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岫萤看他神秘兮兮的模样,眼神里又透着几分惧意。
顾伯道:“我前儿出去置办些东西,看见告示栏里贴了告示了,要枪毙谈校长呢。”
“什么!”岫萤震惊非常,忙又问,“那罗老师呢?”
顾伯摇摇头:“没看清,我年纪大了,这么密密麻麻的一排名字,我只看到前头一个谈校长,心里吓得不行,那还敢再往下看?”
“那你可看清什么时候枪决?”
“告示贴着,三天之后在西郊的大坞坑执行枪决。我前儿看见新帖的,那就是明天了。”
“西郊的大坞坑……”岫萤的一颗心紧张得突突直跳。直到回到双燕楼的房间还是手抖个不停,翠生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问她怎么了,她胡乱地答应了几句可却怎么也睡不着。
第二天沈赫还没有回来,她慌慌张张地去找顾伯,顾伯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犹疑道:“死人总不是什么好事情,如果你定要去瞧个究竟,那我老头子陪你去吧。”
于是交代一个下人看住门房,跟岫萤两个人就往西郊区了。到时许多人在看热闹,顾伯碰见了老瓦媳妇。老瓦媳妇抹眼泪道:“真是想不到,谈校长这么好的人,隔山差五地总会光顾我的生意,怎么说枪毙就枪毙了呢?”
顾伯也是摇头叹气:“说是供匪来着,探听政府的什么消息,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懂啊?”
“也是啊!谁知道呢,警察说谈校长是用我的书摊传递消息,把我的书摊也给封了,还把关了这些天。你说,这算怎么回事?”老瓦媳妇两手一摊,十分无奈。
岫萤往前凑了凑,只见谈校长首当其冲,后边还站着几个人,一眼扫过去没有罗新觉,一颗心才稍稍放下一点,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小英。”回头看却是那宋鞋匠。
“叔叔,你怎么在这儿!”岫萤又惊又喜。
宋鞋匠把她拉出人群外,又欢喜又
难过,不由叹气道:“我本来跟着人家出去做生意,闯荡闯荡,没想到却赔得血本无归,没办法就只好回来了。听说这里枪毙犯人好多人来看,我也过来凑凑热闹。巧的很就碰上你了。”
他上下打量了侄女儿一通,虽说不上穿金戴银,但也算体面,在沈家的日子也不难过,怪不得啊……
“我当初看那刘生才人虽不是大富大贵,但好在老实本分,是个过日子的,才做了主把你许给他,也算给你找了个归宿。可没想到还是……”他颇为无奈地摇摇头,道,“你现在还好的吧?那沈少爷对你怎么样?”
岫萤点点头:“叔叔放心,我现在挺好的,少爷他,待我也不错。”
宋鞋匠当初也算孤注一掷,房子摊子全都卖了,这次回来还住在旅馆里头。
岫萤道:“叔叔住在旅馆里也不是个事,今后有什么打算么?”
“我当初也是欠考虑,脑子一热就跟着别人去了。现在回来老本行都丢了。”宋鞋匠自嘲地笑笑,“我打算去找找活,找到活就租个房子,不会老住旅馆的。”
岫萤随身也没带多少钱出来,只掏出几个银元给宋鞋匠,宋鞋匠推辞不收,岫萤硬塞给他,怕他又给退回来,便急匆匆地告辞。
刚到沈家门口,就见一辆黄包车停在门口,路岩循挎了个药箱下了车。
“路岩先生,您来给大小姐看诊吗?”
“是呀。”
两人一同走进去,岫萤又问:“我们姨奶奶和小小姐还好么?”
路岩循点点头:“大人情况很稳定,只不过小孩子因为是早产还需要多观察一段日子。”
“那不会有什么事吧?”岫萤急道。
“你放心,没什么大问题。”
“哦,那就好啊。”岫萤点点头也稍稍安心。
路岩循到了大小姐院子里,沈太太正陪着大小姐说话,大小姐躺在窗边的靠榻里,百无聊
懒,她看见窗外那个西装笔挺的东洋人,在李妈妈的引导下正从这边屋子走来。妈妈从来都不肯信西医的,肯定是连乔大爷也治不好才换的。她这么想心情比往日更低落了些。
“哎……”她叹了口气懒懒地翻了个身,闭上了眼。
沈太太温言笑道:“阿安,我前些天叫童师爷给你算了一卦,他说你这次有贵人相助,病定能治好的。”
“是么?”沈奕安依旧闭着眼神情懒懒的,多少人用这样的话安慰过她。
只听李妈妈在门口通传路岩医生到了。
沈太太忙叫请进来。可是看女儿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歉意地朝路岩循笑了笑。
路岩循朝窗外看了一眼,今日风和日丽,前些天一股寒潮来袭,暂时击退了热流,天气清爽了许多。他笑道:“这么好的天气,大小姐不出去走走真是可惜了。”
沈太太睁开眼瞥了眼窗外。沈太太看到外面日头挺大,便道:“今天虽然不热,但热气还在,万一沾染了暑气就不好了。”
路岩循道:“沈太太放心,在树荫下坐坐不妨事的。”于是便去请沈大小姐,“沈小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沈小姐正是在屋子里头待得发闷,妈妈又不让她出去,她有时候也很憋闷。这次有医生作保说没事,她便起身道:“妈妈,屋子里头闷,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太太又怕她晒了太阳又怕她吹了风,还要阻止,路岩循道:“沈太太,就是正常人总待在房里也会憋出病来,更何况是身体不舒服的人呢,屋子里待久了空气不通畅也是会染病的。多出去走走,有利于身心健康。你们中国不是还有句古话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可知这行路比读书还管用,再说沈小姐也不用走万里路,只是花园里坐坐而已。”
沈太太笑道:“路岩先生博学多才,把读书的道理都搬到治病上来了,而且一点都不牵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