼角湿润,浅笑着睡着了。同学们拍照了,重却依然在记忆的流里游弋。
夏叫醒重时,大家已经散去。太阳西斜,鸟儿在树上尽情地欢唱。重略带些茫然,拖着缓缓的步子,几次回头看着歪歪斜斜的几个字,是诀别,还是铭记?
夏道:“怎么啦?像是有心事?”
重笑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夏道:“那咱们回去吃刀削面吧,顺便休息一下。”
二人走进餐馆,三三两两的人,略显清净。热腾腾的面,端上桌子,散发着香气。夏大口吃面,重看看觉得自己没必要抱着愁绪不放,也大口吃了起来。
没多久额前爬满了汗珠,重要了两份饮料,和夏边喝边聊。
夏道:“我如今对女生不感兴趣,甚至有点厌恶。”
重道:“得了吧!哪有那么夸张?”
夏道:“我觉着吧!现在谈的恋爱纯属是游戏。”
重道:“那不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吗?”
夏道:“那可不是一场梦,现在没有什么经济基础,还得给她买这买那,像伺候女皇似的,一旦出错,就一脚把你踢开!”
重道:“这是经验之谈吧!”
夏道:“本来就是那样,我可不搞这种风险投资呢!”
重道:“你可以找个款姐呀,她会反过来对你百般呵护呀!不愿伺候女皇你就当男皇呀!”
夏两眼圆睁道:“你别扯笑话啦!我想好了,现在我的主要任务是赚钱,然后再泡妞儿,泡成了我就甩!“
重道:“那可是大事不妙,不是多了个情圣,倒是像多了一个采花大盗。“
夏正色道:“我这可不是狂言,我这是现实主义。”
重道:“好好,说不过你。”
夏道:“你说干点什么一本万利?”
重稍作思索道:“平时上课,周末去打工,不如去肯德基吧?洋就在那干呢,偶尔还能免费饱吃一顿。”
夏道:“我可不想受帝国主义剥削。”
重道:“那你去卖报纸。”
夏喜道:“好呀,还真是个好主意。”
重笑道:“那你可就是卖报的小行家啦!哈哈!”
两人谈着谈着外面已是星光闪烁,街灯明灭。
结了账,夏建议去逛夜市,重想想也不错。一对对的情侣,从身边走过,重觉得那是触摸不到的幸福。
重道:“咱俩形影不离的,成了人家小两口的绿叶了。”
夏道:“她们怎么比得了咱们兄弟的情谊。今天她们甜言蜜语,如胶似漆,明天不定与谁搂搂抱抱呢!”
身边一对情侣正经过,听到夏的狂言,停下来,扭过头,只是那犀利的目光,就如一把利剑射穿了他。
重笑道:“你要性命不保,你看那杀人的目光。”
夏拍拍重的肩膀道:“有你呢,兄弟你还不会给哥哥挡剑。”
两人相视一笑,淹没在人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