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漫漫第一次遇上这么顽强的尸体, 应该说如此坚强的阴灵。
也是头一次有尸体能躲过她鞭子的,箫漫漫拿稳了技术啪啪又抽上去。
终于有俩鞭子落在尸体上,赤火灵鞭抽在尸体上落下两道冒着火星子的鞭痕, 伴着刺啦的下油煎炸的声音, 尸体的喉咙间也发出沉闷的痛呼声, 可这尸体竟一点不懂知难而退, 竟迎着鞭子又扑上来。
箫漫漫一边舞鞭子一边跟默然旁观的青笙子讨论, “为什么我的赤火灵鞭抽不散这道阴灵。”
青笙子仍安静做的他的美男子,不回话也不帮忙。
箫漫漫跟这具尸体纠缠了好一会她有点懊恼,想靠着天生神力速战速决, 她猛的把尸体推到路边的一颗大树上,紧接着用鞭子捆住尸体的双手, 尸体力气也挺大, 挣扎着腾出一只手紧紧攥住赤火鞭子, 手被鞭子灼伤了也不撒手。
这一头,箫漫漫攥紧鞭子跟尸体对峙着, 突然那尸体猛撒手又拉住鞭子一拽,因惯性后仰的箫漫漫冷不丁的被拽过去,然后一下子亲到尸体的嘴上。
……
她的初吻怎么可以给尸体,还是当着让她有点想法的帅哥面前!上帝啊,你的心太狠了点吧!!!
箫漫漫几步跳远, 有撂挑子的冲动, 她一手捂脸另一只手把鞭子往空中甩的倍儿响, 像是过年放鞭炮一样, 原地跺脚哭喊着, “我没脸活了啊……”
生无可恋的箫漫漫完全没注意那顽固尸体又扑上来,关键时刻青笙子闪到她前面, 稳稳护她在身后。
“好一个执念入骨的怨灵。”他道。
尸体突然停下来,黑洞眼睛瞅着青笙子看了又看,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声音,“既然都是字灵一族就不要跟我过不去。”
“错了,我乃字灵,你虽亦是笔端执念所化,但你满身痴恨怨怒,不过一不能容于六界的小小怨灵而已。”
“你想怎样?”
“超度你,你的怨念纠缠着你主人的灵魂,另他不能投胎转世,生生世世如你,孤魂野鬼一样游荡,放下你的怨念,放过你的主人。”
尸体发出沉闷而诡异的笑声,“若不是我主人怨念极深又怎会生出我这个怨灵,我跟主人已融为一体,我就是主人的怨念之魂,主人怨念不散我怎会离去。”
青笙子从怀中掏出一面古镜,“你若执着如此,我便灭了你。”
镜子抛到空中,折射出淡蓝色光晕笼罩在尸体上,尸体倒地痛苦哀叫,周身青烟也愈发浅淡。
箫漫漫的悲伤暂时被压下去,跳过来望着满地打滚的尸体,“头一次碰到会说话的尸体啊。”
青笙子掌控着镜子,盯着冥顽不灵的尸体,“怨灵一般没有记忆,此怨灵因怨念极深即使过了几百年仍存在记忆和意识,确实可叹。”
“可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是地阴门,我不可能不知道。”箫漫漫又问。
“他确实不是从地阴门逃出来的,我想最近地阴门的那些阴灵全是被他召唤来的。”他凉凉瞥一眼痛苦扭曲的尸体,“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又受何人控制?”
“要灭就灭,废话什么。”
这是个有骨气的阴灵,箫漫漫想给他鼓个掌,刚才那意外一吻也不觉得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眼见着尸体身上的黑烟即将散尽,尸体上空凭空显出一封破旧书信的画面来,信笺上依稀落着:上穷碧落下黄泉,其后音容俩不见的一行楷体字,微微荡着水光似的波纹。青笙子突然把镜子收回来,阴灵从尸体上飘出去,逃向夜色深处。
“那信是什么?不管是什么也不能放阴灵走啊,我一个人打不过赶紧跟着我去追。”
青笙子拉住刚要飞奔的箫漫漫,“信上的那一行字是怨灵的原型,这道怨灵跟他主人的灵魂已为一体,如果强行将怨灵打散,那他主人的灵魂也就跟着散了。”
“它主人?”
“就是刚才景象中,写出那行诗的人。”
箫漫漫绞尽脑汁,“看样子是封古代的信,我记得白居易有句诗: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难道那阴灵的主人是老白?”
青笙子摇摇头往山上走,“不一定是诗人本人,况且诗句相似但不完全一样,应该是那位主人临感而发写出的。”
箫漫漫望着墓冢的方向,“你再同情那阴灵我们也不能放任它去祸害人类啊。”
“放心,阴灵被你的赤火灵鞭灼伤,又差点被我的噬魂镜所灭,短时间内它没力气再害人,应该是躲到某处休息了。”
箫漫漫指指地上躺的歪歪斜斜的尸体,“那他怎么办?”
“老办法。”
“行不通啊。”箫漫漫拽着他袖子,一脸的操心,“这里离墓冢有段距离,盗墓是为了钱财,正常盗墓者不会把尸体背这么远,而且他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样很让人怀疑……要不,要不……”劳烦你把人家背回去……
青笙子几步靠过来,噬魂镜一抛,地上的尸体瞬间化成灰,又来一阵小山风,吹跑了。
箫漫漫:“……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啊!”
“人既已死,何必拘泥于一具空壳□□,迟早归于自然一部分。”
箫漫漫一琢磨,好像有点道理,不过她立马想到假若这个尸体是你亲人爱人,你是不是还会毫不留情的把人家提前化成大自然的一部分。
回到半山腰的山宅,箫漫漫腾出一间空房给青笙子住。
这晚,她成功失眠。早上半梦半醒之间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顶着熊猫眼拉开房门就见她舅舅一把将她拽到院子里,手指指着墙角梨花树下蜂窝煤炉子上正煮茶的青笙子,“那那那那那那人是谁?”
箫漫漫捂了捂嘴巴,看看一副事不关己安然坐在藤椅子上的青笙子,再瞅瞅一脸惊悚的舅舅,“舅舅啊,大早上的你怎么不打个电话就来了啊,那个你刚才没问他么?”
“我跟他说话他不回答啊。”
箫漫漫抓抓自己的鸡窝短发,“呵呵呵,我朋友啊,怎么,长得好看吧。”
“他他他他他哪冒出来的,我在樊梨镇活了快五十年了,都没有见过这样这样好像神仙又好像妖精的人,你看他那头发,那衣服……”
箫漫漫一时也编不出谎话,拽着他舅舅的胳膊走到梨花树下的藤椅子边,尴尬的介绍着,“这个是我舅舅,亲舅舅。”
青笙子恍恍抬头瞥了箫泉山一眼,又继续盯着炉子上的开水看。
“真真真是你朋友?”箫泉山脸上的恐惧消失了,转而一阵惊喜的盯着人家看,“怪不得舅舅给你安排的相亲你都撒丫子跑了呢,感情有这么一个好看的在你心上,这长相,谁见了不喜欢。”他说着伸手去碰青笙子的肩膀。
青笙子很不给面子也很不负责的忽得一下变到梨花树下站着。
箫泉山一阵惊呼,“鬼鬼鬼啊还是仙仙仙人呐……”
箫漫漫欲哭无泪把她舅舅拽到屋里先容他淡定一会,她小跑到梨花树下,炉子上的水已煮开,青笙子往里面放了几个梨花瓣,还是那幅悠然的态度。
“我说,你怎么突然变没了呢?”
青笙子拿木勺子搅了搅梨花瓣,“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这话让箫漫漫差点当场喷血,“那你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吓人啊,你是灵,是灵啊。”她能说这是情商极低的表现么?叹口气指着从玻璃窗偷窥他们的舅舅,“现在你让我怎么跟我舅舅解释啊?”
青笙子给自己慢悠悠的倒茶,“墓冢处的诈尸现象你都能蒙骗了整个村民,眼下这点小问题应该难不倒你。”说完看她一眼,嘴角挂着浅浅的弯度。
这个人笑起来真好看,但是这个人的性格怎么……怎么有点欠抽呢!
最终她是这么跟他房间里诚惶诚恐的舅舅解释的:他朋友叫青笙子,是这儿的山神。切记保密再保密,否则山神发怒,后果很严重。
幸好樊梨山地处偏远,民风古朴,拜苍天敬鬼神的传统还没灭,这瞎话还能撑一阵子。
箫泉山是一路打着嗝下山的,半截入土的人了,居然能有幸见到山神,活的山神。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见到几个村民扛着铁锹走过来,村民见他眼神发直,问他原由?
他打个嗝,“啊,没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去?”
“哎,别提了,西南角的那个穷墓冢,昨晚又被挨千刀的盗墓者给盗了,棺材板子散的到处是,不过盗墓的也是活该,棺材里没人,是个空墓,我们几个去收拾收拾。”
箫泉山眼见着村民们扛着工具走了,他转头望望掩映在半腰处的那个宅子,那个山神不会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吧。
箫漫漫吃了素面,青笙子喝完梨花茶俩人就进樊梨洞查看地阴门。
今天很太平,一点青烟黑烟都没冒。
箫漫漫狠狠踩几下地阴门,“这么个看着普通的石头简直累死我,最近天天守着它我已经好久没去城里玩了,我表妹打电话催我好多次我都挤不出时间去学校看她。”
“如今我在这帮你守护,你想去尽管去。”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一个人去呢,主要得带上你,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得带你去见识见识啊。”
“没兴趣。”
“我有兴趣,可把我憋坏了,我想吃大城里那种死贵死贵的冰激凌,想吃麻辣烫想吃甜甜圈还想吃诚记的酱排骨。”
这女孩平日一副女汉子的模样,跟尸体打架一点不含糊,这会倒有点小女孩的天真状态,青笙子把镜子抛到地阴门上,“有这镜子镇守,阴灵不敢出来,无妨,陪你去见识见识。”
为方便起见,青笙子下山之后就隐了身,路人只见一个俏丽的短发姑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神情挺陶醉。
表妹在千里之外的平城上学,她买了机票,但上飞机的是俩个人,她有种成功逃票的骄傲感,庆幸的是她旁边的座位是空的,隐身的青笙子就宝相庄严的坐在那个空位置上。
箫漫漫问了很多问题,比如他喜欢吃什么啊,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啊,他之前生活在哪啊是怎么过的啊,青笙子一个字都没回答,可箫漫漫一个人说的挺激情。
到了平城后,箫漫漫轻车熟路的找吃的,购物袋里都塞买了,她气喘吁吁的拎着大包看看隐身在一旁的青笙子,“大哥,你累么?”
青笙子摇摇头。
箫漫漫想,你不累我累啊,然后找了个临街的咖啡厅坐着。
放下大包刚喝几口蓝莓汁就发现窗外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过。
像是一家三口,一对夫妻拉着年幼的女儿,妻子手里拎着花店的布艺的袋子,丈夫手里提着大大的公文包。突然下起了雨,丈夫忙脱下外套罩在妻女身上,又招手拦了辆车租车,最后消失在细雨中。
“怎么,你跟那画灵有什么交集?”对面的青笙子问。
“画灵?你说那个女的是画灵?”箫漫漫一时惊讶,嗓门有点大引来注目者,意识到后忙坐下把声音压低,“那个女的我确实见过,在……樊梨山,那个时候我还小,有一天下了暴雨,我追着松鼠往家跑的时候看见不远处好像有一幅画,我刚要跑过去捡,那幅画竟自己飘到半空中,然后一个民国装扮的女人从那画里走出来,我当时胆小,不敢去问,只躲在树后面偷偷看那女的顺着山路走了。刚才外面那个拎着布袋子的女人就是我小时候见的那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女人,她跟我当年见的时候一模一样,你说,你说她是画灵?”
“没错,画灵,本是画中人,后来得了灵气幻化成人。”
“刚才和她在一起的好像她的家人,像是丈夫和女儿。”
青笙子望着窗外匆匆避雨的行人,“可惜,她命不久矣。”
“为什么?”
“画灵非人类,却同人类结婚生子,这违背天道,她必受天劫,而她的女儿会被她连累一起遭受天劫。”
“有什么办法么?”
“趁早了断尘缘,带着女儿离开那个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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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现代版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么!箫漫漫的热心又上来,“那我想个办法劝劝她。”
青笙子淡淡一笑,摇摇头,“果真是小孩子,难道身为画灵的她不知道这些,明知是火坑还偏要往下跳,岂是你这个小孩子劝一劝就能回头的。”
箫漫漫叹口气搅了搅吸管继续喝饮料,“那总得想个办法吧,不能见死不救啊。”
青笙子无奈笑笑,真是个侠女。
不多一会,桌边走来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对他们礼貌一笑,“打扰了,鄙人名唤山野。“再从包里拿出一幅画,“请问您见过这画中的女人么?”
画中人正是刚才打咖啡厅外走过的那个画灵。
青笙子不动声色,箫漫漫转了转眼珠子,心虚的摇摇头,“请问这漂亮姐姐是你的什么人?”
对方笑的很恭谦,“哦,多年前走失的一个亲人。”说完视线在青笙子身上停留片刻,“这位先生,不,公子,您也没见过?”
青笙子慢悠悠回答:“不曾。”
那人微微一笑就走了。
箫漫漫碰碰青笙子放在桌上的手,“他,他他居然看得见你。”
“他是阴阳师,自然看得见我。”
“阴阳师?那不是日本的一种什么师么?日本的东西你也懂?你不是古人么?”
“阴阳师本就起源于中国,这世上但凡有文字记载的,没有我们字灵不晓得的。”
箫漫漫双手捧胸做崇拜状。
青笙子见对方如痴如醉的眼神直盯着他看,他稍稍偏过头去。
箫漫漫找了个酒店入住,把包里的一半零食给她上大学的表妹送过去,回到酒店就按耐不住了,见青笙子盯着桌上的一本杂志看,她悄悄出了酒店去闯她的祸了。
凭借箫氏掌门后人的特殊生理优势,不难顺着残存灵气找到画灵的老窝,她打听到那画灵叫绿萝还开了个花店,过的挺像个人。考虑到青笙子的意见,她决定打个歪牌,然后悄悄跟踪提着包匆匆外出的艾和平,就是绿萝她丈夫。
她故意画了个装去撩艾和平,哪知叔叔一点不上钩,对着她擦的红扑扑的腮红说:“小妹妹啊,我是有老婆孩子的人,我女儿今天刚满九岁,比你小不了多少,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娃娃,我去找你父母老师谈谈,你这样下去不行……”
最后她找到了绿萝花店,又从附近的甜品店买了个生日蛋糕,还没进门耳边就响起悠远而熟悉的声音:“小丫头,你在哪?不该管的不要管。”
箫漫漫抱紧大蛋糕瞅瞅四周没人,千里传特么音……青大仙神了。
不过既然大仙问她在哪儿,肯定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她,她大大方方进了绿萝花店的门。
宗旨只有一个:挑拨夫妻关系,挖社会主义墙脚。
当然绿萝也不是吃素的,一眼就瞧出她非人间凡品,箫漫漫把厉害关系给她摆出来,为了大家都好劝她尽快和平离婚,并主动争取女儿的抚养权再隐居修行。
绿萝显然知道问题的严重性,看得出她真心放不掉丈夫。
艾和平进花店后,箫漫漫还在发挥演技勾搭人家老公,她抱着艾叔叔的胳膊冲绿萝抛媚眼:就是这个机会,你老公在外面养小三,告他,离婚!
正眉飞色舞时,青笙子来了,她捂着脸就跑了。
整个平城回樊梨山的漫漫长路上,她难得不呱噪了。
回到樊梨山已经是三日后的黄昏,箫漫漫风风火火进屋,放下他的巨型购物袋才发现他舅舅站在她身后。
“干嘛啊小泉泉,怪吓人的。”她捂捂胸口。
“这么多天干嘛去了?”
“我去看你的宝贝女儿,我远在平城的小表妹。”
“我女儿听话,你劝你离她远点别教坏了她,但是眼下我有个发现。”箫泉山瞅瞅院子中梨花树下躺藤椅上闭目养神的青笙子,他才贼头贼脑凑外甥女耳朵根上说:“我觉得啊那个山神有可能是假的,我听说樊梨山脚下的那个坟冢又被盗了,一个棺材竟然是空的,我觉得事有蹊跷,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个山神就是从那具棺材中爬出来的呢?”
箫漫漫惨然一笑,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舅舅,你想太多了吧。”
“我怎么能不多想呢,想我们箫家的女儿大多命苦,没有一个不离婚的,一般生下女儿后不出几年就病死了,你妈妈算是活的最长的一个,你看看凡是箫家女儿生的女孩眉心都有一颗红痣,这不科学啊,我觉得箫家不简单,你妈妈走的又早,舅舅我得好好照顾你,你要出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妈妈。”
箫漫漫弹弹耳朵,再拍拍她舅舅的肩膀,“小泉泉啊,我你还不相信么,我可是你看着长大的,我多聪明,我多机灵,我的眼神多好使啊,我能看不出他是真的假的?他呀,确定是山神不是妖魔鬼怪什么的啊,小泉泉放心啦,没事你就回家吧,要不我舅妈又来我这找你了,万一看见那山神,不得晕过去。”
箫泉山就这样被外甥女连哄带轰的赶回家去了。
青笙子又在梨花树下煮茶,一壶喝完后去地阴门考察一番就回房休息了,箫漫漫望见他房里的灯都灭了。
哎,这个人一点的情趣都没有,真不像个人。
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全是青笙子,青笙子洗澡,青笙子脱衣服,青笙子亲吻她……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做春梦,梦里的青笙子和现实中的截然不同,她想那么禁欲的哥哥假如被她收入囊中……哈哈哈哈……她是一个想到就身体力行的痛快人。
矫情没意思,于是大大方方去敲青笙子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