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彻听见了她的话,浑身一怔。他这才收回了深远的目光,扭头瞥向一旁的云惜,沉声说道,“魊!我知道!我有分寸!让你担心了!”
“魋……”云惜有些感慨地呢喃道,目光不经意间扫了眼正在驾车的曲阴阳。
千古之前的魋,脾气莽撞为人又倔强。他痴迷于神子,更是向她告白。可是神子,只是将他当成了弟弟一般,从未有过任何其他的心思。
鬼星之中,也惟有她才知道,当时神子为了拒绝魋,而说了狠心的话。
可是自此过后,魋变得更加孤僻难相处,性子也越来越倔强。直到后来的很多时候,他看神子的眼神里,总是带着几分异样的情绪。
只是那份爱恋,变得隐忍而且深沉。
如今,千古之后鬼星再度相聚,魋竟然如此温柔地与自己说话。这是在千古之前,从未有过的事情。是什么东西,让他改变了呢?
恐怕能改变他的,除了那份千古的轮回经历,还有那份变得成熟以及稳重的感情。
阿布听见他们两人的谈话,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些什么,可是还是假装一切明了的样子。微微侧过了头,上下打量着皇甫彻,忽然露出了一抹笑容。
她故作深沉地说道,“魋!你变了!”
“呃?”
“……”
皇甫彻愣住了,云惜也愣住了。他们两人同时扭头望向阿布,一脸得惊奇。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孩子气的魉竟然变得这么深沉了?
这个真的是魉吗?不是真的吧?
“那个……阿布……你该不会是天冷发烧了吧?”皇甫彻僵硬地扯了扯嘴角,更是刻意地打量着眼前的人儿,不放心地说道。
云惜同样困惑不马,附和道,“阿布!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哎?你们两个真是的!我就不可以说那样子的话吗?人家也会长大的啊!我告诉你们哦,别再小看我了,我可是很厉害的呢!”
“是吗?没感觉!”两人很有默契,异口同声。
阿布像个小大人似地双手叉腰,却是狐疑地望着他们两人,“喂!我说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久没见了,刚见面没几天就那么心有灵犀啊!”
坐在马车前驾车的曲阴阳听见这个话,忽然浑身一僵。原本阴柔的俊容沉了下来,两只耳朵却机敏地动了动,聆听着身后三人的谈话。
“哦哦哦!难不成……”阿布挑眉睨着一旁的他们两人,又是故意“啧啧”了几声。
她的话还没接着说完,马车忽然朝着右偏去,一下子人仰马惊。站在车内的三人急忙扶住了门沿,皇甫彻更是伸手一把拉过了她们两人。
云惜有些着急,却并非是着急自己的安危,而是急急地低头望向驾车的曲阴阳。瞧见他纹丝不动,整个人如一座山一般泰然,顿时安定了心神。
“你们有没有怎样?”皇甫彻的男声虽然冷然,可是这语气里透露出对于同伴的关切。除了这份关切,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感情。
“吓死我了!我差点死掉哎!喂!阴阳叔叔,你到底会不会驾车啊?王驾车都没你驾得那么衰啊,你看看王的马车,跑得跟贼一样快,还不是那么稳啊!”
阿布虽然正值婚嫁之年,可是她是魉转世,心性带着那份难以散去的天真。而且从小被人疼爱着,更是众人手心里的宝,性子犹如孩子一般天稚。
“估计曲军师他太累了!魋你与曲军师轮换下驾车吧!”
云惜好心地提议,她只以为是他疲惫了,毕竟马经一个上午赶车了,疲惫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这几天来,他对自己说的话少之又少,几乎没话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她根本就没惹他!只能说,男人真难搞!
“不用!”曲阴阳头也没回,直接拒绝。
云惜见他直接回绝了自己的好意,犹如被人泼了一头冷水。一张丽容登时一阵青一阵白,咬牙切齿的了半天,却只道了一个“你”字。
“我真得很好,多谢云惜公主为我担心了!一会儿要是累了,我会主动要求轮换的!公主就不必烦劳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自觉得怒气。
“好!随便你!曲军师这么了不起的人,当然不用轮换了!魋才刚刚苏醒,自然要多多休息是!彻!阿布!我们别再探头了,进马车去!”
她有些气急,更是故意地一把牵住了皇甫彻以及阿布的手,拉着他们进了马车。
帘子落下,曲阴阳原本轻飘的神情不复存在,只剩下那份阴霾,更加浓郁了。
马车内,云惜立马松了手,一个人闷闷地静坐在马车的角落里。可是她的目光,愤愤地盯着马车的帘子,似乎在灼烧一般。
“云惜姐姐怎么了?”阿布轻声问道。
“不知道-一”皇甫彻耸了耸肩,也不点破。
他在之前就马经感觉云惜与曲阴阳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如今一瞧,那点暖昧的气氛更甚了。双眸微微眯起,心里却马经明了一片。
看来这两人,有戏哦!曲阴阳吗?那个男人竟然也会为女人动心?
而他……也月能将这份不能容于世的感情放下了……
三辆马车呈一条直线朝前狂奔而去,在雪地上滑过三条车轮印记。
由于曲阴阳无心赶车,随即被前方的马车甩到了后面。
左荣思一心向着神子古招欢,对于皇甫御人,更是如往昔一般敬畏不马。他瞧见马车一路狂奔都没有停止,只是加快了马鞭,想要迎头赶上。
可是前方的马车仍旧没有缓慢的趋势,他急忙出声阻止道,“王!神子!慢一点!雪地路滑,小心马车滑了车轮,那可就不好了!”
马车内,项天齐、莫不凡以及纷纷百媚从马车的车窗或是掀起帘子探出了头。众人焦急地望向前方,纷纷嚷嚷道,“王!神子!小心啊!”
他们的呼喊声,顺着风声远远传来。
古招欢听到了他们焦急关切的嚷嚷声,回头望了眼,又是扭头望向身旁的皇甫御人,不禁放柔了目光,忍不住笑出了声。
“恩?他们就是那些来追捕我们的人!我们可要再加快呢,不然就被他们追上了!”皇甫御人侧目于她,因为她快乐的神情,自己心中也变得欢喻。
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已经投有多余的时间可以用来浪费。一点一滴,都要放在心里面,不管是怎样的表情,都要努力地记住。
听说人死了以后,奈何桥边孟婆会让自己喝下孟婆汤。若是真有这回事,他绝对不会喝孟婆汤,一定带着记忆里她的容颜,下一个轮回再继续寻她。
古招欢眯着弯弯的眼睛,双手搂住了他的手腕,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寒蝉的风,穿棱过自己的身体,可是却再也没有觉得寒冷。马车剧烈的颠簸以及晃动,也不会让自己感觉害怕或是心悸。
是的!不会寒冷!不会害怕!只要在他身边,无论是任何风雪,无论是任何磨难,都不会让自己感觉寒冷,也不会让自己感觉畏惧。
因为有他的存在,她会变得更加勇敢。
“我的王!”她轻轻开口,柔声喊道。
皇甫御人听到了她的呢喃声,扭头望向她,瞧见了她美好的笑容,在这明亮的世界里,却是如此绚烂的所在。瞬间飞扬起唇角,真得是爱极了她的笑容啊!
他轻声昵喃,“恩?怎么了?”
“我在……我的神子……我就在你身边……神子……”
谁?谁在说话?是谁?
皇甫御人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另一个声音在沉沉响起。可是当他皱眉细细聆听,却又找寻不到那声响,只是那份熟捻感依旧存在。
“思……私奔好象不错……我们私奔回家吧……有些累了……”古招欢撒娇地呢喃道,靠着他的肩头,双手更是搂紧了他的手腕,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皇甫御人回过头,望向前方。他抽动缰绳,继续飞奔朝前赶去。
离他们的家,越来越近了……
三辆马车继续朝前奔驰,此时此地离皇甫都城也只有几个时辰的路程了。为首的马车朝着他们的家狂奔,而后面的两辆马车则是追随着前方的马车朝前狂奔。
原本需要几个时辰抵达的路程,竟然缩短了半个多时辰的时间。
当三辆马车抵达皇甫都城的时候,天色还未黑,只是微微有些暗沉。
守城的将领远远地瞧见了驾御马车的男子,急忙单膝跪拜在地。随即,守城的一干士兵们也齐齐跪拜在地,已然明白是谁到来。
“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古招欢虽然未睁开眼仍旧闭目,但是听到了众人的呼喊声,心里也明白己经进了都城了。这一遭来回,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那份希望已经隐隐破灭了。
马车放慢了车速,又是持续“嗒嗒嗒”的马蹄声之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弯明月突显了一层隐晦的轮廓。
“欢欢……我们到家了……”耳边,响起了深沉的男声。
古招欢这才睁开了眼,眼底映入那张温柔的俊脸。她感觉自己头有些晕晕的,身体也有些热,再次臃懒地依偎向他,闭上了眼睛。
“御人……我有点累了……你抱我进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感觉要没有了。
皇甫御人瞧见她虚弱的模样,又见她双颊泛红,急忙伸手覆向她的额头,却感觉到她额头的温度高得吓人。心里一惊,焦急地吼道,“欢欢!你怎么发烧了?”
“难不难受?我现在就抱你进去!马上让大夫来给你治病!”
他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她不让她跌倒,自己先跳下了马车。随即,又是双手将她打横抱起。低头看着怀里微微蹙眉的她,却发现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笑容。
“御人……我们终于回家了……”她轻声喃喃道。
皇甫御人急急点头,抱着她朝着庄内奔进,又是回道,“是!是是!我们到家了!我们回家了!以后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她沉沉地“恩”了一声,终于安然地睡去。
如果能够这样……她愿意一直睡着不醒……
此时,其余两辆马车里的人齐齐下了车。
曲阴阳以及莫
不凡两人急忙迈开脚步,跟着自己主子进了庄区。鬼星们懊恼地望向王的身影,各个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暗叫不妙。
就算是神子还未得到完全的重生,可是这一病,恐怕又是凶多吉少!
冥冥之中,什么东西一直在阻扰着他们,可是他们并不能完全察觉到,但是隐约之中,已经有了这种感觉,那个人,强大而且让他们充满了危机感。
左容恩收回了视线,扭头望向一旁的男人,沉声问道:“魋!这几天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人在阻扰你?”
在这之前,魋没有经过神子的点化就复苏了千古的记忆,这是十分怪异的事情。后来,他又忽然苏醒倒戈相向,朝着他们举起了剑,大开杀戒。
虽然后来恢复了意识,可是在他们的询问之下,他却怎么想也想不起,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那段时间的记忆,就好像是被人刻意抹杀了一般。在他们身后的那双手,那双眼睛,到底是谁……
皇甫彻听见他的话,低下了头,闭上眼睛再一次努力去回想,可是还是一片空白。每次想得用力一些,就感觉头痛难忍。
他伸手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沉声说道:“还是想不起……每次一想……就感觉头痛得快要炸开了……痛到想不起……”
“不要想了!身体比较重要!之前我替魋诊断的时候,就感觉一团黑气压着他的眉心。恐怕是有人在作祟!”娇柔的女声,骤然响起。
基于师兄千焦刚刚过世的缘故,百媚已经褪下了一身红衣,换上了青衣素裙。不过这素裙倒也没有让她看上去苍白,平添了几分安然。
众人再次沉默不语,各个若有所思的模样。
阿布突然“啊”了一声,惊得众人回过了神,她急忙转身,朝着山庄内奔去,边跑边回头喊道:“大家不要再想了!快去看看神子!”
“阿布!跑慢点!”项天齐急忙吼道,追了上去。
“项叔叔!哦!不对!是魈啊!你也快点!还有大家,你们都快点啊!”阿布嚷嚷着不时回头,却也没有停下脚步。
一眨眼,人已经闪进了山庄,消失不见。随即,项天齐的身影也随之消失不见了。
左容恩看着他们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突然心中感慨。眼底满满都是羡慕,他万分羡慕,如果自己和天曲,能够像他们两人一样,世代都会形影不离,那该多好!
“魈和魉,在这一世里终于也要开窍了吗?”
皇甫彻眼眸里闪烁过深邃的光芒,语气里也难掩那份羡慕以及感慨。
又有多少人,可是这样在一起,一直不分离?有太多的人了,永远是可遇而不可求!而那些抓不住的人,该放的终究是会放!
“恩?他们在这一世不是叔侄关系吗?”百媚虽然也替这两人庆幸,可是紧蹙了下眉头,有觉得有些不妥,好奇不已地问道。
左容恩迈开脚步,超前走去:“他们有并非是有血缘关系的叔侄!阿布的爹爹是项天齐的义兄,阿布和容容都不过是他义兄的女儿!”
“原来是这样!”其余三人异口同声的回到。
百媚明了的点点头,那点困惑烟消云散,迈开脚步朝着山庄内走去。皇甫彻与云惜也迈开脚步,在他们之后跟随其上。
三辆马车被庄内的夏日牵起了缰绳,绕着院落进后院安顿。
他们一行人终于闪进山庄之后,在街的转角处,忽然闪现女子曼妙的身影。而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刚几个月大的婴孩,红色的温暖毛毯将孩子团团包裹住。
孩子的脸庞红润,肌肤格外白皙。而他似乎是刚刚喝过奶,正安然的蜷缩在毛毯之中,舒服地睡着觉。孩子的脖子里,带着一对玲珑双珏。
玲珑珏闪烁过一丝幽暗的光芒,孩子的眉心随即也覆上了一层黑气。
突然,山庄的门被人打开了。
从山庄内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莫不凡。他的神情有些焦急,却还带着几分期待。一身黑衣,将他的身形烘托地更为高大。
同一时刻,下人牵着马匹来到了他身边。
莫不凡接过了缰绳,飞身上了马。他没有停留半刻,急忙挥动马鞭。马儿连忙朝前奔去,嘶鸣声越来越远,直至隐隐褪去,再也听不见。
尘土飞扬,他的衣服与发丝同样飞扬。
女子望着那抹高大的黑色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街的另一头,却迟迟没有收回目光。一阵冷风吹拂过,她才收回了视线。
低下头望着怀里的孩子,却见他正睁着圆亮的双眸望着自己。
眼神里,似乎有着几分埋怨,更添了几分愤愤不平。
容容颤抖了声音,轻声呢喃道:“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来面对你!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了……”
她说着,决然地转身,一下子跨上了身后的马背,扯起缰绳,朝着城外奔去。
尽管她身为天武,尽管他是鬼星魃,可是他却还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下来的孩子。而他更是自己与不凡的骨肉,是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啊!
只可惜……她与不凡……注定是敌对的两个人……
皇甫山庄。
无名殿。
皇甫御人抱着古招欢进了寝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榻上。瞧见她双颊泛红,呼吸从原本的急促变得渐渐薄弱,不禁心里担忧。
“大夫呢?”他沉声问道,语气里满满都是焦急。
曲阴阳瞧见自己主子如此焦急,他也阴沉了一张阴柔的容颜。这几日里,他原本就已经不多话了,眼下古招欢疑似染上了风寒发烧,心中更是抑郁。
“是!王!阴阳马上回太医院让太医们前来!”
他同样冲昏了头脑,甚至都忘记自己身边就有素有妙手回春见死不救的鬼医。
曲阴阳边说边转过身,就想要往寝宫外奔。追随主子进庄的半路上,他让不凡先回家看看他的夫人,毕竟容容也刚生下儿子,身子虚弱更是需要丈夫的陪伴。
而莫不凡被自己这样一说,猛然发觉自己在这段时间里竟然将他的一妻一儿忘得一干二净。因为满脑子都是主子以及古招欢的安危,让他无暇再顾及其他。
“阴阳!那我去取就来!你先守着主子!”
莫不凡叮咛了一声,又是转身朝着庄外奔去。
此刻,曲阴阳一人陪在皇甫御人身边,更是觉得自己要好好地守护好主子。尽管已经回到了皇甫山庄,可是他还是觉得战战兢兢。
尚未走到寝宫的门口,抬头就瞧见了活泼好动的阿布。
在她之后,项天齐也追了上来。随后,左容恩、云惜、皇甫彻以及百媚也纷纷进了寝宫。一行人的赫然进入,使得寝宫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神子!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神子?”
阿布连忙奔到了床榻前,她瞧见了古招欢闭着眼睛静静地沉睡着。只是她异于常人的泛红脸颊,以及衰弱的呼吸都让她担忧。
“魍!快来替神子看看!神子发烧了!”她回头,向百媚求救。
曲阴阳听见她这么说,像是被人敲了脑袋一般,猛然惊醒。他的目光故意无视于那双关切的美眸,望向百媚,“鬼医!快些去看看!”
“你们不要太担心!”百媚朝着众人点点头,迈开脚步走到了床榻前。
皇甫御人以及阿布急忙站起身,让出位置退到了一旁。众人走到了他们两人身旁,同样关切地望着床榻上陷入昏迷的人儿。
寝宫内,燃起了昏黄的烛光。
百媚将手按在她的右手腕,把了把脉搏,又是伸手探向她的额头,低下头嗅了嗅她的鼻息。顿时,松了口气,从随身背着的布包中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拔出瓶盖,一粒圆润细腻的白色药丸从小瓷瓶内落入了掌心。随即,清幽怡然的香味弥漫在寝宫内,让人顿时感觉舒爽。
百媚轻轻地捏着药丸,将药丸放进了古招欢的嘴里,伸手点了下她咽喉的穴道,古招欢闷哼了一声,将药丸吞了下去。
“没什么大碍!只是风寒!不过神子的风寒,恐怕不单单是受了风寒那么简单!”她从床榻上站了起来,扭头望向众人。
“神子到底怎么了?魍!难道神子除了风寒,还得了别的什么病?”阿布是个急性子,又是脱口而出,话出了口,又是迈开了步子。
项天齐眼明手快拉住了她,将她一把抓到了自己身边,小声说道:“阿布,你别急!听百媚把话说完!”
“……”阿布无奈的瘪了瘪嘴,使劲地甩甩手,还不忘记瞪了他一眼。项天齐却只是浅浅地笑笑,又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大手有力而且干燥,将她的手紧紧地包裹住,瞥了她一眼,不言不语。
原本有些紧张的气氛,被他们这一出插曲惹得不再冷凝。
皇甫御人朝前跨了一步,碧绿的双眸里满满都是焦急。他忍不住沉声问道:“百媚!欢欢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有没有大碍?”
“御人!病由心生!我想你不会不懂我的意思吧!”
百媚意有所指的说道,并不将话点破。
“……”皇甫御人听见她这么说,原本焦急的神色散去,只剩下那份隐忍的惆怅。望着她安静的睡容,不禁扬起了一抹苦笑。
他有怎么会不知道呢?恐怕她的病,更多是因为担忧于他罢!终究还是放不下他,所以才会神伤感染上了风寒,如今昏迷沉睡。
而他,又该怎么做呢?
他该怎么做,才能在这最后剩下的日子里,让她得到那份快乐呢?谁能来告诉他?
皇甫御人迟疑了步伐,慢慢地走到了床榻前。低下头,感觉到她的呼吸已经平稳,他朝着身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众人瞧见了他的动作,深深地注目看了一眼他们两人,齐齐朝着寝宫外走去。
脚步声慢慢地退去,寝宫的门被人轻轻地关上了。
皇甫御人这才颤颤地跌坐在地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抚在了自己的脸庞上:“招欢……你何必这么想不开呢……”
这又是何必呢?如果他注定要死去,从此刻开始,就不要再痛苦这份死亡。
“招欢……我知道你听得见……不要这样了……”
沉静地躺在床榻上的古招欢,原本紧闭的眼皮微微颤动,似乎能够感应到他的话一般。眼睫毛也随之一起颤抖着,犹如蝶翼。
皇甫御人轻轻地叹息,倒头靠在了床沿。
他闭上了眼睛,感觉不到那份冬日里的寒冷,而她的手,却比一切都要寒冷,那么冰凉。他沉声说道:“招欢!我希望你快乐!我喜欢你笑!”
“如果知道你会那么痛苦,那我们还不如不再见面!”
不相见,就不会相忘,不相见,就不会相思,不相见,就更不会痛苦了。而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快乐地度过这一段时间。
他其实应该将她推开自己身边,或者用其他的方式让她讨厌自己,或者假装已经忘记她了!这样她才会毫无眷恋地下手,这样她才不会痛苦!
可是他太自私了,在分开的十年时间里,他无法不去想她!如果他早就知道她的使命,如果他早就知道自己所背负的妖孽究竟是什么,那么他一定宁愿自己变的更加残忍,也好过现在如此。
以后呢?以后的哪一天,她会亲手杀了自己呢?
突然之间,不敢想象了呢!
他并不是害怕死亡,而是害怕他死了以后,她该如何面对他的尸首。她会哭,还是会听他的话努力地微笑,不管是哪个表情,他都会辛酸。
不应该遇见……他们不应该遇见……
皇甫御人在心里无声地呢喃着,随着她一并陷入了那份孤独以及黑暗里。经过了七天七夜的旅途,他疲惫地沉沉睡去。
安静,呼吸声此起彼伏地响起,烛台随着时间的流逝燃去了大半截。
寝宫的门忽然又是“吱哑——”一声,打开了。
百媚抱了一床厚厚的被子,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寝宫。她一抬头,瞧见了睡倒在地上的皇甫御人。无声无息地走到了他面前,看来他好半响时间。
她的眼神,也只好在这样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显露出以往的那份深情。
百媚看了他好半响时间,这才将被子轻轻地盖在了他的身上。扭头望向床上的古招欢,眼底的那份深情收敛消散,满满都是愧疚。
对不起……神子……
请给她一些时间罢,她会忘记御人的!只不过现在,她还有一点点放不下!神子!魍太任性了!请原谅魍!神子,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百媚伫立于床头又是怔怔地出神,她低头瞥了眼皇甫御人,这才转身朝着寝宫外走去。她刚走了几步,身后突然响起深沉的男声。
“百媚!我快活不久了!”
“我知道你的师傅百花老鬼当年提炼了一种水,听说喝了它就能够忘记至亲至爱的人!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瓶水送给我!”
“……”
百媚听到这番话,僵硬了脊背。她知道他正望着自己,可是她不敢回头。
之前,从他的眼神里,她就已经感觉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师傅的忘情水,喝了之后,能够忘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喝了它以后,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拥有那份最亲最爱的所在!
百媚闭上了眼睛,深呼吸几口气,却始终没有开口说上半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他。忘情之水,这个世上仅有一瓶存在。难道说,这一瓶忘情水,就是为了他们而存在的吗?
师傅,您当年为什么会调制忘情水?
徒儿,不明白……
百媚痛苦的摇摇头,抿着唇,急急地奔出了寝宫。
她反手将寝宫的门关上了,疲惫地靠着门扉,抬头望向那轮明月。
寒冷的凉气直逼向自己,她颤颤地伸手掏出了袖子里的绣囊。她握住了绣囊,也握住了绣囊里一直珍藏的忘情之水。
十年前的月光也一如今日,洋洋洒洒而下,可是却比现在,更让自己抉择两难。
明月之下,云朵慢慢地散去又聚拢。月光也时不时地幽幽隐现,冷凝的月光散落在地上,照亮了无人的大街,也照亮了从街另一头奔驰而来的男人。
将军府在皇甫都称远郊,而皇甫山庄与将军府可以说是南辕北辙。
不停不歇奔波了几个时辰,才抵达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府衙前,守卫的士兵们远远地瞧见了来人,急忙单膝跪拜在地。他们的神色有些慌张,齐齐喝道:“将军!”
“驭——”莫不凡吆喝了一声,停下了马儿的步伐。
他一个翻身下了马,奔进了将军府。
低头瞥了眼,瞧见士兵们僵硬了身体,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沉声问道:“夫人呢?小少爷呢?”
“回……回将军!夫人她……夫人她带着小少爷……”
“他们去哪儿了?快说!”莫不凡终于沉不住气了,急急地低吼道。
士兵将头低得更低了,颤抖了音回禀道:“将军!夫人她说她要去寻将军!不顾属下们阻止,带着小少爷骑了马就走了!”
“什么?”莫不凡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心乱如麻。
莫不凡愣愣地伫立于原地,一下子感觉浑身窒闷无比。他猛地拔腿冲进了府中,穿过重重院落,奔向了他们共同居住的院落。
他心中焦急如焚,深沉的眼底闪烁着难以言语的担忧。
容容……你到底去了哪里?
为什么对别人说是去寻我了?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为什么又要带着儿子一起走?
入夜了更是天寒地冻,她又将儿子带到哪里去了?她只有阿布和项天齐两个亲人,可是自己才刚刚和他们分开了!
为什么此刻,他竟然会这样烦躁?
一种不安慌张的感觉,立刻升腾而起!
莫不凡匆忙地奔进了厢房内,他的视线凌乱地扫过厢房,瞥见了几名丫鬟以及老嬷嬷,又是几个大步迈进了内厢房。掀起珠帘,却遍寻不着那抹熟悉的温柔身影。
明明已经听到守卫们说她带着儿子走了,明明知道她不可能会在这里,可是还是忍不住要奔进来亲自确认一下。他真是傻啊!
厢房内的丫鬟以及老嬷嬷瞧见来人,想到夫人已经走了许久,登时心里一惊。
“夫人是什么时候走的?”莫不凡冷凝了声音,话刚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颤抖了。
嬷嬷是个年过五旬的老嬷子,她低着头,急忙禀告道:“将军!您怎么回来了?夫人她硬是要带着小少爷去寻您!我们拦也拦不住……”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莫不凡有些不耐烦的重复问道。
“两个时辰之前……两个时辰之前走的……”嬷嬷胆颤的回答,小小的身子更是缩成了一团,害怕接下来可能的责罚。
“两个时辰?是不是去皇甫山庄了?我去找她!我现在就去找她!”
莫不凡呢喃地念道,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却闪烁起某种期待。
他急忙回过身,又是飞快地奔出了厢房,朝着府外狂奔而去。如果是两个时辰之前的话,那她会不会是因为得知了他的消息,所以就去皇甫山庄寻他了?
会不会是这样?容容……
“将军!等一等啊!将军!”身后的嚷嚷声,他已经听不见了。
莫不凡带着最后的一丝希望,有从将军府赶回皇甫山庄。入夜之后的寒风,迎面吹拂而来,仿佛像是利刃,能够刺入人的肌肤。
风刮着自己的脸,像是一道伤口,生疼生疼。
从将军府赶回皇甫山庄的时候,已经是深更半夜了。马蹄声在这个时候变得格外精心,仿佛是要踏破这一世的安宁一般。
莫不凡单手扯住了缰绳,宝驹发出了嘶鸣声,喷洒出灼热的气息。
他飞快的下了马,几个跨步走到了大门紧闭的山庄前。颤抖着手暗处了铜扣,将铜扣按向门扉,轻轻地扣着们应声。
“谁啊?这么晚了!”庄内响起中年小厮有些哆嗦的吆喝声。
莫不凡这才松了手,凝眸喝道:“我是莫不凡!”
“莫将军?来了!咬!来了来了!”小厮急忙从里打开了门,可是由于那份寒冷,仍旧哆嗦着声音,甚至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庄门一打开,莫不凡几乎是反射性地揪紧了小厮的衣襟,沉声问道:“我夫人有没有来这里?有没有?有没有?你说啊!有没有?”
“莫将军的夫人?容夫人?”
小厮诧异不已,困惑地回道:“莫将军!荣夫人她不曾来过啊!小的一直守在这里,可以用人头向莫将军保证,真的没有!”
“人头保证……人头保证……”莫不凡呢喃地念道,表情都有些痴痴的,“她没有来过……她没有来这里……那她去了哪里……”
一想到她不知为何而去,他感觉自己的心都像是被掏空了一样。这十年来的夫妻相伴,他随王左右南征北战,一直不在她身边。
他的确是愧对于她,所以她才会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甚至是连自己的亲人,也不顾了?她会去哪里?她会回项天齐的碧月宫吗?
莫不凡像个疯子一样茫茫然地转身,他一手牵住了缰绳,直觉地想要朝着碧月宫而去。不管她是不是去了那里,他也要将她找到!
就在这个时候,街的另一头奔来一马一人。
马背上是一名士兵,而这名士兵不是别人正是将军府的守卫。他飞身下了马,一下奔到了莫不凡的身边,单膝跪拜在地。
低下头的时候,从胸口取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呈上。
“将军!嬷嬷说夫人留下了一封信,属下立刻带信追着将军而来!请将军过目!”士兵恭敬地说道。
莫不凡一把夺过了书信,慌乱地拆开信来看。
借着那片阴冷的月光,赫然瞧见了这白纸上的黑字。寥寥几笔,却让自己看完之后,心里一沉,犹如被打入万丈深渊。
“我走了,从此恩断义绝!”
他的目光朝着书信的角落寻去,却连署名也没有留下半个。
短短九个字,就将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做了个了结?她有没有问过他同不同意?
莫不凡捏着这封书信,感觉浑身冰冷。忽然,他瞥见了自己捏着书信的手指,已经变成了青黑色。嘴唇也开始发紫,吐出一口鲜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