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大柱府前,良辰美景正摩拳擦掌,忽然肩头受人拍了一掌,一个青衣人凑到良辰耳边低语几句,良辰满脸的不情愿,那青衣人又低语几句,良辰美景抬头往那高高的“东篱下”看了看,只好满脸不高兴地走到李鱼身边。
良辰歉然道:“李鱼,着实地对不住,我们……得回“楼上楼”了。”
李鱼目光一闪:“常老大吩咐的?”
美景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小声道:“对不住啦!”
李鱼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脸,点点头道:“你们去吧,我今日来,是据理力争,不是倚仗人多行凶,你们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美景讶然道:“这……还叫据理力争?呃……我们临阵脱逃,你不生气?”
李鱼笑的很愉快:“不生气!替我谢谢常老大!”
美景美眸一转,霍然开朗,用力点点头道:“啊!你比我脑子好使,我明白啦,嘿嘿!”
良辰美景随着那青衣人悄然离去,良辰美景离开不过片刻,西市署诸人已经赶来,把赖大柱的地方围得水泄不通。
如此一幕,整个东篱下谁不知道,不知多少窗口,正有人悄悄地窥视着,普通人看个热闹,境界高一些的人,看的却是李鱼背后是谁,赖大柱背后又是谁?四梁八柱十六桁,哪根椽子要先烂呢!
堵在门口的侍卫们忽地左右一分,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青衣小厮站在门下正中,笑眯眯地看着门外虎视眈眈的众人:“赖大柱命小的前来一问,李市长何故封我门户?”
“拿人!”
“拿何人?”
“掳掠孕妇,刺杀本官,天良丧尽、罪该万死的刘啸啸!”
李鱼说罢,脸上微微露出冷笑:“赖大柱该不会否认此人在府上吧?”
那小厮笑嘻嘻地往旁边一让:“原来如此,这等大罪过,小的可不敢乱插嘴了,有请李市长自去与赖大柱分说吧。”
刘云涛见李鱼作势欲动,连忙拦住,道:“不能去!”
李伯皓横剑道:“要去我陪你,但有意外,我就杀他个七进七出,也必保你无恙!”
李鱼向他翻了个白眼儿:“我不是阿斗!”
李仲轩道:“若是他们来个关门打狗,你就危险了。还是我们兄弟陪你去吧。”
“我陪他去!”
是个女人声音,虽然有些虚弱,但语气极为坚定。
李鱼霍然转身,满面惊喜。
杨千叶扶着龙作作,已然出现在他的身后。
杨千叶有隋宫传下的大内秘药,其中解毒灵丹亦有传下,虽然不是百分百的对症,不过龙作作服下这解药,毒性倒也解得迅速。
李鱼又惊又喜,急忙冲上前去,扶住她道:“作作,你没事了?”
龙作作道:“多亏千叶姐姐,把我从刘啸啸那恶贼手中救出来。”
李鱼恍然,感激地看向杨千叶:“刘啸啸浑身浴血,想来是千叶姑娘的手笔了。”
杨千叶微微颔首,神色淡然,没有多说什么。
李鱼道:“大恩不言谢,此番恩德,李某铭记在心。”
李鱼说罢,唤康班主道:“康叔,麻烦你寻辆车子,送我娘子回府。”
龙作作摇头道:“不!我跟你去,向赖大柱讨公道!”
李鱼眉头一皱,先前要他自己去闯赖大柱的府邸,纵然是龙潭虎穴,他也不皱一皱眉头,此刻龙作作安然出现,他却不舍得她陪自己去冒险了。
李鱼道:“你身怀有孕,行动不便,快回家去,我才好放心行事。”
龙作作摇摇头:“你若有个好歹,我又岂能独活?我倒要当面问问,我与他赖大柱有何仇怨,他要向我下此毒手。”
李鱼正色道:“不成!康班主,拜托你,马上送她回去。”
康班主左右为难,看向龙作作:“小娘子……”
龙作作看着李鱼:“我要陪着我男人,生,一起生!死,一起死!”
杨千叶不只心里头酸,连牙都快酸倒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好气地道:“姓赖的若想动手,早就打了起来。既然邀你进去,自是为了谈判,你们两个就不要在这里生离死别了。”
李鱼和龙作作神色同时一尬,李鱼有些底气不足地道:“咳!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杨千叶冷笑道:“作作姑娘才是真的以为此去九死一生,你早心中有数,就不要装模作样了!”
李伯皓听罢,扭头对李仲轩道:“二弟,你看,似这般精明的女子,我们将来选老婆,绝对不可以娶的。”
一向喜欢与大哥唱反调的李仲轩这次居然大点其头,赞同道:“大哥所言有理,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人生还有什么乐趣何言?”
杨千叶只当没听到这两人的胡话,搀起龙作作道:“我陪她去!”
杨千叶扶着龙作作便向门中走去,李鱼见状,连忙跟了上去。李伯皓和李仲轩一见,忙也抢步跟上,迈过门槛儿,李伯皓向那小厮瞪眼道:“我们陪着他前去,不妨事吧?”
那小厮笑嘻嘻地道:“赖大柱对李市长并无恶意,诸君既要相陪,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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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缨园”。
这里有天然温泉一眼,又有杨思齐帮他设计的庭园一座,亭阁栏桥、石竹流水,搭配得优雅自然,再有温泉水氤氲成雾,蒸腾于水上,更是仿佛仙境。
杨思齐更是别僻蹊径,将泉水引入一处假山,由假山上再流淌下来,垂落于池水当中,仿佛一道飞瀑,将那雾气缥缈起来,置身其间,如诗如画。
李鱼等人赶到濯缨园,尚未见人,先闻琴声袅袅,淙淙如泉。
几人在那小厮引导下转过两道曲栏,踏足石上,仿佛踏云而行,再往前看,就见水上一片小小绿洲,洲上一树石榴如火,赖跃飞一袭白衣,背靠树干,一手扶膝,微闭双目,正悠然自若地听琴。
在他面前有一云寰雾鬓、轻衣绡衫的美人儿,盘膝抚琴,十指纤纤,慢捻轻挑,便有悠扬曲声传出。小洲不远处,便是一潭碧水,假山之上的温泉水正注入这碧潭中,雾气氤氲。
李家虽是陇西大族,可限于陇西环境,家中又没有一眼温泉,无法营造这种江南风光,不禁讶然而呼,十分羡叹。
李伯皓情不自禁地赞道:“山下有瀑!”
李仲轩道:“瀑上有雾!”
李伯皓道:“雾中有洲。”
李仲轩道:“洲上有树!”
李鱼截口,冷冷然道:“树下有装逼犯!”
“铮!”
抚琴的美人儿手指一乱,琴弦断了一根。
杨千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马上就发觉这跟她一向高冷的气质不符,赶紧收敛笑容,俏脸却已泛起晕红。
赖大柱眼角余光瞟见李鱼到了,正伸手去旁边茶盘中擎起杯来,要呷一口香茗,李鱼这句话一出口,恬淡的神情登时一僵,刻意营造出来的超然气氛、高高在上的威仪气度,登时被一扫而空。
雾中有一桥如虹,李鱼踏上那桥,便大步走了过去。
琴弦已断,美人失措,赖大柱依旧倚坐在树下,但那种飘逸仙人般的意境全然不在,此时李鱼凌桥而渡,袍袂一动,飘飞雾气,倒似他才是那位高高在上的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