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再起时,馥郁常在

1.

一个月后,我与肖雅在夏威夷举办了婚礼。何大河与占小满也被邀请参加,老严为此还不太高兴,说我们这种家庭对伴郎伴娘的要求还是很高的,你看看你请的人。肖雅就跑过来说是她请的,老严马上变脸说,请的好,男才女貌的,甚好。

肖雅跟我说,这夏威夷的海风和鼓浪屿的比起来就是差那么点意思。我说可能是这里的海风里没有孜然和辣椒粉的味道,肖雅说对的对的,要是再来灌啤酒就更好了。

占小满玩命的吃着大龙虾,何大河就在一旁笑她。我走过去问他们什么时候也把日子定了,占小满说早呢,老何现在在创业阶段,说不上市就不娶我。我说以老何的能力,你就放心吧,不到六十岁你是不可能结婚的。

占小满抓了个龙虾的钳子就往我脸上砍,我连忙使用蛇皮走位躲技能。这一天大家笑的都很开心,婚礼一直持续到晚上,客人们终于散去,海边就剩下我们四个人,何大河与肖雅两个人已经不胜酒力的睡着。

我与占小满就从布景里走下来,一屁股做到沙滩上,看着浪花涌上来,推上一些会发光的海藻,和天上的星星交相辉印。

我看着占小满的侧脸,跟她说,记得以前的你还说过,吃大龙虾的都傻逼,事件美食唯小龙虾与啤酒不可错过。

占小满哈哈大笑,却又突然停住。

“说这话的怕是另外一个人吧。”

我看着她瞬间凝固住的表情,心中莫名的泛起一丝酸楚。

“你当年一定很爱她。”

“别她她的,明明就在眼前呢。”

“哈哈哈,逗你玩呢。”

我们傻乐了一会,占小满又转过脸来,海风吹乱了她的刘海。说实话我并不喜欢她的新发型,太直,太清纯,我无比怀念那一头弹力十足的大波浪卷。

“啊,真舒服呀。”占小满站起来,张开双臂,然后回过身来指向远方,问我有没有看到远处的那块黑色的大礁石。我说我这人夜里视野不行,看不清楚。

占小满突然笑着跟我说,如果我现在拉着她跑到那边,就超过一公里了,你就不想见见那个人吗?

我被占小满的这番话给说呆了,我的大脑一片空白,除了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我似乎什么也听不见。

“跟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给吓的。”

我从短暂的硬直里回过神来,笑着说:“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不要妄图乱我后宫啊。”

“嗯!”占小满走到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谁说富二代都是不靠谱的。”

“切!”我把脑袋偏向了大海,占小满则捋着头发向布景里的何大河走去。

2.

何大河与占小满在美国呆了一周,这是占小满第一次出国,我和肖雅陪着他们飞来飞去。占小满说来美国就一定要去看白宫和自由女神像,我说你这真是个土包子,白宫跟咱们故宫比差远了。至于那个举着冰淇淋的大妞就更没看头了,去纽约要么看橄榄球,要么就去泡夜店,这才是王道。

占小满说不行,就要看大妞,橄榄球看不懂,没兴趣,夜店她也不喝酒,去了都扫兴。我说那你就看大妞吧,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来北里酒吧街。晚上在酒店,我告诉肖雅,自己有点想家了,肖雅表示理解,但暂时回不去。

因为家里的老头子和他那一大票的考察团都在美国蹲着,这半年估计都得在这跟肖家磋商合作的事情。

何大河他们返航的时候,我叮嘱她千万别再把占小满给丢了,好不容易在一起的。何大河说我就不用操心了,现在他恨不得把占小满绑腰上,丢不了。看着他们登机,肖雅还在一旁羡慕兮兮的说他们两个人的感情真好,到哪都形影不离的,要咱们也这样就好了。我说你懂个屁!

至少在我看来,两个人时时刻刻都栓在一起,不是一件好事,也许现在大家还能彼此恩爱,可往后的十年,二十年,甚至是更长时间,谁都不能保证他们会不会出现分歧。我终究不认为这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因为在这个结局里有太多的留白,每个留白都预示着不安和风险。毕竟占小满爱情距离症的存在,二人中间只要有一个人想要离开对方,甚至都不需要商量,只要走出那条原本是用来见证爱情持久度的一公里,一切都又会是个新的轮回。

3.

等我再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一下飞机给我冻的大腿抽筋。肖雅没跟我一起回来,说是长途飞机对胎儿不好。

我特意到宏创去看了看,还是老样子,原先何大河的办公室现在改了姓氏。前台的小妹看到我亲切的跟我打招呼,中午在员工餐厅吃了饭,有不少旧同事都过来问我的近况,大部分是关于美国的,我告诉他们美国和上海差远了,连灌汤包子都吃不上。

晚上我一个人去了北里,原先那个酒吧换了老板,驻场的乐队也都换了,电吉他都换成了蓝调萨克斯。我站在娄子以前那个以前的会所门前的梧桐树下抽了之烟,现在这里变成了一个酒窖,倒也不算失了身份。

我还去了以前占小满住过的那个小区,独自在楼道里呆了一会,看着这对面的两扇门,满满的都是那段时光雕刻下的回忆。

第二天我去了何大河的新公司,规模还行,据说还是宏创领投的,涉及的业务范围是我不太懂的领域。占小满成了他公司的办公室主任兼私人助理,何大河说双重身份好啊,见客户的时候她就是我的私人助理,出差也都带着。至于平时在公司那就让占小满在办公室里当当差,反正现在公司的人也不算特别多,基本等于是个清水衙门。

占小满见我来了,兴奋的很,非拉我去她办公室坐坐,让我看看她养的花花草草。我说真是见了鬼了,你都开始养这些东西了,太妇女了。占小满说我这个人不懂陶冶情操,养花草挺好的,对健康好,并建议我也养一点。我说就是养小三也不可能养花草,占小满就扬言要告诉肖雅。

何大河留我吃晚饭,我说已经有约了。

我约的人是史健,自从上次他拉走江婷后,这两个人就似乎从我们的圈子里消失了。那时候大家都渴望太平,谁都井水不犯河水,算下来已经好长时间了。

史健还是老样子,没变。我们小酌了几杯,我问他后来和江婷怎么样了,史健苦笑着说,江婷出家了。

我差点一口酒没喷他脸上。

“拍古装戏呢,还带出家的?”

“其实也不能算出家,她上个月走的,去了西藏。”

“怎么有点故事的人都爱爬山。”

“她是去朝圣,不是去攀珠峰的。”

“你们到底什么情况?”我特别好奇这个。

史健告诉我,江婷大闹烧烤摊那天是他报的警,警察的作用是一种震慑,再加上自己的语言刺激,这样才能暂时稳定住江婷的情绪。效果是显著的,江婷在他的帮助下,勉强算是度过了分手后最难熬的阵痛期。史健说那段日子用不人不鬼来形容江婷是在合适不过了。

“那后来呢?她走出来了吗?”我磕着海瓜子问。

“算走出来了吧,但我觉得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一些事情。”

史健说江婷心里放不下的东西有点多,不光是何大河,还有那些造过的孽。

“她的精神状态非常的差,经常半夜做噩梦说有人要害她,图博那边也辞了职,整天就在家里恍恍惚惚的呆着,除了我几乎不见人。”

“怎么这样啊。”我突然又有点同情她。

史健叹了口气说,一个人如果对爱情太过偏执,那当破裂后带来的副作用是毁灭性的。我说好在她身边是个心理医生,你一直不都是有办法的。史健说这世界上总有些病是治不了的,其实有段时间江婷恢复的很不错,他告诉我那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是他把爱情想的太简单了。

爱情从来都不只是一句我爱你能够概括的,在与江婷恋爱的这段日子,江婷复燃的情感被史健的固执和无趣所彻底消磨光了,史健说这是他的问题。他说自己就是一个不懂女人的傻学霸,他们甚至都没有吵过架。

“那也不能算分手吧。”我说。

“呵呵,其实也不能算开始,我也不知道算什么,也许用过渡更合适些。”

“你也别难过,怎么说你也算成全了另外两个人,他们应该感谢你,也算积了个德。”

“我可能就是孤独终老的命吧。”史健喝了口酒。

我说那也不一定,其实完全可以去找江婷,史健问我上哪找?西藏这么大,布达拉宫门前爬满了人,大海捞针呢?再说,自己走开了这诊所怎么办?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啊,人家何大河不也大海捞针给捞着了吗?都这样了,还想着诊所,你还是孤独终老吧。

4.

我从没想过最先离开上海的人会是江婷,也许她真的需要一场蓝天白云来洗涤自己的心灵,我们都想过远离凡尘,可最终远离的却必然是那个被这座城市伤透了的人。对于江婷我没有祝福,她始终是那个让我不喜欢的人。

此时此刻我只想那个馥郁满身的女人,从灯火深处忽明忽暗的向我走来,我扔掉手中的烟头,用焦黄的手指拨弄着她耳边的发鬓,等秋风再起时,上海的梧桐叶子就都黄了。

未完待续,先看看其他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