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之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而这不如意事却是生命力的试金石。生命进入低谷,是最恐怖的事。如果没有及时调整自己,会一败涂地的。也许童话只是书上的奇迹,王子和灰姑娘的相遇,若不是作者的精心构思或是上天安排,又是怎样的天方夜谭?
酒是失意者的最爱。因为它有一种魔力,能让人麻木,忘却逃离。一醉不醒,就如升至天堂,享受短暂的惬意。
重的脑袋嗡嗡作响,那种痛苦,岂是能用文字形容。重在寂静的校园徘徊,花坛里的彩蝶在花丛里酣眠,小雀闻着声响,飞至半空中,流云渲染着天空的湛蓝。微风飘过,带着悠扬的歌声。重循声来到操场,远远看到碧绿的草地上,端坐着一个姑娘。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裙摆飘动在风中,这是一种自然和谐的美。
重悄悄地走近,心中的憧憬,心中的苦涩,心中的渴盼,心中的甜蜜,交织着,融合着,凝成一块剔透的水晶。重走到女孩身边,慢慢蹲下来,轻轻蒙上她的眼睛。女孩一惊:“谁呀?”重不语,手感触着女孩滚烫的脸。女孩抓住重的手腕,用力挣扎了两下,说道:“你是谁呀?竟敢如此放肆!”重猛地清醒过来,不是落红,他怔在那里……
女孩趁势用力一扭身,站了起来,嗔怒地回头看时,见重摔了个仰面朝天。她禁不住笑道:“小子,这下知道本女侠的厉害了吧?”
重脸上红云尽展,起身便逃。女孩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抓住重的衣领道:“哪里跑,小毛贼!”
重被这一拉,直挺挺地又摔在了地上,他怒道:“走开,放我走!”重用力甩开女孩,只见那娇小的身躯重重地跌在地上。
重正欲离开,又被女孩痛苦的哭声定住了脚步。回头看时,女孩抱着右腿,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重赶紧蹲下身来,摊开女孩的手,欲搀她起来。女孩哭道:“你滚开,不用你管!”顺势双手用力一推,重失去了重心,仰躺在地上。重爬起身,义正言辞地劝说着女孩。
原来女孩是月,只记得初见时,她是小巧玲珑的身影,细腻的肌肤,微卷的短发,显得特别干练。那时月的散文作品,令酷爱问些的重望尘莫及。于是在重的心中,月就是宋时婉约女词人李清照的化身。每逢细雨绵绵时,重便会想起那凄美的词句:“梧桐更兼细雨,怎敌他晚来风急!”与此同时,月的娇小背影就会浮现在眼前。
对月的感觉,重只是淡淡的欣赏。每次相遇,重与月只是点头一笑,简单的问候。不想初中三年,转瞬即逝,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回忆。转眼升入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在人影攒动的教室里,重眼前一亮,月竟然和自己分到了同一个班。一种莫名的惊喜驱使重走上前,笑着说道:“你也分到这个班啦!”月也微笑着回应道:“是呀,真巧。”重道:“真是缘分!”月被重的话震慑住了,半晌无语。如今想来,意外的旧人相逢,的确是酸酸的甜蜜。从那个教室到这个教室,却是千差万别。初中到高中,一个问候到相见恨晚。有时,时间的累积也会使友谊渐变成爱情。月到了高中,变得活泼开朗,一改初中时的不苟言笑,还主动寻找机会和重聊聊。重的心其实另有所属,这是月不知道的。所以,重对待月的热情停留在了友谊,但却默默地享受这种热情。因为重的情感一直燃烧在胸中,也是没有绽放的花蕾,又怎会拒绝阳光的普照呢?
一次,学校举行大扫除,班里需要一辆小推车。恰巧,月的家就在学校附近一里左右处。她走到重的跟前笑着说:“重,你跟我回家去推小车吧?”
重先是一怔,然后苦笑着说:“真不好意思,我不会推小车,还是让石跟你去吧?”月期盼的眼神里掠过一丝失望。重的心其实有点乱,刚才那短暂的瞬间,闪过了无数的影像:两个异性同学结伴而行,说些什么?到了家里怎么办?回来同学会怎样说?······一系列的假想,掩不住内心的恐慌与怯懦,或许月也能品出一点点被拒绝的酸涩。
蜜蜂闻着花香,就执着地飞入花丛,殊不知,蜜蜂在吮吸着香甜琼浆时,也在准备扑向另一丛。青春年少的男孩,花丛中的抬头,也会在另一抹新绿里停留。
时间像长了脚,一晃一个月过去了。
重认识了一些伙伴。其中有一个同学林,和他同年同月同日生。世界真的太小了,林一米八五的个子,黑瘦的肌肤,凸显着那一口整齐而洁白的牙齿,像来自非洲的国际友人。他就是喜欢beyond乐队的小伙,为了黄家驹的去世哭了一夜,把乐队的所有歌曲唱个遍。人的命运靠人的推算真的很荒唐。
健谈的林不知从何时起,陷入了爱情的沼泽。一向和他要好的秀,到高中又分到同班。随着时间的推移,习以为常的友谊升华成了爱情。两个人在幸福的伊甸园里沉迷时,悲剧也陆续上演。成绩滑坡,情绪低落,青梅竹马的恋情,却成了学业的坟墓。
重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林和秀不过是命里的过客。不知不觉,郎才女貌的小情侣却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
这次离别竟是永别,林患了不治之症。不知在哪年哪月哪日,如花的青春被无情地掩埋在冷清的地下。每逢《光辉岁月》响起,想到了家驹,想到了林,想到了他们那段迷离的爱情。
再过几十年谁还会记得谁。人生中经历的很多人和事,在每一个刻度上都会留下深深的印痕。重的额头少了一块头发,那就是林留下的记号。那是踢球时,被林撞到了头。鼓鼓的血泡有鸡蛋那么大,大夫捅破后,就再也没有长出头发来。每次对着镜子就会想起和林那次强烈的亲密接触。也许别人都会忘记,重却会记得一生一世。
这是可见的痕迹,而心灵上的刺痛只有局里人才会知晓,局外人只能抱之一笑。高中求学的日子,是惶惑不安的色调。渴望着美丽的天使降临,又不愿舍弃枯燥的学业。
重的记忆闸门打开,在角落还灵动着一副白皙的面庞。她是萌,坐在重的前面,她每天晨读时都要去医务室打针。每天重复的身影,在间歇时,重便会望一下。单薄的身影,令人心生怜爱之情。
偶尔,秀会向重询问一些问题,重自然是欣然讲解。令人生怜的女孩,一向是更容易激起男人天生的侠义情怀。重把帮助她当成英雄之举,爱却在不经意间开始燃烧。对人家多了一些关注,自己也多了一些烦恼。
人的心中是一片土地,种满了白荷,就会忽略渺小的花草。月在重的视线里渐淡,一个新的世界,只有秀和重的小小世界,默默现身。这是个安静的世界,不易被人察觉,悄悄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开。
一个晚上,晚自习结束了。同学们匆匆离开,重还在伏案演算,并未察觉有旁人。秀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已经端详重好久。见重攻关结束,就拿着书走上前来,把书摊在他的桌子上,让重帮忙解答一道题。秀注视着重,就像是一位母亲注视着自己的婴孩。重认真地解说着,秀却一点都没有听进去。重抬头看时,秀依然呆坐在哪里。重用笔在她的眼前一晃,她才清醒过来。只听秀竟然说道:“我要去技校上学了,明早就离开。”寂静的教室里,只能听到两人的心跳。面对面呆坐的两个人,四目对视许久。重游移的眼神,让秀看出了答案。只见秀的眼中,噙着滚动的泪花,那是一种不舍或是给未萌芽的爱情的祭奠。重没有等泪花落下来,就说:“那你好好努力,我为你加油!以后给我写信。”秀听完,用双手拭了拭眼角。二人起身离开,秀在前,重在后。只是几十米的距离,竟像是走了一世。殊不知这次离开,就是永别。有些誓言在出口时就已随风逝去,不留影踪。
重仿佛去远方刚刚跋涉归来,一身的疲惫。躺在宿舍的床上,那么柔软。借着星光隐约能看到对面墙壁上的明星海报,那是富有磁性的魅力,吸引着躁动的心灵。一颦一笑间的风情,怎是凡人能够拥有的。造物主有时也会疏忽,没能把万物都设计得完美些。于是出现了残酷的选择,争夺,耗费了青春,可能最终还是两手空空。重一直在寻找自己梦中的洛神,一味地心神不宁,一度的黯然神伤。
转眼要分文理班,重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则。文科理科在统考中,哪门总分高,就学那门。成绩下来了,文科高理科三分,于是就在一夜之间,告别了相处一年的同学,走进了隔壁的教室,命运就此转变。
人生的每个转弯,都会有失去,也会有意外的收获。走进教室,竟然看到了初中时心怡的人儿落红。重主动地坐到她的身后,心里甜丝丝的,就在欣欣然的时候,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重,你也学文啦?”重一回身,发现是月,慌乱的眼神,支吾地答道。月坐在了重的左侧,哼着歌曲,整理文具。月的欣喜正如重的欣喜。
重与月的情感一直无法更进一步,可能就是每一次相遇总会因为另外一个女孩而错过。初秋的季节,还有几分暑热。重伏在课桌上小憩,突然被一串高跟鞋的声音吵醒。抬头看时,朦胧间,一位穿着蓝裙的女孩正朝自己走来。黑色的凉鞋,白色的丝袜,勾勒出玲珑的腿部曲线,摆动的双腿扰乱了重的心弦。女孩朝桌上一敲,嗔道:“还睡呢?”重不知所措,定睛看时,原来是月。一直是以朴素平凡著称的月,突然改了风格,尤其是收腰的短裙,唯美的曲线,令重涌动着无限的渴望。一小半天重都没能控制异样的心跳。
月的一个小改变,使重的心灵天平发生了倾斜。在重的意识里,仿佛在一直寻找着美丽,而不是为某一个人守候。落红每天只是倾心于学业,并未觉察月和重的变化。
月与重之间还是有一段顽固的距离。
一次晚自习,班里的一个女生晕倒了。邻近的男生扶起那个女生,就要送医院。月走到重的身边说道:“你骑车带着我一起跟着去吧?”重望望外面,漆黑一片。点点繁星,在这初冬的冷风里也暗淡了色彩。重和月一前一后走出教室,重骑着车,月坐在车后。一路上,重被一股暖流侵袭着,也不知和月谈了什么。感觉是一半欣喜,一半恐慌。这是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异性同学,能感觉到月的鼻息和体温。那娇小的身躯,在暗夜里瑟缩着,如一只小羊羔般楚楚可怜。重关切地问了一句:“你冷吗?”月说:“不冷。”“那我就快点骑,一会儿就到了,你坐稳了。”重这一急加速,月的头一下撞到了重的后背。他心中有些激动,到了医院,发觉自己的额头和手心还浸着汗。
回来时,重骑得飞快,月竟然依着重的后背睡着了。重叫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于是放慢了速度。到了学校门口,重轻轻地将月唤醒。月笑着说:“真不好意思,都睡着了,谢谢你的后背。”重道:“是谢谢我,傻瓜。回去休息吧!晚安。”二人各自回去,重却多了几分怪怪的感觉。
从此,月和重亲近了许多。一个课间,月说:“我以为你不关心同学呢,人家晕倒都没有反应。”重说:“怎么会呢!”月道:“瞧你这桌子乱的,我来帮你收拾。”随手就把课桌收拾得井井有条。重感觉月的变化不小,有些不适应,不过时间一长,也便习惯了。
转眼到了元旦,班里组织联欢会。一些胆大的情侣找地甜蜜去了。班内同学,组织游戏。每位同学写一张贺卡,上面写着美丽的祝福,还有奖品内容。然后将男生和女生的卡片分别放在两个盒子里,大家交换抽取。
重把祝福写在贺卡上,希望被落红抽中,因为那里有最想说给她听的话语:“你在安静里度过,每天,我在你的背影里度过。我心怡的你,祝你学业进步,笑口常开。”
天公有时也作美。大家握着手中的卡片,互相询问着,议论着。月却努着小嘴,质问重:“你写了几张贺卡?”“就一张呀!”月沉默了几秒钟,道:“那你也给我写一张。”重笑道:“明年我给你写五张。”月推了重一把,道:“去你的吧,讨厌。”月走开了,重被弄得莫名其妙。后来才发现,重的贺卡竟然夹在落红的课本里。月的举动应该是一种酸涩的嫉妒吧!
新年伊始,就是紧张忙碌的高考冲刺,那是一段黑色的岁月。重与月的唯一一次相聚,发生在一个傍晚。重正准备推车回家,月冲过来说:“你明天早来吗?”重说:“早来。什么事?”月说:“我把班里钥匙给你,别忘了早开门,我有事。”重还没来得及回应,月就从兜里掏出一把东西,一股脑放在重的手里。“收好钥匙还有奖品。”月说完转身跑开了。重张开手一看,是钥匙,还有几块糖。抬头看时,月已经不见了踪影。
天公有时也偷懒。重被母亲从酣梦里唤醒,一看表七点了。他自言道:“坏了,大事不好。”他赶紧穿好衣服,提包就走。一路飞奔,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清新的空气在耳边轰鸣,道旁树飞速地闪向身后。一进校门,月就冲过来道:“你咋忘开门啦?”原来月早就等在了门口,教室前人影攒动,议论纷纷。大家在门前已经等了一个多小时。月生气地说:“你不说你早来吗?竟然害得我被全班同学骂。”重点头哈腰地说:“对不起,对不起,都赖我。任你处罚。”月没说什么,白了重一眼,进了教室。
重拾回思绪,感觉高中三年,没有多少关于落红的记忆片段。重对落红,只是一个模糊又坚定的信念,就是单方面的痴迷,是暗恋。这也注定路途漫长而艰难,甚至会是一场虚空。
月与重做了六年同学,也许就喜欢了重六年。月坐在操场上整理自己的记忆。月对重的好感,一直没有机会表白,更不知道重已心有所属。可能这就是青春的困惑吧!
月想着想着,唱起了自己最喜欢的歌曲《真的好想你》。没想到真的引来了自己的意中人。没来得及欣喜,却被重误认为是落红,于是演绎了刚才操场上的一幕。
月在重的劝说下止住了哭声,头低低地,低到快要触到草地,一语不发。
重不知如何是好,轻声说道:“回家吧?”于是用手拉月的胳膊,月就是不动。重弯身用左手揽住月的腰,右手托着她的腿,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月喊道:“快放我下来,我腿没事,是骗你的。”重一听,道:“你这小妮子,竟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重欲放下月,月竟用力一挣,双脚着地,甩开重的手,拔腿就跑。“往哪里跑!”重紧追其后。
二人在草坪上追逐嬉闹着,爽朗的笑声谱写着秋天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