睦洲守军散去之后,曹华从高台上下来,心里总是有了些底气。
只是作为冤大头的沈雨,此时满脸不情愿的跑过来,脸上还有几分肉疼:
“姓苏的,我来江南就带了几万两银子,现在一穷二白了,你可一定要还我。”
曹华呵呵一笑:“放心,我曹华做生意的规矩你还不清楚?还不起肉偿。”
“切——”
沈雨撇撇嘴,轻轻点头,又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你别真死在城头上,我可不想和你死一块儿,我还没嫁人啦。”
曹华看着远去的两千守军,平淡道:
“能杀我的人还没生出来,他们死完我都死不了。”
“吹牛,你可要小心些。”
沈雨哼了一句,不知是关心还是其他,眸子里亮晶晶的,思索少许,又学着曹华的模样竖了个大拇指,然后才蹦蹦跳跳的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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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华给睦洲城的两千守军打完鸡血后,带着黑羽卫回到驿站之中,和谢怡君商量守城的各项事宜。
行军打仗曹华并不在行,所以也没有亲自上阵微操,而是把睦洲城中的军师幕僚全叫了过来,让谢怡君调动商谈如何守城。
西蜀长年面临围剿,谢怡君面对强敌踞城而守的经验,反而比常年未经历战事的睦洲官老爷懂得多,安排的可以说是井井有条。
就在众人围着舆图争论如何布防的时候,驿站外却有一个信使急匆匆跑来,看穿着是康王府的人,风尘仆仆显然快马加鞭从杭州赶过来的。
曹华微微蹙眉,让信使进来,稍微打量几眼:
“怎么了?”
信使喘着粗气,从背后取下一个圆筒,从里面拿出了圣旨,恭敬递给曹华:
“京城来了消息,王爷让你勿要动怒,他正在和朝廷上书沟通。”
曹华接过圣旨,打开看了两眼后,脸色微沉。
寒儿走到曹华跟前,探头瞄一眼,便勃然大怒:
“胡说八道!明明是颜坦轻敌冒进才全军覆没,公子借兵是为了....”
曹华抬起手来:“这是圣旨,怎么能说胡说八道。”
寒儿神色微凝,抿了抿嘴,却也不好再多言。
曹华把圣旨收了起来,平淡道:
“我知道了,上面没规定时间,在睦洲耽搁几天也在情理之中。”
信使点了点头,犹豫少许,才开口道:
“临行之前,康王让我转告都督,还是快些回杭州的好,不然圣上那边....”
“我自有分寸。”
曹华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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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时分。
兵曹参军童淑带着三名亲兵,浑身是血的回到了睦洲城下。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睦洲城,童淑眼中只剩下悲凉。
方腊围住了铜官镇,并没第一时间拿下,而是留着睦洲方向的缺口,故意让镇上乡兵求援。
童淑率领三百步卒,快马加鞭抵达铜官附近的官道上,瞧见一群逃难之人从铜官镇涌来,个个蓬头垢面。童淑着急驰援铜官镇的刘太公,未曾提防这队流民,只是呼呵流民让开道路。
却不曾想双方擦肩而过之时,流民忽然亮出了兵器,在匪首的带领下向官兵杀来,个个骁勇无比。三百步卒几乎没怎么抵抗便被杀得四散奔逃,童淑奋力杀出之后,身边便只剩下几个亲兵。
睦洲一共不过两千余兵马,这一下就没了三百。
童淑自觉无言面对城中将士,可时至此刻,连自裁谢罪都不敢。
因为方腊的大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
另一侧,铜官镇上火光冲天。
八千义军手持兵刃,集结在铜官镇的中心地带,方腊站在高台之上,身着黄袍,周边是无数亲卫,头戴红巾手持火把。
高台下方,一百多遍体鳞伤的乡兵跪在地上,为首是乡绅刘太公的一家二十余口,妇孺老幼都在其中。
方腊手持长刀,高举向夜空,朗声道:
“诸位将士,国与家本是同理。儿子、弟弟耕田织布,一年劳苦到头,略微攒了点粮食布帛,父亲、哥哥全拿去挥霍,稍不如意,还要拿鞭子抽打,折磨到死也毫不怜悯,对于你们来说,能甘心忍受吗?”
下方的八千义军,还有刚刚汇聚而来的百姓、江湖人,都是高举手中兵刃高呼:
“不能!”
“赋税劳役繁重,官吏掠夺勒索,我等食不果腹,只想要一条活路。
官吏本是用来养育百姓,为民做主,如今官府却凶恶到这种地步!
大宋皇帝整日沉醉与声色犬马、营造宫囿、祭祀鬼神、扩充军备。搜罗奇花异石等挥霍之外,每年还贿赂北边仇寇银绢百万,这些都是我们东南百姓的脂膏和血汗!
仇寇得到这些财宝,更加轻视我们,年年侵扰不止。朝廷给仇敌的岁赋从不敢废除,甚至把这当成安定边疆之策。
щшш _тTk an _Сo 唯独我们百姓一年到头劳苦,妻子儿女受冻挨饿,朝不保夕之下,我们能如何?”
“反了!”
“大宋皇帝继位,元老旧臣所剩无几。朝堂上的都是卑劣奸邪之辈,京城以外的官吏,也都贪污奢侈成风。而像他们这样助纣为虐的乡绅,更是时时刻刻在吸我等东南百姓的髓血,我等只想讨回公道,他们却想方设法阻拦,你们说该怎么办!?”
“杀!”
“杀!”
喊杀声震天,八千义军各个热血澎湃,如仇寇般望着高台下五花大绑的白发老人。
年余七十的刘太公,遍体鳞伤,依旧没有跪下,昂首看着高台上的方腊:
“大胆贼子!尔等不过贼寇,只为一己私欲,也妄谈为大宋百姓做主。战事一起江南必伏尸百万,你何德何能自称为百姓谋一条活路.....”
“杀!”
方腊抬手,两百刀斧手冲入,刹那间血光四起,一百余颗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