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6019

夏夜,闷热炎炎。

这里是雨花台看守所4筒5号监舍。

里面相当狭窄,只有3米宽,6米长,房顶有两层楼高,是为了防止上吊用的。墙上三米处有一盏40瓦的灯泡,昏暗得很。跟所有监舍都一样,4筒5号最里面是一个茅坑,右边是一个贯穿整个房间的大通铺,行话叫板儿,一块板由六块玻璃钢组成,每块一米宽,两米长,18平米的房子,板儿就占了12平米,而左边则是一米宽的过道。此刻,整个板儿上和过道上都密密麻麻躺满了人,大约有20多个,那场景,像极了二战时的难民营。平均一米宽两米长的铺面上睡着四五个人,能不挤吗?真可谓是实打实的比肩接踵,汗味肆虐,一般人见了,肯定得悲愁垂涕了。可这种情况并不是一碗水端平的,板儿前面三个人睡觉的地方就特别宽敞,越往后越挤。睡在第一个的是牢头,狱警平时管叫学习号,是一个吸毒犯,属于二进宫,负责管理整个监舍。他又纠集了两个人,协助他管理,说白了就是打手

“你们两个,今晚住这号,快进去。”一个狱警打开4筒5号的铁门,对两个新号大声吩咐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本困意无限的老号子们像打了鸡血似的,浑身一激灵,全都不约而同地坐了起来,齐刷刷望向门口,简直比军人还训练有素,脸上的笑容要多奸猾有多奸猾,清一色的笑里藏刀,如同一头头很久没沾荤腥的饿狼,等来了久违的猎物一样。尤其是睡在板儿前面三位,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露出了青面獠牙的本性,随时准备兴风作浪。

当啷。

铁门被重新关上。

两个新号一前一后步入这间堪比地狱的筒子,后面那个还好,挺镇定,前面那个,早已瑟瑟发抖。

“犯什么事了?”牢头语气傲慢,盘着腿靠着墙坐着,眼睛斜睨着站在前面那个新号。

“偷……偷东西。”前面那个新号战战兢兢道,他本来就瘦小,这会儿一哆嗦,显得更弱不禁风。

“捞这行多少年了?”牢头不咸不淡问道,视线却已经投向了站在后面的那个人,细细打量着。

“7岁……入的行,有16……年了。”瘦小新号垂下头,比警察盘问时还要诚实。

“16年?那是一把老镊子了,这是第几次进宫?”牢头挠了挠好些日子没洗过的头皮。

“第……一次。”瘦小新号卑微得就像墙角一株风雨飘摇的小草。

“哦?捞了16年才第一次进宫?技术够可以的呀,说说,怎么失的马蹄?”牢头顿时来了兴趣。

“今儿下午在公车上偷了一个妇女的钱包,与往常一样顺利得手,刚下车,就听见那个妇女在车上大哭大闹起来,死活不让司机开车,还跪了下来,说自己钱包里装的钱都是救命的钱,她孩子正在医院抢救,没这钱就只能等死。我当时听了,挺动容的,就鬼使神差地把钱包丢回车里,结果就被车上的人发现,给抓了进来。”瘦小新号也许是见到这个牢头没想象中的凶神恶煞,心中的恐惧弱了几分,说话都流利了不少,至少不会像刚才那样磕磕绊绊

“做了恶鬼,还想普度众生?”牢头冷冽一笑,态度直转急下,问道,“知道什么叫走板儿吗?”

瘦小新号愣愣摇头。

“这都不懂,果然是个菊_花含苞待放的新号儿。”牢头右边的二号打手讥笑道。

哄堂大笑,狂妄不羁。

“走板儿是行话,意思是说新号进来都得被打一顿。”站在后面的那个新号忽然开口道。

笑声戛然而止。

牢头咧嘴一笑,看着瘦小新号,轻声道:“瞧瞧人家,进来这,得懂点行话,不然很吃亏的。”

瘦小新号唯唯诺诺点着头,而刚松下来的神经一下子崩到极致,像一个淋雨后的公鸡,颤抖不已。

“新来的,嘿,叫你呢,抬起头来,去把灯关掉。”睡在第三个位置的三号打手忽然冒出一句话。

瘦小新号不寒而栗,猛然点着头,然后立马到处找着开关,从卫生间找到床上,再到床底,反正找了个遍,可惜一无所获,又不敢对3号说自己找不到,更不敢直接开口问“大哥,开关实在找不到,能告诉我开关在哪里吗?”,只好在众目睽睽下傻傻站着,就像被罚留堂的小学生,颤栗得连双手都不知道怎样摆放。

“找不到,你就别睡了。”三号打手无情下了最后通牒。

瘦小新号急得快哭了,手忙脚乱,又准备开始新一轮的地毯式搜索。

“别找了,这里根本没开关的。”一直安静站在原地的那个新号淡淡说了一句。

游戏轰然结束。

几乎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望向了那个不识时务的新号,眼神凛冽,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牢头带着一瞥猖狂笑意,起身下床,走到了那个新号面前,舔舔嘴唇道:“你是第几次进宫?”

“你是第几次?”那个新号竟然还是那样的平静,没有一点山雨欲来的慌乱,甚至还露出了微笑

“哟?还敢顶嘴呢?”牢头像看到了天外来物一样新鲜,因为极少人刚进来就敢跟他叫板的。和牢头打架,行话叫“磕板儿”,磕好了一战成名,名垂青史,吃饭睡觉全是最好的,磕不好就一战沉船,遗臭万年。而谁都清楚,历来都是沉船者居多。要知道,牢头是管教指定的,不服从的话,就是和政府对抗,和政府对抗就要拉出去打,过电,上揣子,趟镣子。再加上牢头都比较能打,且有人帮忙,那些混得不好的人平时就千方百计讨好牢头,这会儿遇到表忠心的好机会,当然不会错失,即便赶鸭子上架也会出手相助,所以一般和牢头打架是没有好果子吃的,全号儿的人一起上,那阵势,就算是泰森来了也得撂趴下,决不是开玩笑。

那个新号没有回话,只是摸了摸鼻子。

“你好好看看我,不知道我是谁吗?”牢头怒吼一声,双手一张,身后二十几号人腾地站了起来。

一触即发。

可那个新号竟然还敢大逆不道:“猛的一看,你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猛的一看。”

牢头做了一个深呼吸,神情冷漠地向他竖起了大拇指,阴森道:“你丫够种,敢跟我驳嘴驳舌。”

“其实我不想这样的。”那个新号扯起一个苦笑。

“那你想怎样?”牢头喷骂道,那股怒火已经越烧越旺了。

那个新号静若止水,修长手指轻轻揉开眉头,淡淡一句:“我觉得,能动手,就尽量别吵吵。”

——————

鲁迅先生说,有缺点的战士,终究是战士,再完美的苍蝇,也终究还是苍蝇。

谢小狐与辛呆呆这两个迷途小羔羊心里终究还是善良的,虽然想出了一条天衣无缝的阴谋诡计去陷害萧云,但智有余而勇不足,不忍心再进去看守所给萧云雪上加霜,所以李唐邀请了几次,她俩都不为所动,坚决要留在车里等他们,李唐也不强人所难,就领着那三个男人进去了,除了沈独行,还有两个从头至尾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低调男子,沈独行带来的,但没有作介绍,李唐也不好直接开口问

高墙电网,空荡荡的操场,昏暗的灯光,一道道大铁门,这就是看守所。

“李唐,你真的跟学习号打好招呼了?”沈独行问道,看着幽深冗长的筒道,心里有些发毛。

“你给我把心放到肚子里,踏踏实实的,待会儿就等着看他鼻青脸肿的衰样吧。这个学习号啊,不简单,叫老崴,混帮派出来的,据说是黑龙团,打架一把好手,闲着没事跟他抽烟打屁的时候,听他说过曾经徒手打断五个人的肋骨,够猛吧?只是后来‘控海’了,哦,就是沾白_粉了,才被赶出来的。”李唐低笑道。

“那就好。”沈独行点点头,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走在后面的两个默不作声的男人,欲说还休。

“快到了,就前面第五间。”李唐突然指了指前头。

一句话,让沈独行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转回头去,皱着眉问道:“怎么这么安静?”

“现在估摸已经教训完了,搞一个人要多久?”李唐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驯服刺头,是他的最爱。

一语成谶。

教训真的是教训完了,但不止是搞一个人。

当李唐兴致冲冲领着三个男人走到4筒5号监舍,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眼前的场景彻底震惊了。

老崴汗流浃背,衣服上还沾了不少触目惊心的猩红鲜血,正带着20几号人整齐划一地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努起嘴,上面搁着一根平日发来的卷大炮,将呼吸尽量放轻,屏气凝神,几乎所有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根烟上,两只1 38看書網成斗鸡眼了,生怕有什么闪失,这根烟就会掉到地上。

而那两个新号则好整以暇地坐在板儿上,像监官一样,居高临下地监督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老崴,你这是在干嘛?给我站起来!”李唐一声怒吼,就像平地一声雷一样,整个筒道都听见了,惊醒了不少梦中人。他看到一帮子老油条竟然被两个新进来的欺负到这种程度,气不打一处来

。进来了看守所,是谁的世界?所谓天高皇帝远,在高墙内,就是狱警们的乐土,要你往东,你不敢往西,要你蹲下,你不敢趴着。敢跟狱警对着干的,轻则臭骂一顿,挨几个嘴巴,重则就拿电棍脚镣的伺候着,有一句顺口溜“吃饭小碗儿,睡觉立板儿,放茅水洗p眼儿”,就是形容看守所里混得不好的人。

老崴支支吾吾,就是不敢动半分,可像天王老子一样的狱警站在面前,多少还是有些紧张,一哆嗦,卷大炮就掉了下来,他两眼倏然瞪大,脸色一片煞白,然后,就做出了让李唐打死也不敢相信的一系列动作——哭丧着脸,两只手左右开弓,不停地狂抽着自己嘴巴子,嘴里还念念有词:我该死,我该死……

“李唐,开门吧,我进去跟萧云谈谈。”其中一个从未开口讲话的男子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李唐还没有从老崴给他带来的震撼中恢复过来,愣愣回头,看了那个男子一眼,并没有开门。

沈独行带着畏惧的神色瞥了眼那个开口说话的男子,赶紧催促李唐:“愣什么呀?快开门。”

李唐这时才反应过来,掏出钥匙开门,刚想走进去,却被沈独行给及时拦住了,示意他让出一条路,只让那个低调男子一个人进去,他们在筒子外面等候就成,没必要添乱。李唐很听话,呆在原地,望着那个男子的背影,突然有一种很想去弄清他身份的冲动,因为这名男子竟然令到堂堂的沈家大少爷都如此的敬若神明,不简单!

“你就是萧云?”那个低调男子走到板儿前面,看着一个也在盯着他看的年轻人。

“没错,你是?”萧云好奇问道。

“臧青酒,黑龙团南京片区的负责人。”低调男子微笑道,他是一个年纪四十多岁的花样男人,一张棱角分明的国字脸,篆刻出岁月的历练,戴着一副很斯文的眼镜,浑身上下透着股干练劲,成熟而自信,由于保养极佳的缘故,即使两鬓略微有灰白的迹象,对各种年龄层的女人还是有不小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一股久居高位的气质,给人的压迫感可不弱。

“我们认识?”萧云轻声问道。

“从今晚开始,不止是认识。”臧青酒微笑道。

“我这人有个毛病,不大喜欢拐弯抹角

。”萧云摸摸鼻子。

“谢小狐认识吧?”臧青酒忽然问道。

“认识。”萧云皱起了眉头。

“周长恨也认识吧。”臧青酒笑着问道。

萧云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眯起黑亮眸子,冷冷睨着眼前这个中年男人。

臧青酒没理会他恨之入骨的神情,弯下腰,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道:“跟你玩一个二十四小时的游戏,如果你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并找到她们母女俩,我就收手,如果离开不了,或者超过二十四小时,又或者找不到她们,你就等着给她们收尸。记住,必须是安然无恙,包括你自己,也包括这里的每一个人,狱警,武警,和跪在地上的这些畜生。”

萧云没有言语,两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攥成了拳头,黑亮双眸死死盯着他,怒火中烧。

臧青酒直起身,掏出手帕,摘下眼镜细细擦拭着,微笑道:“别这样看着我,我会害怕的。”

萧云还是一语不发。

“再见,萧云,真的,我衷心希望我们能再见。”臧青酒重新戴好眼镜,转身离开。

“等一下。”萧云忽然喊道。

“肯说话了?”臧青酒留步,回头微笑道。

“我需要提示。”萧云冷冷道。

“给你一只电子表,看好时间。”臧青酒从裤兜里掏出一只黑色的电子表,扔给了萧云,离开。

铁门重新锁上,一切都归于沉寂。

萧云看着手里的电子表,瞬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因为上面显示的不是时间,而是四个数字:

第11章 美人计第10章 两辆神秘福特,一副诡异墨镜第7章 雪夜,书房话人生第21章 本想闲看花败棋落第11章 过去第10章 胡闹台第72章 薄雾锁城,瓮中捉鳖第22章 醉翁第67章 佳人情归何处第18章 三步走战略第40章 八十年第10章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第37章 月色清辉一片第81章 清风徐来第2章 观音桥第14章 伟大的男人第63章 道藏第28章 百家乐第35章 反间计第48章 一路走好第56章 一步错,步步错第65章 再猜第37章 扁舟第9章 不解风情的男人很可爱第13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第67章 反乌托邦第38章 草帽第22章 最美的惊喜第8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第64章 青幡第34章 不管多绝望,至少再等三天第35章 没钱,寸步难行第32章 绕指柔第54章 有福临门,夜深人静第42章 庆有馀第4章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二)第34章 不管多绝望,至少再等三天第20章 钥匙第28章 电话第25章 人生如景,月台如画第10章 胡闹台第60章 羽毛第75章 清一色的引蛇出洞第24章 轻轻一握手,便解了燃眉之急第35章 青藤茶馆第40章 惊颤第52章 手铐第40章 鲁若愚第18章 心随舞台动第29章 画舫第13章 薛子第13章 薛子第63章 水中捞月第4章 雪中炭第15章 厚颜无耻的想象力第31章 仙子也幽默第27章 瓮中鳖里的一盆夹竹桃第65章 朱家最后的疯狂第13章 薛子第60章 佛是众生第14章 伤虎第20章 地平线第32章 重逢第41章 那一抹刀锋无痕第7章 14K第1章 清心寡欲的天使第41章 那一抹笑容,温柔而明媚第13章 预感第31章 仙子也幽默第66章 之前。第71章 尘埃落定?烽烟再起。第6章 犯冲第55章 短信第21章 本想闲看花败棋落第62章 水至清第1章 断崖歌声江中来第17章 夏夜的激_情第2章 三人行,没有我师焉第35章 巷弄第50章 败铺街第31章 我的女人不容欺负我的一张大字报第2章 观音桥第17章 多爱了20年第65章 再猜第25章 久闻大名的古稀老人第6章 神秘的老太君第10章 那一剑的风情第42章 男儿当杀人第35章 我的柔情你永远不懂第4章 醉里吴音第38章 飞来一场横祸第66章 之前。第2章 河边第10章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第23章 海棠第29章 坏人?否。好人?否。第28章 酒逢知己千杯少第52章 手铐第68章 棋逢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