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史健那里出来之后连续几天,我整个人都处于一种迷离的状态。我很纠结要不要把在史健诊所看到的那些告诉占小满,我害怕事态会因此失控。按照我对占小满的了解,她算不上一个特别通情达理的人,江婷是她在这座城市唯一的闺蜜,被闺蜜出卖这种事从天而降,很难想象她会不会爆炸。
我看着眼前把外卖吃的津津有味的占小满,心想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在上海每天都在发生着无数励志的故事,同时也发生着更多与励志相关的落寞。生活不是电视剧,我不是一个万事都精致的富二代,她也不是一个散发着庞大气场的高级白领。我们看似不平凡,却过着和平凡人无差别的生活。
占小满无论气质还是收入都算的上是一个经典的精英女性,可她买不起房。偏远地段不乐意去,中心地带又太虚妄,就这么夹在中间,爬不上去也不愿意下来,一种悬浮者的姿态苟且在生活里。
“好吃吗?”我问。
“也就那样吧,再好吃的东西放塑料盒里一闷味道也就变了。”占小满给我递过来一个水果盒,里面还有几片中老年西瓜。
“你这么喜欢上海,就没有想过在这买个房子定下来?”
“买不起,要不你送我一套?”
我愣了一下,占小满马上笑着说:“看把你给吓的,买房子这事着急没用,但总有买的起的那一天吧,这事随缘!知道吗,我特别烦那种动不动就拿老了怎么办来说的人,老一点都不可怕,孤独才可怕。”
“那你孤独吗?”
“不孤独啊,你看我吃个外卖都有人围观。”
“你爱过吗?”
占小满放下筷子,注视了我一会,说:“严肃,你今天有点奇怪哦。”
“没有,这不聊天嘛。”
“不是!这也不是你的聊天风格啊,你是不是又在搞什么花头精了?”
“并没有,我就是特别不能理解你的爱情观。”
占小满一咧嘴,继续吃她的灌汤包子,说:“之前不跟你说了,我有病,没安全感,不适合谈恋爱,有爱情的人才配谈爱情观,我不配。”
“那你当初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爱过吗?”
“重要吗?”
“算不上很重要,只是好奇。”
“嗯……其实我忘了我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和你在一起。”
“你这就很过分了啊!”
“别误会,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但我发誓在当时的情况下我应该是认真的,我绝不会出卖我的爱,还背了良心债。”
“什么叫应该是认真的。”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总之就是从喜欢突然到不喜欢,然后又突然会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反正挺疯魔的。那时候和你在一起,你肯定是有吸引我的地方,至于后来为什么又不喜欢了,我一时半会也解释不了,反正我是认真的。”
“你觉得何大河这个人怎么样?”
“你这话题有点跳跃啊!”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不怎么样。”
“没了?”
“没了啊,我和他接触的不多,不过长的挺人魔狗样的,不对呀,严肃,我回放了一下,一会爱情观,一会何大河的,你不会是要给我牵红线吧!”
“吃你的水果。”我把那几块老西瓜递回去。
吃晚饭,我陪着占小满在凌乱的沙发上看了会泡沫剧,她竟睡着了。我从成堆的衣服里翻出一条毛毯来给她盖上,自己回了房间。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我想可能这就是爱情吧。轻轻的给人盖上毯子,却没有顺道摸一把胸。在爱情里犯贱的一方往往都是备受煎熬的,你内心排斥这种煎熬,却又不得不接受它日复一日的冲击着你的心智,因为你犯贱。
记得白起给我分析过老严和我说过的话,关于我们这种身份的人不配有爱情的理论。他说这句话虽然偏激但也很科学,因为普通人支配情感,富人支配资源,分工不同。在物质面前,爱情相对脆弱,虽然很多人不愿意承认,但这是一个很现实的哲学。幸福的附加值到底是什么?脾气不好就包容,身体不好就照顾,性生活不和谐就吃伟哥,唯独物质这点最难做到。因为对大部分人来说,赚取更多的物质会耗费掉庞大的精力与时间。
我当时还反驳他,说也有很多富豪从一而终。他说我说的是富豪,不是富二代,前者经历过人生最低谷的黑暗和最温暖的陪伴,后者生下来就带着光环,形形色色送上门的姑娘见得多了,又长期在两性关系里占据绝对的主导权,早就把最基本的包容与理解扔干净了,也就不相信爱了。
我曾无比赞同白起的这番理论,也并不否认自己之前从未爱上过一个姑娘。哪怕是占小满,我之前一直笃定的认为自己对她的这段感情很复杂,但不甘心的比重更大一些。直到娄子老爸与招娣的事情出来以后,我才慢慢发现白起的理论也不是完全没有漏洞的。
占小满并没有像江婷那天和她说的那样,在公司的业绩上顺风顺水。那个被口口声声称为炮灰的陈佩琦一点儿也不简单。确实,在业务能力和谈判技巧上占小满甩她几条街,但她有一样占小满不具备的品质。
这娘们是真豁得出去!
她跟客户睡觉!这种职场妓女不在少数,她们视口碑如草芥,在她们的价值观里,精英是先有精才有英。
一个季度下来,陈佩琦的部门业绩足足压了占小满一个头,气的占小满天天晚上在我房间里撒泼。
她说这个社会真是道德沦丧,她陈佩琦一个人不要脸就算了,关键现在自己部门的人都开始往陈那跑。以前在她那干的时候总说上司体贴下属,从不让加班,现在好了,说什么不加班没前途,主动要求加入到陈的部门。
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占小满,只能陪她喝大酒,等她喝到不省人事的时候在送她回来。江婷从来就不是善茬,在人力资源部混这么久了,用什么人能干什么事,她怎么可能会没有预判。
在这件事情上,我帮不了占小满。如果我用老大的身份打压陈佩琦,那就是下私刀,到时候公司里流言一起来,肯定就是占小满业务水平不如人,靠和老板的暧昧关系从中作梗。那占小满不得绑着炸药来跟我同归于尽。
她是个要强的人,甚至没有因为陈佩琦的做派去找江婷。江婷也是太过了解这个闺蜜,她应该知道占小满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她一定会用能力说话,可现在这个社会上的复杂人际关系,不是单靠能力就能搞定一切的,说句难听的话,脱裤子也是一种能力。
为这事我找过何大河,他让我别插手下属的厮杀,这是职场大忌。他说,在职场上,衡量成功的标准就是看合同右下角的签名栏,谁能让客户签字谁牛逼,过程根本不重要。退一万步说,跟人上床也不犯法,你除了在背后骂两句**痛快痛快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更何况这种事情你也没证据,都是你情我愿的,一场肉体交易,人家穿上裤子非说是恋爱关系,你一点想法没有。
“这一切都是江婷的阴谋。”
何大河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说:“不会吧,她可是你那个心上人的闺蜜,再说也没动机呀,有病啊,损人还不利己。”
“动机就是你!”我一下嘴上没把门。
“我?”何大河噗嗤一下笑出来。
“关我什么事?”
“反正就是关你事!”我没再继续说下去,直接摔门走了,留下何大河一个人不知所谓的在那。
回到住处,费了些功夫才敲开占小满的房门。见她沙发前的小木桌上的零食此刻都换成了文件夹和笔记本电脑。
“嚯!我可能眼睛出毛病了,你这算是在加班吗?”
“在公司工作叫加班,在家工作叫上进。”
“行,反正话都是你说的。”
“今天没功夫陪你玩,下个月有个大CASE,我一定要拿下,让那个贱人知道什么才叫实力。”
“嗯,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我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像打了鸡血一样的占小满。突然觉得认真工作的人还是别有一番魅力,至少我没有这份动力,也从来没有为工作认真过。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看一个人如此狂热的对付自己的职业,我甚至在想,如果我没有一个有钱的老爸,会不会也如此拼命。
我突然理解自己起来,眼前的占小满仿佛就像当初被她抛弃的自己一样,脸上写满了不服和愤怒,用力的做一些事情去证明自己配的上!
我随手拿起一份文件,文件上豁然几个大字差点没让我把咖啡喷到对面的墙上。
泛客互娱,这他妈不是煤球的新公司吗?
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一旁埋头苦干的占小满,觉得自己这回救世主的位置差不多是坐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