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们, 测试结果呢,什么?”肖潇回宿舍取东西,恰逢程意在宿舍折腾零号图纸, 肖潇死死搂着程意的脖子, 用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眼神看着程意。
“啊, 没事。”程意连看肖潇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想要放轻松口气, 说出来的一瞬,程意知道,自己露陷了。
肖潇一把将程意卷了半天的图纸夺过去扔在了一边, 蹬蹬蹬冲到门边咣当一声锁上了门,回头叉腰指着程意, 硕大的红烧狮子头摇晃着衬托着她因愤怒而憋红的脸:“你怎么回事你, 你给我说清楚来!我这么大的事儿全都告诉你, 你藏着掖着是怎么个意思?”
程意愣在那,肖潇夺图纸的时候, 没注意图纸边缘划破了程意的手,程意捏着那被划破的虎口,傻在肖潇面前,几次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那男的是谁?是不是上回替你考试的那个!”肖潇泼妇似地跺着脚:“我就看他不顺眼....”
“不是。”程意终于出了声,有些虚弱的看着肖潇, 腿有点软坐在了板凳上:“是那个人。”
“谁?”
“杜老板, 还记得么?”程意说出来的瞬间, 觉得仿佛一盆脏水兜头泼了过来, 等待着肖潇的鄙夷。
“你俩怎么搞到一块去的?”肖潇愣住了, 她用怀疑的眼神扫了一下程意,却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你不是那种为钱低头的人。”
“他害我。”程意的眼泪落了下来, 伸手捂住了脸,肖潇两步冲了上去,程意将脸埋在肖潇的肚子上,搂住了肖潇的腰,咬住嘴唇呜咽了两声,终于还是没忍住撕心裂肺的情绪:“他害我!”
肖潇感觉到了眼泪湿漉漉的感觉,听着程意的哭声,眼泪也掉了下来,女人的哭泣,往往较之男人娇弱很多,程意却不同,一边哭一边喊,更像是个受了委屈的男人,而非一个遭遇不幸的女人,这样的哭声,让肖潇在心痛之余也觉得惊慌起来,她很想要询问程意到底遭遇了怎样的陷害,却强忍着拍着程意的后背:“哭吧,哭吧,你眼泪就是硬,这么多天不见你哭,全憋在这会了。”
哭湿了肖潇的裤腰和T恤,程意抽抽搭搭停了下来,仿佛是身体的水分流逝的差不多了,眼睛干涸了,程意接过肖潇拧的毛巾擦擦脸,肖潇坐在程意对面,搂住了程意的脖子:“到底怎么回事?”
程意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省略了郑梅雪这个人物,肖潇听完,看着程意:“你疯了,这个孩子你不能要。”
“我.”程意莫名的想要辩解一句,可是那句话卡在了喉咙里:孩子也是他的。
“他有家的,他说没说离婚娶你?你生出来就是个私生子!你以后怎么见人?将来他不要你了,你一个人带个孩子怎么活?”肖潇拍着程意的脑袋,程意听在耳朵里,虽然没觉得杜□□会抛弃孩子,但是“私生子”这个词仍旧让她颤抖了一下,从小在传统的农村长大,谁家若是出了私生子这种事情,亲戚朋友都不敢抬头见人,程意想到了爹娘,想到了程心,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你把孩子打了。”肖潇干脆的命令。
“孩子毕竟也是他的,是不是该问问他?”程意那句话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肖潇不可思议的看看程意:“你信不信他知道你不要孩子能乐死。”
“他想让我生下来。”程意有些难以启齿。
“你要摆脱他,你明白么?”肖潇恨铁不成钢的推了程意的脑袋一把,程意听了,仿佛醍醐灌顶,两眼猛的亮了:“肖潇,能么?”
肖潇紧紧捏着程意的后脖颈:“能,一定能。”
杜□□和程意面对面坐在川菜馆,杜□□专心的研究完了菜单,点了一堆菜,还嘱咐了三四遍:“孕妇,忌口,知道么?”
“我有事想跟你商量。”程意低头看着盘子上菜馆的LOGO,杜□□看着程意,端起紫米茶抿一口:“说罢。”
“我不想要这个孩子。”程意几乎是乍着胆子才说出口,杜□□僵硬在那里,包厢的气氛在这一瞬变得异常寒冷,程意几乎有些坐不住。
杜□□放下了茶杯:“为什么?”
“第一,我还是学生,毕业了就要找工作,我不想靠你,所以不能让孩子耽误了我的前途;第二,我名不正言不顺,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个没有身份的私生子。”程意说了肖潇给她总结的话,杜□□抖了一下,悲恸的闭了一下眼睛,很快睁开,冷冷的说:“所以你就要杀了我的孩子?”
“你想要这个孩子么?难道你想让你的孩子成为私生子?”程意抬头,对视着杜□□的眼睛。
杜□□看着程意悲愤的眼神,不由自主的心虚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杜□□垂下了眼睛,头一次,他有种被程意打败的感觉:“现在还不行,将来,他会有身份的。”
“可那不是现在,你改变不了过去,他出生的一瞬,仍旧是个私生子。”程意咬着牙齿,杜□□触电似地抬头:“别再说那个词了,这个孩子我要定了!”
程意的脸白了,杜□□的态度让她觉得太疲惫,他根本不听任何理由,他根本不管自己的伤痛,这么自私,只因为他想要这个孩子,就让她赔上名誉赔上前途。
“那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我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这个孩子给你,你放我离开,我们再无瓜葛,再别要纠缠我,第二,我把这个孩子打了,你爱怎么怎么。”程意的手指几乎给桌子上抠出了沟壑,嘴唇颤抖着,变成了苍白的颜色。
“我可以把你关起来,让你生完了孩子仍旧关着你。”杜□□气得几乎想要伸手掐死程意。
“你高估你自己了。”程意冷笑,笑的含义很明显,只要她程意打定主意不想要这个孩子,杜□□无论怎么办,她都会找到办法把这个孩子弄掉。
杜□□看着程意冷笑的表情,气势如飞灰一样的散了,颓然的靠在椅子背上,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程意,半天:“你想离开我,是么?”
“是。”程意看着杜□□,咬紧了嘴唇。
“休想。”杜□□蹭一声站了起来,一把拎着程意的领子,踹开包厢门将她拎了出去,程意挣扎着:“你要干什么?”
杜□□一言不发,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程意拎?出了饭店,甩进车里,飞快的坐在驾驶座上锁上了车门,程意慌了:他不会真的要把我关起来吧?
车子狂飙起来,程意再后座像是皮球一样的滚来滚去,尖叫着,死死抓着把手:“你疯了,杜□□,你停车,你不要命了?”
杜□□仍旧沉默着,车子闯了两个红灯,在一边拍照闪光和尖锐鸣笛中,狂飙到了妇幼保健医院:“下车!”
“你干嘛?”程意尖叫着,手脚并用要打开杜□□伸过来的大手,却被杜□□死死拎住了领口拽下车:“你想离开我,下辈子。”
医院的大夫看着眼前这一对情侣,有些茫然的看着程意:“你想把孩子打掉么?”
“想,大夫。”程意干脆的回答。
“你想让她把孩子打掉?”大夫皱皱眉,看着杜□□。
“嗯。”杜□□冷着脸,大夫挠挠头:“出去缴费吧。”护士来领走了程意,杜□□去缴费,大夫自言自语:“都想打掉孩子,还打什么架?”
程意进了手术室,杜□□坐在外面的塑料座椅上,看着妇产科的宣传画,回想起曾经看过的小说里关于女人做这种手术的描写,无一例外的写着:冰冷的器具深入身体,疼痛强烈如何如何,他皱皱眉头,咬住了嘴唇,两手无意识的死死扣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委屈,眼眶热了一下。
“程意家属,她麻醉醒了,去给她扶出来!”护士从里面出来,冲杜□□叫唤着,杜□□回过神来,咬着牙,眼角抽搐了一瞬,起身神情有些恍惚的走了进去。
护士端了一个装了血水的容器出去,杜□□在血腥味和消毒水味充斥而来的瞬间觉得鼻子一酸,看着病床上打着点滴脸色惨白的程意,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太自私了么?
程意醒来,朦胧中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肚子疼,一双大手毫无怜惜的把自己拉了起来:“回家。”这两个字这样熟悉,程意本能的想要反抗,却没什么力气折腾,被杜□□拉着走过走廊,程意的神智渐渐恢复,脚有些不争气的软,力气正在恢复:“放开我。”
杜□□不说话,程意仰头,看着他冰冷的侧脸,很想骂他,却忍住了。走出医院,外面一片艳阳天,程意站在台阶上,仰头看着蓝天白云和耀眼的阳光,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大夫,她怎么了?”意识模糊的时候,程意觉得自己摇摇晃晃像是坐船一样,眼前飞快的闪过医院的扶手,座椅,护士的鞋子。
“她刚刚失血那么多,一晒太阳容易晕眩,待会就好了,回去别忘了.....”程意迷迷糊糊的摇了摇头,听着大夫絮絮叨叨的嘱咐着杜□□注意事项,然后自己被西装笔挺的杜□□打横抱了起来。
“放下我。”程意扭开头,不肯靠在他胸前。
“休想,你放弃了我的孩子,你欠我一条命。”杜□□的话语,冷的像是程意的宿命,程意闭上了眼睛,此时此刻她才想到,刚刚自己失去的,何尝不是自己的孩子!第一个孩子!
记得村里的神婆说过,堕胎是最大的罪过,轮回的鬼魂在阴间排了多久的队才等到投胎的一天,可是被硬生生扼杀了,这不仅仅是杀生的罪过,也是害人的罪过,堕胎的人,死了要受折磨。程意莫名的幻想着自己下十八层地狱的那天,会不会遇到那个被自己扼杀投胎机会的鬼魂,不是道它会跟自己说些什么。
“你不要再幻想离开。”看程意半天不说一句话,杜□□恨恨的说了一句。
“我会离开,没有你,我会活得更好。”程意冷冷的回答,杜□□飞快的撇了程意一眼。
关上程意的房门,杜□□走到了走廊的尽头拿出手机拨通电话,眼睛盯着程意的房门:“蓝庭,计划照旧吧。”
“老板,您有没有准啊?”蓝庭抱怨着:“前天说执行,昨天说放弃,今天又说执行,您到底想干嘛?”
“这次真的执行,不会有变数了。”杜□□颓然的顺着墙壁坐倒,咽了一口口水压抑胸腔里不断翻涌的情绪。
“老板,你们俩出什么问题了?是不是郑小姐干了什么?”蓝庭紧张的询问,她听出杜□□的不对劲。
“干你的活。”杜□□挂上了电话,扔在一边,昂贵的意大利西装揉在身下,他坐不住了,蜷缩在地毯上,抱着膝盖,将脸埋起来,背部抽搐了起来,他忘记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哭泣过了,但他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这样哭泣是为了什么。
大约十六年前。
“小雪,这是我的孩子,对不对?”
“别傻了,这孩子我有用,你别烦我。”
“小雪,别这样,我也很有钱,我娶你,只要你忍一忍我父母就好,我要是非你不可的话....”
“你才别傻了,如果你真的关心我,就支持我,别来挡路。”郑梅雪一甩手离开,只留给杜□□一个惨白的背影。
“喂。”一个月后,电话响起,接起来那头是郑梅雪兴奋的嗓音。
“小雪。”
“他当真的,呵呵,计划成功,他跟我去了医院,你都没看到他看着我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的表情,嘿嘿,真像是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似的。”
“小雪.....”太残酷,却无力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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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跟我订婚,今天跟我求婚了,呵呵,等着我胜利的好消息。”电话挂上了,杜□□坐在床边,捂住了脸,他年轻,却并不轻浮,郑梅雪验出怀孕的那天,杜□□高兴的几乎想要跳起来,他觉得这是个机会,将桀骜不驯的郑梅雪驯服在身边的机会,却没想到,现实残酷的像一把刀,没人在乎他的心痛,他第一个孩子,仅仅是郑梅雪嫁入豪门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