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最强盛的时候,占领了缅甸东北部三分之一的地区,在这里搞土改,建立红色政权。可是这此年来,政府军不断地向我们施压,人越打越少,我们的力量就越来越弱。现在虽然签了和平协议,但是我们的防区被一再缩减,目前我们周边都是佤邦军和政府军。”
小刀自从那次冲突之后反而和萧遥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很多他们独立旅的事情都是小刀和他说的:“萧遥,我爸爸常跟我说,我们有祖国作为我们坚强的后盾。我们的事业一定会获得成功的。可现在国内和老缅恢复了外交关系,听说国内也不支持我们。我们都不知道我们现在到底是为谁而战。”
是啊!他们到底是为谁而战呢?
萧遥时常在问自己这个问题。这些日子和他们一起,他也了解了这些人的理想和现状。可是他在国内的时候根本都不知道在这异国他乡竟然还有一群真正的革命者,一群理想的殉道者。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回国呢?”萧遥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回国,哪有那么容易?当年我们的父母都是偷跑过来的。我爸说过了这么多年了。家乡的档案、户口全部都注销掉了。如果回去了,光是审查就能让我们掉一层皮……”
“那……你们就打算这样一直漂下去了?……”萧遥想了想,小刀的父亲所说的也不能说对,也不能说错。他的担心的确是有道理的。
“不,我们会一直战斗下去……”小刀此刻脸上出现了一种自豪的神色,一种视死如归的自豪,“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在为祖国守卫着西南大门。如果老缅敢对祖国有什么不良企图,就让他们先过我们这一关。”。
在国内,随着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政策逐步推进,人们越来越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来,政治理想逐渐淡漠,对于幸福生活的追求日趋强烈。说是信仰的缺失也罢,说是人性的回归也罢,但那种为理想而献身的口号,的确是在日常生活中越来越少了。
然而,在这缅北的大山里,却还有这样一群年轻人,他们竟然和他们的父辈一样依然保留着那种赤子之心,仍然在为理想战斗。
缅北,掸邦第一特区首府老街市。
这个第一特区是由果敢同盟军实际控制的区域,在行政区划上虽然隶属于掸邦,但是在前些年掸邦军阀策动同盟军内讧之后,果敢同盟军的领导层和特区政府的各级领导全部换成了果敢族和佤族。而且果敢同盟军在建制上是隶属于佤邦军的序列的。
这样混乱的局面其实是同盟军的领导层为了保持自己的独立性而刻意为之的。不过最近因为独立旅的问题,同盟军内部出现了很大争议。
作为本地土著果敢族出身的同盟军司令德农,他对于独立旅的态度是很纠结的。独立旅能征善战,可以说是同盟军内部战斗力最强的一支部队。
可这支部队非常具有独立性。当初他决定和佤邦军谈判易帜脱离缅共政权的时候,独立旅差点哗变。如果不是形式所迫,这支部队现在能不能听他指挥还不一定。而且现任的独立旅指挥官宁韵也是个桀骜不驯的脾气。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其实都是这个宁少将弄出来的。
前些日子,缅甸政府军内务部派了个特派员到了老街,直接抛出了一份所谓的独立旅勾结外国势力图谋独立的证据。这位温查特派员要求果敢军方解除独立旅的武装将宁韵交给政府方面审判。
这一要求对于德农来说是无法接受的。原本果敢同盟军所控制的区域在签订了民族和解协议之后已经受到了政府军的渗透。果敢南部重要的据点滚弄有政府军的一个团在驻守。可以说已经一手扼住了果敢军的咽喉。现在又弄出这么一份子虚乌有的所谓证据,要缴独立旅的械。
这是要逼他自断一臂,然后再对他步步蚕食啊!
“宁韵同志!”德农声音低沉的对宁韵说,“这次你们的行动太莽撞了,怎么就弄得这么大呢?还在曼德勒和内务部特工枪战!这让我们很被动啊!”
“主席同志!内务部的指控是没有依据的,他们的那个所谓的证据也都是捏造的。我觉得完全可以不理会他们。他们这是恫吓威胁,我们背靠祖国,周边还有克钦族、佤族和掸族的兄弟,大不了再开战就是了。”宁韵的话硬邦邦冷冰冰让德农都接不下这个话茬。
“你……”德农对这个属下也实在是没什么办法了,“你先去吧!志坚留下。”
“主席,要警惕敌人的阴谋!”宁韵在出去之前还在提醒德农。
等宁韵离开之后他对着自己的女婿,独立旅的旅长周志坚说道:“志坚啊!宁韵不懂这些事情,你怎么也就放纵她乱来呢?”
周志坚来自粤省琼州岛是第一代的知青,独立旅的创建者和最高指挥官。而宁韵则是独立旅的参谋长。
“其实这次的事情完全是意外。昨天刘成他们回来了。他们那天去曼德勒黑市谈军火交易的事情。正好碰到有人在暗杀一位路人,对方先开了枪,刘成他们就还击了。结果……”周志坚对于这次的意外事件也很恼火,原本谈好的军火采购也无法进行了。
“按照这个情况也就是说明老缅内务部的人早就盯上你们了。如果不是这样怎么可能刘成他们开枪之后内务部的人就出现在现场呢?”德农也知道这是一个意外,但是至少说明独立旅采购军火的事情内务部都已经掌握了,一直都在监视和跟踪他们就等着抓住他们的把柄。
听到德农这么说,周志坚也有些无语了。那天宁韵从曼德勒匆忙赶回之后就从内部开始审查,最后的确发现了一个隐藏在独立旅内部的内务部特工小组。
看着周志坚不说话的样子,德农有些心软,他也不想独立旅被缴械,可这次同盟军内部特别是他自己的几个亲属都认为是独立旅拖累了同盟军主张把宁韵交出去。他可没那么傻,如果他真这么做了等于自断臂膀,他必须帮独立旅把这个麻烦解决掉:“那几个特工都招认了没有?”
“招人了!我们得到了他们签字画押的供状。”周志坚一提这几个人心里有一种把他们全毙了的愤怒,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其实姓吴的这次来,搞这么一出并不像他们叫嚷的那样,他们应该是冲着他们被抓的人来的。这样你把这些特工交给我,这件事我来处理。”德农沉思了许久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办法。
两天后,缅甸政府军内务部宣布,在曼德勒枪战事件是由于独立旅的个别士兵在寻花问柳的时候由于和他人产生纠葛后开枪滋事,果敢同盟军特将这几个士兵交由内务部进行军阀审判。其实德农交给内务部特派员的正是这几个被捕的内务部特工。
曼德勒枪击事件就这样被双方掩盖掉了。内务部方面其实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能有个这样的结果也算不错了。而且借着这个机会内务部正式向果敢特区方面派驻了军事警察局,以整肃军纪为名对果敢同盟军进行公开的监视。
不过这样的解决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满意的。至少宁韵就是很不满意的一个,应为这些被交还的内务部特工是顶着她的卫兵的身份被审判的,也就是说她还是要承认是自己治下不严的罪责的,这让外表冷漠却性烈如火的她来说是无法接受的。
萧遥看到宁韵的时候她正在生闷气,把一支枪拆开再装上,装上再拆开。带他来的小刀见到宁参谋长这样一个举动,也很没义气地丢下萧遥跑了。
“听成叔说你跟那位周元先生有关系?”宁韵冷冷地问了一声,可连眼也没抬一抬,还是自顾自地在拆装着那把手枪。
“周元?”萧遥有些楞住了,这个名字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就是你在大金塔……”宁韵也知道和她接头的那人肯定是用的化名。
“哦!你是说孟……同志。是的!他们用的是我公司职员的身份来缅甸的。”萧遥差点把孟寒的真名说出来。
“那么说来,你也是……?”宁韵这时才抬起了头看着萧遥,她的眼睛里有一种期盼。
“不是!我只是一个商人,他们的领导和我有点……亲戚关系,我就是帮个小忙而已。”萧遥赶紧否认,别说他不是,就算是也不能乱说的。
“你们都是胆小鬼!”宁韵眼中的期盼瞬间变成了一股怒火。
“你!还有那些天天高唱和平的人!我们为了祖国在这里战斗,这么多年来我们没有得到过于祖国的一点点支援,甚至于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收到过。当初没有人派我们过来,也从来没有人叫我们回去。我们就这样成了没爹没娘的一群野孩子!”宁韵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有那么多怨忿要发泄。
她的眼中含着泪,也不知道是对萧遥在诉说还是在向她认为萧遥所代表的祖国在诉说。
“这么多年,我们牺牲了这么多的战友,他们在牺牲前唯一的要求就是能够埋葬在祖国的土地上,可是,连这样一个要求,也无得到满足。你可以去看看我们的烈士陵,所有的墓碑都向着东方,你们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东方是家……是祖国!”
听着宁韵发自肺腑的倾诉,萧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关于缅北的情况,他这些天也有了大致的了解,知道了这些独立旅的战士们的境遇。他们背井离乡在异国的土地上战斗流血,他们的父辈有些永远长眠在这里。这其中就包括宁韵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