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妖图精

我在来人怀里打了个滚,熟悉的松香味也无法缓解我鼻中的酸涩。

原空不愧是佛门弟子,不愧是宁许转世,做事依然是这么决绝。

阿松轻轻拍了拍我的背,对我说:“阿佛起来送客。”

我心不甘情不愿的化成人形,跟在阿松身后扭扭捏捏地送客,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只苍蝇什么的,落在原空的包裹上,跟着他一起下山。

齐林少却慢着脚步踱到我身侧,对我招招手,靠近我耳边,低声道:“送你件东西。”

我满腹狐疑,不知道他又起了什么鬼心肠,却见他将一支精巧的凤钗插丨进我的发髻。我用手一摸,便知这就是那枚克松的镂金。

他覆在我耳边,低声道:“阿佛姑娘,有些东西不要太执着,阿松是个好男人,你要好好珍惜。”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快走几步,追上前方的姜帝女和原空。

阿松回头瞧我,目光盯着我的头顶停留了一会儿,便转过头,继续送客。

出了住安山的结界,我和阿松不便再相送,眼睁睁的看着原空的背影离去,心中无限惆怅。

阿松牵过我的手,腾起妖云,将我扶稳,才对我说:“是回山里,还是跟下去?”

我犹豫了会儿,便伸手拔下发髻上的凤钗,摊开阿松的手掌,放在他手心:“阿松,我们去寻魔火兽毁了这镂金吧!”

金克木,这世间能毁了阿松的,便是这枚镂金;火克金,能毁了镂金的便是魔族的魔火兽。魔火兽常年生于魔族深处,并不易见,想要它毁了这镂金,只能去魔族深处寻它。

阿松有一刻怔愣,才开口道:“一枚小小镂金,还不足以置我于死地,阿佛莫要多虑。”说完,他随手又凤钗插在我的发髻上,笑容和煦,道:“还是留给我们家阿佛当发簪带着更好看!”

阿松腾着妖云将我带回结界内,我立于他的身侧,有些愧疚。

这些年来,我对阿松都是亏欠的。其实阿松求得不多,只是像刚才那样一个不去追宁许而去找魔火兽毁镂金的小小的决定,便能让阿松闷闷开怀许久。

也许齐林少说的对,我过于执着,将一无所有,可是……我放不下宁许。

在山中小住了几日,我竟有些坐立不安,原因无它,而是我手中的这块镂金,像是块烫手山芋,搁在哪里我都不放心,生怕被人偷了去伤了阿松。

于是,我将镂金揣进怀中,出门去找阿松商量对策。还没走出几步,就见一熟人施施然飘着妖云走来。他的样子和在夹龙山里一样,长袖飘飘的白衣公子。

我倒是没有想到在这能看见变大版的小不点。

那妖图公子见了我,笑眯眯的下了妖云,对我作揖行礼,礼数周全,倒是真把凡间书生的模样仿得像那么几分。

我打趣道:“呦,小不点这才几天不见,你就能化成翩翩公子了!”

“多谢阿佛姑娘夸奖。其实姑娘也莫要吃惊,我的一半元魄跟着媚精同行,接触的都是些学识渊博的公子,自然有一分学一分……”他这般说道,我却无限的翻着白眼,直接打断他,问了句:“那男女之事,你是不是模仿的更加惟妙惟肖?”

“……”他被我问的哑口无言,只能低声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我有些好笑,如若这话问道不要脸面的齐林少身上,他定然会回答道:“阿佛姑娘,不如我俩试试?”他的脸皮果然比上古妖图还要厚上几倍。

我懒得理会这只妖图,跟他告辞,腾云准备去寻阿松。

他却拦住我,神色很是认真的对我说:“阿佛姑娘,我虽是成精不久,在妖族辈分不高,却也是上古妖图成精,阿佛姑娘以后不能唤我小不点,我自己有自己的名字。”

“你一张破图还能有了名字?”我嗤之以鼻。

他不以为意,甚是骄傲:“仰仗青衡大人,小妖我借了青衡大人的名讳,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便叫衡行,如何?”

我抱臂冷笑:“你怎么不叫霸道啊?”

他有些疑惑,虚心请教:“何解?”

“横行霸道呗!胡说八道更适合你!”说完,我也懒得理他,我腾云去寻阿松。到了阿松府口,却见守门的是几张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生面孔的姑娘。

我刚欲进门,就被她们拦住,眼中带着轻蔑,语气很是不屑,道:“哪里来的?这副模样还敢来见山主大人?”

上下打量了下自己,委实没觉得与平时见阿松有何区别,正在疑惑间,便听守门的姑娘道:“要进也得学学你们住安山的阿媚姑娘的模样才有资格吧!”

“阿媚?”这又是哪根葱哪根蒜,不认识。听他们这口气不像是住安山的人,否则也不可能不认识我阿佛。

正疑惑间,远处飘来个姑娘,妩媚风情,正是那媚精。

几个守门的姑娘很是谄媚的讨好那媚精,一个劲地夸赞媚精,狗腿极了。那媚精见了我,笑意盈盈,道:“阿佛姑娘,你是来寻山主大人的?”

“……”我一阵无语,这阿松怎么把住安山弄成一副淫窝的模样。

那几个守门的姑娘急忙将媚精往里屋请,几个人狗腿的跟在身后,丑态毕现。

修为不深的小妖果然是小妖,就她们这副欠揍的模样,晒妖会的降妖大师们,晒死她们也活该。

我跟在身后很是郁闷,那几个守门姑娘眼神轻蔑的瞪我,却又赶着巴结媚精,没有闲工夫驱赶我,她们反而采取了无视。

进了屋内,眼前的场景又让我一惊,屋内地上跪着整整百余个姑娘,各个艳丽夺目,身上还幽幽透着香气。守门的一个姑娘上前,向阿松禀报:“山主大人,我们将阿媚姑娘迎进来了。”

阿松横躺在卧榻上,只手托腮,似笑非笑。

阿媚跪拜下,声音酥骨:“阿媚来了,青衡大人有何吩咐?”

阿松从卧榻上坐起,便对媚精说:“这帮姑娘没见过世面,让她们见见,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人。”

这话一出,跪地的姑娘都蠢蠢欲动,守门的那几个却像是管事的,瞪了他们几眼,便转头对媚精道:“就有请阿媚姑娘多教教这帮不懂事的丫头。”

媚精手指划过下颌,笑得迷人:“那是自然。”

看着这一番作呕的表演,我实在忍不住出声问道:“这乌烟瘴气的都是什么啊?”

见我出声,那几个守门的先是愤恨不满,又见媚精依旧笑意盈盈,表情就变得幸灾乐祸,一副你要倒大霉神情。

阿松倒是向我招了招手,我走了过去,他言简意赅对我道:“隔壁山头送来的花精,阿佛,你看如何?”

我转头望进他的眼眸中,竟是算计的意味。我不忍再去探他眼底,对阿松太熟悉,连他想做恶事的眼神都能看出。我有些心神不定,垂着头对阿松道:“你先忙,日后再来找你。”说完便落荒而逃,匆忙出了阿松府院。

有些无处可去,晃晃悠悠,便又遇到了妖图公子。我想他因大许才化成人形的缘故,所以总想法设法吸引人的目光,才把自己弄得这么风骚。可是,自从见过齐林少那么风骚的凡人,我委实觉得妖图公子的风骚功夫完全不到家。

比如此刻的妖图公子手捧一本诗书,空中用妖法降着花瓣雨,大声吟诗:“满面桃花一如旧,谁人不知蜜蜂来。”

我翻着白眼无奈打断:“你就真的一天天的无事可做?”

他收起手里那一套,说的甚是委屈:“我的朋友都是远古妖魔,现在这山中的小妖都入不了我的眼。”

“假清高!”我回了他句,陡然听见远古妖魔的字样,便立刻来了精神,眼睛瞪大,小心诱他:“魔火兽可是你的朋友?”

他眼睛立即亮晶晶的:“我们同生在远古,自然是比较熟悉。”

“八道,带着我去找你的朋友可好?”我立刻做了自来熟,厚着脸皮跟他拉近乎。

他倒是终于回归正常,一脸吃惊,小心翼翼问我:“为什么?”

“自然是青衡大人吩咐的任务啊,而且是秘密任务,只有你我执行的。”对于这样单纯毫无历练的妖精,搬出他的偶像,再说几句任务的绝密性和重要性,基本都会上钩。

果不其然,八道他上钩了。

我俩也没做准备,直接轻手轻脚的出了住安山的结界。结界异动,阿松定然会立即知道我的离开,趁他还没有追来前,我拽着八道腾着我的妖云,就以当年追赶宁许的速度火速飞往魔都。

魔族魔都,自神魔大战后便开始衰落,好在比神族幸运,没有应劫而亡,而是霸据一方繁衍生息,虽不及仙族人族,却也算是一派生机盎然。

远远望见紫色的瘴气,便知接近魔族地界。正思考着如何,我俩人如何淹掉周身妖气进入魔都,便见一只墨绿色的信鸽朝我飞来,对我各种挤眉弄眼,示意着它是将信交予我的。

这只信鸽,我不陌生,正是阿松以前喜欢用的,应该是阿松知道我偷跑出住安山,给予我警告的。

有了这层心理准备,我毫不在意的拆开信,看清信上的字,整个人一懵,恨不得直接晕过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