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惨淡。
好端端的一场庆典晚会,却被接二连三的暴徒袭击搅了个七零八落,晦气至极。
今晚好比惊弓之鸟、唉声叹气了无数次的公安局长潘大伟是恨极了那帮在他仕途上拆桥毁路的恶徒,恨不得把对方的祖坟都骂裂了,最后咬咬牙,调集了几个分局的上千警力,一部分进入影视城里寻找省委书记张至清,一部分维护庆典现场的秩序,一部分有条不紊地开始疏散逗留在现场的观众,一部分全力搜捕那群丧心病狂的歹徒同伙。
舞台上的两位主角依然是斗得不分伯仲。
气势逼人,没有一名警察敢上去阻挠,棍术的全部精华奥妙都让两位主角得以尽情施展。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尽管曹子英的内力深厚,几十年的沉淀累积不是虚的,每一棍的挥出,劲道都会在空气中嗤嗤作响,舞台的地面被砸出无数碎坑,让秦始帝只得被动招架,场面上占据了主动,但毕竟岁月不饶人,曹子英心里也清楚,自己就像一盏油灯,每一次出招都是对身体的极大消耗,如果不能打垮对手,自己很快就会油尽灯枯。
很可惜,秦始帝显然也意识到了曹老爷子的这个窘况,狡诈如蛇,偏偏就是不跟他硬碰硬。
曹子英恼怒秦始帝的奸猾,怒吼一声,棍雨更密,一时间他手里的长棍只剩下一片如幻虚影。
秦始帝则一如既往地避重就轻,节省体力,以便在曹子英力竭气衰的一瞬间,发起致命反击。
台下围了一堆瞧出殡不怕殡大的警察同志,时不时咬耳朵窃窃私语几句,就是没有上前制止。
“刘所,要不咱上去抓人吧,这样打下去,我怕会出人命啊。”一个国字脸的警察严肃道。
“再等等,你也不是没看到,上面正打着热闹,我们怎么抓人?”有胖的刘所不置可否道。
“我们可以鸣枪示警!”国字脸警察轻声道,他们是棠下派出所的,任务就是逮捕台上两人。
“说得容易,这俩人的武功摆在那里,万一袭警逃跑,你能拦得住?”刘所长撇撇嘴道。
“可上头要怪罪下来……”国字脸警察苦恼道。
“我扛着。”刘所长大手一挥,何其果敢!
“能扛住么?”国字脸警察拧成了苦瓜脸。
“当然,这是策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打得两败俱伤,那我们就好办了。”刘所长冷哼道。
“还不如说你贪生怕死。”国字脸警察小声嘀咕道,但也不敢再劝自己领导,只能守株待兔。
刘所长没听到下属对自己的腹诽,胖脸笑眯眯地看着台上,仿佛那就是一场戏,而他是导演。
既然是戏,就总有喊卡的时候。
而刘所长也确实很好地扮演了导演的角色,就在秦始帝咸鱼翻身,瞅准机会对已经明显体力不支的曹子英发起猛烈反击,一连串的棍棒攻势快把曹子英逼上绝路的时候,我们伟大的人民公仆刘所长喜形于色,果断拔出配枪,向天连开数枪,巨大的枪响让无数人为之一凛,接着刘所长挺着已经发福的身子艰难跳上舞台,正义凛然地大喊道:“你们已经被警察包围了,快放下武器,如果负隅顽抗,后果自负!”
秦始帝正准备对已经倒在地上无力回天的曹子英痛下狠手,听到刘所长的话,他还是放弃了。
两名在公共场合聚众斗殴、行为不检的歹徒落网,一件很可能要发生的命案就此消弭于无形。
战机把握得如此天衣无缝,国字脸警察看着刘所长站在舞台的高大背影,不禁暗暗自惭形秽。
可惜国字脸警察没有看到,在把两位歹徒送上警车后,刘所长还留在舞台上,并打了个电话。
“将军,我是刘能,曹老爷子没事儿了。”刘所长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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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视城里的江南路。
青石板街,古巷小肆,马头高墙,黑白人家,看似简单,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美。
最早是在画里见过这样的美,那是吴冠中大师的作品,黑色线条,寥寥几笔,一条蜿蜒的路,几间疏离的屋,一株老柳飘飞,妙趣横生,意境深远。他老人家说过,他独爱古巷,是因为“这静巷冷清清,隔绝外界自成一统,似乎空无所有,却含蕴着形式美感之微妙节奏,低音吐柔情。”
古巷中的风,没有阻碍,直来直去,似乎有一种侠肝义胆之气。它不象林间酥风,携满未嫁花朵的芬芳;也不象数九寒风,冷酷无情;更不象苦涩的海风,载满思乡人的泪。古巷的风是富有的,总储存有诸多渴望与之邂逅的心。思想散落在风里,时光和生命也散落在风里,混杂着历史的况味,便形成了古巷的风格。
在一条悠远古朴的江南小巷里,灯光柔和,空荡寂寥,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仍在僵持。
一个赤手空拳,一个持剑而立,谁也没能占得便宜,却苦了那一片房屋的青瓦黑砖,尽碎裂。
“你是我见过最难缠的对手。”残虹一剑气息有些不稳,与刚才一连串疾风暴雨的打斗有关。
“彼此彼此。”萧云微笑道,如果是足够细心的人就会发现,他藏在背后的双手正微微颤抖。
“撇开一切阴谋诡计身份角色,我们或许可以成为钟子期俞伯牙那样的挚友。”残虹一剑道。
“惺惺相惜?”萧云扬了扬如刀双眉。
“你难道没有这样的感觉?”残虹一剑眼中闪过一些失落。
“我是现实主义者。”萧云耸耸肩,嘴角微扬道,“你这已经是第二次阻挠我了,朋友。”
“南宫伯玉我好理解,为什么张至清你也要理?管得太宽了吧?”残虹一剑脸色冷了下来。
“张书记是个好官,我打心底佩服,恰巧前几天又聊过一次,与他一见如故。”萧云微笑道。
“果然是现实主义者,如果他的身份是路人甲乙丙丁,恐怕就不理了吧?”残虹一剑冷笑道。
被当场戳穿那一丁肮脏的想法,萧云却也脸不红心不跳,微笑道:“谈有营养的话题吧。”
“你不怕我故意拖延时间?”残虹一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怕,张书记有南宫家的虎卫们保护着,即便是你亲自出马,也不好对付。”萧云微笑道。
“谁说那些是南宫家的虎卫?”残虹一剑忽然笑了,但他显然不适合笑,很难看,像书呆子。
萧云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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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平常有坚持锻炼的缘故,连续逃了几公里的路程,张书记还是能够保持较平稳的呼吸。
这路程,对于簇拥着他的那十二名保镖来说更是小菜一碟,一路狂奔下来,气不喘汗不流。
由于西江影视城是刚刚竣工落成,基地里面不像经营了多年的横店,来自天南地北的影视剧组蜂拥而至,人气鼎盛,这里完全可以说是荒无人烟的,要不是为了配合今晚的庆典活动,把整座影视城基地的灯全开了,估计就跟一座惨淡败落的死城差不多恐怖。所以当张至清一行人没头苍蝇一样越走越往里,心里也就越来越没底,越来越慌张。
看着周边民国时期的骑楼建筑,一行人终于停下了脚步,这里大概就是拍抗战片子的地方吧。
“张书记,咱们就在这歇歇吧,只要能坚持半个小时,我相信警察就来了。”领头的保镖道。
“好,你叫什么名字?”张至清随口问道,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我叫杨洪,是南宫家第八虎卫小组的组长,他们都是我的手下。”杨洪有拘谨地介绍道。
“谢谢你,杨兄弟,等这次脱险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张至清喘匀了气息,平静道。
“谢谢张书记。”杨洪激动万分,又回头对自己那帮手下嚷嚷,“还不赶快多谢张书记?”
“多谢张书记!”那帮有护驾之功的虎卫也是个个面露喜色,知道这趟苦差事值了。
张至清也是浸淫官场大染缸多年,见暂时稳定了这些救命稻草的情绪,又开始思考下一步了。
杨洪则趁着这个空当,挥手派出四个兄弟到四个方向放哨,其他人则散开以不规则圆形防守。
“杨兄弟,你有没有带手机,我的应该是在刚才路上跑掉了。”张至清皱眉道。
“有带,张书记,给。”杨洪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张至清。
“谢谢。”张至清表示谢意后,马上拨了一个号码,通之后,说道,“道白,你在哪?”
“张书记!太好了!我还在庆典现场!张书记找到了!”这显然是陈道白对后面那些人说的。
一阵吵杂的欢呼声从手机那头传来。
“道白,现场控制得怎么样?”张至清到现在还是保持着临危不乱的状态。
“放心,张书记,潘大伟弄来了上千警力,完全控制了现场,您在哪?”陈道白焦急问道。
“我进了影视城基地。”张至清苦笑道,刚才也是因敌人情况未明了,他下意识的反应决定。
“啊?具体方位是什么?我马上组织警力过去!”陈道白激动道。
“你进来之后,一直往西北走,我们在民国路。”张至清轻声道,情绪也渐渐放松下来。
“好!我们现在马上出发,张书记您先找地方躲起来,避免还有漏网之鱼。”陈道白提醒道。
“我知道了。”张至清头,对于这个八面玲珑的秘书还是非常满意的。
一时间,西江影视城附近警笛声大作,大概有七八辆警车开始疾飞进影视城基地。
“张书记,到底是什么人这么狼心狗肺,要针对您下手?”杨洪接回手机,战战兢兢地问道。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张至清苦笑道。
“张书记,要不要我讲给你听听?”忽而,一把绝对称得上妖媚的女声响起。
张至清一行人全都吓了一个激灵,刚刚放松的神经又一次紧绷了起来,脸色惨白,既害怕又迷茫地四处寻找着声音来源。杨洪先吹了一个口哨,把派出去望风的四个王八蛋召回来,心里恨到想杀人,有人靠近这四个王八蛋居然都没发现,真是吃干饭的饭桶!不过杨洪也知道现在还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马上命令虎卫们以张至清为垓心,拢在一起,把随身携带的匕首拿了出来,以便近身防卫。杨洪甚至冒着在张至清面前犯罪的风险,把他小组唯一的一把枪掏了出来,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
“张书记,我也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女子,不用这么杯弓蛇影吧?”那把女声越发酥麻起来。
“请现身说话!”张至清强压着恐惧,大喊道。
“我早就现身了,你们抬头就是了。”那把女声带着笑意道。
张至清一行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抬头望去,就看见对面三层骑楼的楼顶站着几个人。
一女四男。
“张书记,看清我是谁了吗?”女人轻笑道。
“是你!”张至清待看清那个女人之后,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气愤得整张脸都憋红了。
“很意外吗?”女人摊开双手道。
“你先是针对完了南宫伯玉,又来针对我,到底为了什么?!”张至清顾不得形象,嘶吼道。
“人在做,天在看,我们为什么这样干,你心里应该一清二楚。”女人讥讽道。
“就凭你身后的钟氏三兄弟以及广陵散人?我这里可是有十二名虎卫。”张至清不屑一笑道。
“你真的以为他们是南宫家的虎卫?”女人的笑声更具嘲讽意味。
“什么意思?”张至清一惊,下意识去看自己右手边的杨洪,发现他的脸色出现了异样!
糟糕!
张至清心底暗叫不妙。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真实身份的?”杨洪一双鹰眼死死盯着那个比狐狸精还要妖艳的女人。
“就南宫青城那小计谋,我还真不好意思拆穿,先是让几个死士去刺杀沐楚辞,引起现场混乱,顺便把大部分警力调走,接着让曹子英作为后手去刺杀真正的目标张书记,却安排秦始帝救驾,博得张书记好感,然后就让你们这群臧青酒的手下架走张书记,再安排几个忠心于陶妲己的黑龙团杀手过来刺杀张书记,以此嫁祸给痛失爱女的陶黑石,张家作为黑龙团最大的靠山依靠,是黑龙团幕后其他家族的风向标,陶黑石为了给爱女报仇竟然对张家二少爷动手,他的副团之位自然也就到头了,而护驾有功的南宫青城也就顺理成章地上位。至于为什么要选你们冒充南宫家的虎卫,大概就是为了让那几个忠心于陶妲己的黑龙团杀手相信,张书记真是杀死陶妲己的幕后黑手,而刚才你故意派出人去望风,恐怕就是去跟那几个杀手联系准备动手,我没猜错吧?”女人轻笑道。
杨洪脸色剧变,一边抬手向着那个女人疯狂开枪,一边歇斯底里疯狂大吼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