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胃口已经越来越坏,但是我还是强忍着恶心,慢慢的把一碗粥给吃完了。粥里那些滋补的药材告诉我,这粥肯定是归离亲手熬制的。
我还是一个懦弱的人啊。明知道自己会死,但却害怕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死去,所以我从来没有开口让归离走。
一个人孤单的来到这个世界,然后再孤孤单单的死去——我实在没有那个勇气。
所以我自私的把归离留下了。虽然我没开口,但是我知道归离那样良善的性格是不会丢下我一个人的,除非我一开始就自己偷偷的溜走。
可是,我不想,我害怕——害怕自己像片落叶一样了无痕迹的死去。
默默的看着他,“归离,对不起。”我轻声的说。
看到我脸上的神情,归离先是一怔,然后眸中露出了了然的神情,微笑着朝我摇了摇头。
明白他的意思,我也一笑。
两人对视一笑间好像有什么默契的通道突然打开了。跟归离在一起始终有种很亲切的感觉,也许是他像哥哥的那双眼睛吧,我想。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这样一双眼睛的归离陪着我——看来,上天还是对我不薄的。
到了就寝的时候,归离将板凳架起做成一个简易的床铺。
我制止了他,“归离,你若是不嫌弃就到床上来睡吧。两个人一起——暖一些,屋里的火盆也熄两个吧,这样太热了些。”我对他道,为了监测我的病情,他一直都日夜不息的陪着我,经常都是在凳子和桌子上躺一躺,趴一趴。
见他露出了犹豫迟疑的神态,我看着他认真道:“如果你是不习惯跟人共床的话就算了。但是如果你因为男女之别的话就真的没必要了,我素来就是个没规矩的人,何况是现在我是病人你是大夫,每天你照顾我已经很辛苦了,我们行的端,坐得直就行了。如果再把你也累病了,那我又靠谁去?”
听我说完后,归离站了片刻终于还是走到床边,我笑着往里挪了挪,归离轻轻的和衣躺在外侧,可是火盆却没有熄去。
我偏头看着他一笑。不知道是有内功的人都有自动调节温度功能,这样热的室内温度,他居然也没出过一滴汗,白皙的皮肤依然干净光洁。
就这样走了十四天,我精神越来越差,有时候说着说着话都会睡着。身子每天更是寒意透骨的冷好几回。
我已经很久没照过镜子,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成什么样子了,想来也不会太好看——手上皮肤的颜色已经是青白青白的。
这天醒来,发现自己头天居然只清醒了不到一个半时辰。
睡过去的时候在飞车上,醒来的时候也在飞车上,可衣服已经换过了,说明肯定有住客栈,但是我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归离坐在我身边,目光透过车窗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着归离柔和的侧脸,有些怔忪的神情,我心里默默猜测莫非归离也在思念远方的某人吗?不是没有可能,归离现在都二十三岁了,虽然没听他提过自己的私事,但是他这个年纪早已可以成亲了。也许,家中还有亲人和心上人在等他呢。
归离一直向木国走,我也没反对,想着哪天我要是死了,他回家路程也短些。
发现我的注视,归离转过头看着我。
我躺的浑身酸痛挣扎着想坐起来,归离忙拿过一个垫子塞在我身后,将我扶起。
“归离,你有想念的人吗?”我问他。
摇了摇头,归离却没有回答。等了片刻,他看着我,“漓紫有吗?”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勾起了我的思绪,回忆一幕幕在眼前闪过,二十六岁之前的,二十六岁之后的……
“有啊,当然有。”我注视的远方,梦幻般的微笑着。
感觉归离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的脸,我转回头。
盯着我的眼睛,归离迟疑了片刻,问道:“如今,漓紫后悔么?”
我知道他在问什么,看着他我坦然道:“说后悔,还真有一点吧。其实我很怕死的。但是如果不那样做,我估计我的后悔会更多。”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我笑了,“归离,你不要把我想的太伟大。我其实也是一个自私懦弱的人。我那样做。。。。”低下头,轻轻道,“算起来,也是一种逃避而已。我只不过是一个逃兵。而且,能看见皇后和睿儿那样高兴,我也觉得很开心。归离,你看,我是一个多么卑鄙的人,利用别人解决自己的问题还顺便收获别人的感激。”说完,我朝归离抬首一笑。
归离却用一种温和的怜惜看着我,轻轻的道:“没有真正卑鄙的小人会拿自己的命去换别人的命。漓紫是归离见过最勇敢最善良的女子。”
可归离说的勇敢我真的担不起。
我每天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刚刚醒过来没说几句话我就睡着了。
身体好冷,我感觉血管里流的血都是冰冻的。我害怕起来,害怕自己哪天就这样无意识的昏睡过去再也不能醒过来,害怕自己就那样的成为一个活死人,一个冰尸般的活死人。
归离每天除了给我扎针外还为我按摩手脚关节,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我吃药丸。
已经不知道现在过了多少天了,十七还是十八天了?
这天我迷迷糊糊醒来吃下药丸后,归离轻柔的给我按摩手。
感觉身体已经不太受控制了。我就要死了么?莫名的升起一股恐慌和悲哀。
如果我就这样死去,在别人眼中我究竟是清漓紫还是叶草?在这个世界了过了十二年,认识了那么多人,关心我也好,我也在意的也好,都把我当成了清漓紫。就算叫我“草草”和“早早”,可他们都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没有人知道这个清漓紫皮囊中装着我叶草的灵魂。
那我之前的二十六年呢,又算什么?
统统都抹杀了么?——不,我的思想,我的灵魂是叶草,我来自一个叫地球的地方。那是另外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
如果我这样死了,叶草这个身份在这个世界上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在这个世界上虽然存在了十二年,是属于叶草的十二年。可我死后,无论是喜欢我的,还是不喜欢我的人都不会知道我是叶草,而不是清漓紫。
蓦然间,这种存在被抹杀的感觉让我突感无限悲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生起这样的感觉,可它就是出现了在我心头萦绕,让我痛苦却挥之不去。
“漓紫,你怎么了?很不舒服吗?”归离察觉到我的情绪不对,将我的手放进被中掖好。
“归离,叫我草草好吗?”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倾述感,我急切的看着他。
他有些讶然,我闭上眼睛没有去看他的表情,自顾自的说下去,“我不是清漓紫,我叫叶草。我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这个躯体是清漓紫的,但我是叶草。来自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我的小名叫早早。因为生下来头发很少,所以就把草字去了头,叫我早早,我们哪里的草字上面有个草头,好像头发一样。我很小没了父母,但是我有一个很爱很爱我的哥哥。我来了这里十二年了,我曾经一直一直都想回去。我的家乡叫地球。那里跟这样有很多不同的。我们那里的人没有你们这么高的功夫,但是我们有汽车、飞机、轮船,可以在天上飞,地上跑,水里游。。。。”
我一直说个不停。从我怎么来的开始,说紫梦,说清漓紫,说哥哥,说地球上的一切,太多太多东西要说了
可还没说到一半,我又撑不住睡着了。
意识迷离之际恍惚听见归离温暖的声音,“草草别怕,你不会死的。”
再度醒来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在飞车上了,而是被归离背着行走在一片茂密的林子当中。
只见四周都是高大的树木,直直的好像长到天上,只能从枝叶中漏下零零散散的阳光斑驳的落在林间同样茂密的灌木中。无数我认识和不认识的植物蔓延到远方,好像没有尽头似的。
“归离,这是哪儿?”我无力的趴在归离的背上问道。
“这是迷雾森林。”归离慢慢的把我放下靠在一棵树上,我身上仍然穿着厚厚的皮裘和披风。归离又解下拴在胸前的那个大包袱,拿出一颗药丸用水囊给我送服。
“要吃点什么东西吗?”归离温和道。
我摇了摇头,归离见状拿出另外一个水囊让我喝。
喝了一口,里面居然是参汤,“归离,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归离目光柔和,“你是寒毒只要找到‘赤果’就可以解。当年医族的那枚‘赤果’就是在这里找到的。”
原来,原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带我来这里找‘赤果’了,难怪他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心中一阵暖流流过,可是看了看四周,无边无际的林子,找一枚传说中的‘赤果’谈何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