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雅摇摇头,“当初你对我发脾气,你夜不回家,我知道是因为你受不了我的那些小性子,我为什么要怪你。”
詹天桥顿了顿,“我是在问你是否恨我,因为你明明爱着的是我弟弟。”
安雅回头看男人,唇边就已经颤抖,“你……”
“我一直都知道,詹家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你跟詹烨凌那么多年难道我们的眼睛都瞎掉了吗?”
詹天桥伸手抚摸了安雅的皮肤,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水润光滑,但是詹天桥还是喜欢她,不因为任何原因。
“没错。”安雅挣开了男人的手,“我恨你,当初是你妈妈告诉我,詹烨凌将一无所有,我只有跟了你才会让我坚持做我自己,我不能活的太卑微,我有我自己的傲慢,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东西,詹烨凌给不了我……”
安雅缓缓低下头,她瞧不起当初的自己,“但是!”女人猛的抬头,目光远眺,“但是是你们蛊惑了我!你母亲,还有你!你们为的是让詹烨凌失去一切,其实我不过是你们手里的一个筹码罢了!”
安雅激动的一下子从詹天桥的身上站了起来,转身回来时,她缓缓摇摆着头看轮椅上的男人,“为什么这么对我!我活了20年就只能是一个筹码吗!我承认我当初的想法狭隘了,但是你明知道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还要娶了我!你问我恨你吗?你说我恨不恨你!是你和那个女人毁了我的一生,现在还来问这个问题吗?”
詹天桥只是平静的回答道:“因为我爱你,要比詹烨凌还早。”
安雅错愕的站在原地,“这不可能,你分明是对你弟弟的嫉妒……”
詹天桥回头,看茶几上果盘里鲜红的几颗樱桃,他手指夹了那么两三颗推着轮椅到了安雅的近前,“小妹妹,这樱桃看起来味道不错,要尝一尝吗?”
男人的笑容像是一下子回去了15年前,那时候他刚刚接手公司,而安雅还是一个上着高中的学生。
“什么?”安雅嗤笑了一声,然后眸子迅速的冷冽到不行,她向后错了一步,看着詹天桥温暖如阳光般的脸,看着她手里那几颗血红色的樱桃,又像是不能确定一样目光错愕的在詹天桥脸上扫过。
詹天桥依旧笑,推着轮椅再次近身过来,他强迫着自己用手臂撑起那已经没有知觉的下体,努力够着,把那几颗樱桃塞进了安雅的嘴里。
然后身下一沉,詹天桥的脸色变红,开始呼呼的喘着。
安雅嘴里嚼了一下,又一下。
可是……那一年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不该是詹烨凌吗?他的样子那么年轻,虽然也穿着宴会必须的西服,可没有一点点总裁的气质。安雅一直以为那个人是詹烨凌,也该是詹烨凌。
“不……不……”
詹天桥已经在安雅的懵懂间回去了那个茶几,他从桌子上再次端起那杯牛奶,很好,那白色的粉末已经融化殆尽了。
“那年你嫁给我,我说我什么都不需要你,你喝一杯牛奶就够了。我很高兴,你直到如今都还记得它。恨吧!如果能让你舒服一点的话,就恨我吧。”
其实,詹天桥也觉得这一辈子就够了,他多年来的执着的那么对待詹烨凌,并不是因为他是同父异母所生,也不是他制造一场车祸让自己变成了废人,更不是因为詹家那些财产,一辈子财来财散,不过就是一碗米半张床而已。
眼前,安雅已经回来了,他好像再没有恨下去的必要,但是他想让这女人从心里解脱出来,只有他不在了,无论詹烨凌能不能回到安雅的身边,至少安雅的那颗心已经平静了。
安雅就这么看着他,像是脑子里的执念在较劲,就这么看着詹天桥把那杯牛奶一点点的喝完。
她的目的达到了……
划破天空的一声尖叫,安雅惶恐的抱住了自己的头,她在整间屋子里到处乱撞,随手打翻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
“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会爱错了人!已经5年了五年了,这恨已经五年了,怎么可能!”
安雅发疯一般的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詹天桥的腿前,她死死的抓着男人那一双仅剩的腿骨,用一种近乎请求的语气,“天桥,你骗我是不是?你说啊!你说啊!”
安雅猛烈的晃着詹天桥的身体,男人身体向前就是一挺,嘴边吐出了一抹浓黑的血液。
安雅在那一瞬间才恍然看到已经空了的牛奶杯。
詹天桥进门的时候不是已经清楚的看到自己往里边放了东西了吗?她确定他看到,但是为什么要喝下去!
安雅惊恐的瞪大双眼,脑子又两个声音在相互的叫嚣。
他死了你就解脱了,你不用再担心你做过的那些事情,你也可以洗刷你心里的那个污点,这个世界上你只爱詹烨凌,就只有那么一个人。
而另一个声音是带着稚气未脱的男人:小妹妹,这个蛋糕看样子味道不错,你要尝一个吗?要尝一个吗……
安雅猛的晃着詹天桥的手臂,男人一歪头已经挺不直他的脖子。
“天桥,天桥,你怎么样?没事的,那药没有那么大的计量,你等等我。”安雅想要回头走,却被那软弱无力的手扯了衣袖。
詹天桥笑,用另一只手摸去了嘴边的残血,“别费力气了,我早已经是个废人,别再活下去添堵,只是你……”又是一口黑血涌出,詹天桥缓了好一会,“好好照顾天天,就算你恨我,那也是你的孩子,帮我好好照顾他。”
詹天桥头一歪,人就已经没有知觉了。
安雅疯狂的往房间跑,她抓起电话的手都在颤抖,“詹烨凌!快来救救你大哥,快!快!快……”
半个月之后,有一个人影过来,在他的身上动着什么东西,然后只觉得呼吸一瞬间的不舒服,但是那气息里却飘着淡淡花草的响起。
詹天桥其实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是他现在睁不开眼睛,也只能带着呼吸器。估计因为他太累了,需要好长的一段时间来休息。
这期间,有父亲的叹息声,有母亲的哭泣声。有詹烨凌在身边走来走去,烦躁的打着电话,有天天用小手攥了他的手指,奶声奶气的喊了声爸爸。
当然,詹天桥记得那一天,几乎是他刚刚恢复意识,一串的铁链声离耳朵很紧,女人跟她说,“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然后詹天桥就睡了很久,很久。
“你确定我大哥现在可以正常的呼吸吗?”詹烨凌扫了一眼詹天桥依旧闭眼却憋红的脸问道。
医生点点头,“詹先生,请给患者一个适应的过程,别担心,一切数据都还好。”
“来……”
声音很沉又很轻。
詹烨凌一怔后紧忙回头,看詹天桥朝自己扑朔了下睫毛。
詹烨凌紧忙坐过去,服下身体把耳朵贴上了男人的唇。他说:安雅是精神病!她是精神病!
詹烨凌在这一刻红了鼻尖,胸口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猛烈的撞击着一下又一下。
詹烨凌知道詹天桥暂时看不到他,但是仍然点点头,“医院已经鉴定过了,事实上她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换上了精神分裂,你放心,她死不了。”
詹天桥的唇角像是在笑,但自己去看又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对不起,对于一切。”
詹烨凌听见这一句就紧紧的抓住了詹天桥的手,他梗着脖子说不出一句话,但是手上的颤抖越来越大。
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詹天桥可以睁开眼睛像正常人一样说话,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他可以用手臂撑着上半身缓缓的自己坐起来,又是一个月过去了,詹天桥坐在轮椅上看着玻璃门里的安雅。
她背对着床,身上穿着一身洁白,长长的青丝向胸口拢去,一点点的在梳理,还像初见般的那个样子,身在的椅子只坐上了一个脚,詹天桥猜想,她此刻的脸上一定还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天,在詹天桥被送往医院的途中,安雅手里的短信始终没有停止,她的那些朋友已经驱散殆尽,最后安雅站在医院的急救室门前,报警自首了。
他一共害这男人三次,第一次是让他失去了双腿,第二次企图用周信债脏,第三次她那么刻意的给他喝下了毒药。
男人三次挣扎,才让安雅意识到,自己当初对詹烨凌的爱那么的不坚定,原来只是因为她心里真正的那个人应该是詹天桥。
无论外边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有舒家的打闹,有起诉的官司,有安家老二的离世,但是像是一切都未曾影响过这个女人,她每天只是坐在那件白色的屋子里,看阳光正好,微风不燥,看似水年华未曾被人轻扰。
半年之后,安雅的故事已经渐渐被人淡忘,詹烨凌这边喜庆着一片。
黎清宴挺着大肚子,手里勾着一个很大的袋子,里边有卫生棉,还有一些备产的物件。、
“真的让我自己提着这些进手术室么?”她就连说话的间歇也是小狗一样呼呼的计喘着。詹烨凌靠墙点点头,“进去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黎清宴真的就这么傻,她双臂展开贴着医院的墙面,医生跟她说这是为了帮助她顺产,所以很有必要。
但是豆大的汗在脸上,女人一边小喘着,一边如踏雷区一样一点点的向前错着步伐。
“但是,詹烨凌!我们什么时候登记结婚,我生出孩子还得上户口呢!”
“你现在还有心情关心这个?快点进去!”
黎清宴哦哦了两声,蹭着墙面继续往前走,想丁然是怎么剩下的那两个小家伙呢!这样的罪真的是一辈子都不想再遭了。
孩子哇的一声从产房里传出声音,清脆有明亮,一个兴冲冲的小护士跑出来,“詹先生,是个女儿。”
詹烨凌点点头,看似波澜不惊,但本是紧紧攥着的双拳一瞬间就松了下来,整个人也跟着轻松,“很好,我们天天有妹妹了。”
是啊,看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似水年华未曾被人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