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的瞬间意味着成长和责任,所有的蜕变也注定都伴随着疼痛,只有在砥砺前行,方能绽放芳华。
事与愿违的结果时有发生,不是因为你不够努力,而是很多事情当你面对的时候,你也无能为力,俗称命中注定。
熟悉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说话声打算了了乐意的沉思,就在门外,有人对小道士道∶“你就不用进去了,不如你现在就去大殿通报给首座,说他已经醒来了,可好?”
声音温声细语,但虽说是商议,但是蕴含着不可置否的态度,但是又不让人觉得反感,反而是欣然统一。
小道士愉快的答道∶“好的师兄。”
木门开处,吱呀声中,只见来人一身月白道袍,白净脸庞,负手而立。
他缓缓向乐意躺着的木床走来,待走到床铺跟前,眼光与乐意视线相望,两个人,竟都没有了话语。
房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异样,片刻之后,来人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向乐意行了一礼道:“贫道幻尘,见过乐师弟。”
丹阳山与自在陵虽分属不同阵营,但同为天下七宗,彼此客气一番,以师兄师弟相称,到无不可,但终归一个是半避世的魔门,一个是名动天下的正道仙家。
乐意眼角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道:“见过幻尘师兄,敢问师兄可知我师尊怎么样了?还有为什么出手救了我?自在陵可否还有幸存弟子,如今所辖扬州怎么样了?”
来人听到乐意发问,当先便问师尊如何,越发觉得此少年心性着实不错,再想到乐意的悲惨经历,眼中的神色也越发的怜惜,因此,口中温和地说道:“不要急,等你养好身子,自会见到凌菱真人。而且,同时你也会知道为何会出手救你。”
见场面有些尴尬,幻尘顿了顿继续说道:“你现在身子感觉如何?唔,不是为兄不想告诉你,而是由别人为你解惑会更好。”
乐意见他避而不答,一切只待自己好转,才可知道真相,也便不再追问,只有强行按耐住内心的疑惑,他并不傻,知道此时不同往日,在见到凌菱之前,再也没有人会包庇纵容他的小脾气了。
至于身体,其实不用他问,早就暗中查看过自己身体,原先胸口及左腿被重创至骨折的肋骨及腿骨已经完全被接好,此刻用厚厚绷带绑住,显然是帮助固定着,至于肩上身上那许多皮外伤,也一一都被包扎完好,伤口中虽然不时传来痛楚,但隐隐有清凉之意传来,显然伤口上敷了极好的伤药,才有这等疗效。
幻尘见他没有回答,也不生气,微笑道∶“你昏迷的时候,已经帮你把断骨接好,其他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你内腑受了重创,又透支潜力使用禁术,非得细细调理方能完好,也亏得你自在陵以功法会源源不断滋养肉身,否则纵是换了他们修行深厚之人,在那样重伤之下,只怕也是不免……”
他顿了一下,又道∶“刚才我那个小师弟也和你说了吧!此处便是丹阳山,你在这里除了我们观中少数几个人,天下无人知晓,所以很是安全。你只管在这里好生养伤就是...”
乐意突然打断了他的话,直视他的双眼,道∶“你们名门正派,却突然将我这个魔门余孽救回,到底是何意?”
幻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轻摇了摇头轻笑,道∶“嘿嘿嘿……师弟,你以为站在正道,就代表正义。站在魔道,就代表邪恶么?嘿,可笑,正邪从不是以宗门划分的,真正划分正邪的乃是人心,你还小呢,师弟。”
乐意轻哼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但仍是道∶“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你们这般举动万一被屠戮自在陵的人知道,那会是什么局面?”
幻尘淡淡道∶“我自然知道。”
乐意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背着师长来救我人?更何况你我素不相识!!!非亲非故!!!”
幻尘向他看了一眼,不知怎么,目光中却有些异样。
乐意皱眉道∶“你看什么?”
幻尘笑了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是背着师长来救你的?你真以为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慈悲心。”
乐意一怔,道∶“什么?”
幻尘悠然道∶“踏上石龙山的几位无相境修士皆非寻常无相,但也就那样,不过是凭借人数突袭自在陵,但是若想从他们手中截人,且短时间内不可暴露我门道法,这等修为,你觉得是可以我这个新一代弟子可以做到的么?我自问从他们手中活命不难,但是救人的话,师弟你也忒瞧得起我了。”
乐意盯着幻尘,注视良久,幻尘坦然而对,微笑不改。
许久,乐意忽然闭上了眼睛,不再看幻尘。
幻尘点了点头,道∶“你重伤未愈,还是需要多加休息才是。”
乐意闭着眼睛,忽然道∶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幻尘沉默了片刻,淡淡道∶“这个问题,我之前就回答你了,等过几天,你伤势大好之后,自然有人为你解答,但不是我。”
乐意睁开眼睛,皱眉道∶“谁?”
幻尘嘴角动了动,似又犹豫了一下,但终于还是道∶“告诉你也无妨,便是我的师叔,丹阳山阴脉之主容泽真人!”
乐意一时怔住了,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传言,脑袋冒出了一堆的问号,但片刻之后,他看幻尘那张脸庞,料知是再也问不出什么了,干脆长出了一口气,埋头躺下。
远处钟声悠扬,又一次幽幽传了过来。
咚……咚.……咚.
钟声,日复一日,仿佛永无止境。
道门钟声是早上开静先打紧十三,再打慢十四,亦三遍,共合为八十一下;晚上止静则先慢后紧。亦须起三清落四御,且凡撞钟一百八声以应十二月、二十四气、七十二候之数。
日子在钟声中一天天度过,每一天,都仿佛与昨日一模一样,有人感觉枯燥,有人便觉得心安,幽幽岁月,或长或短,本在人的心间。
一转眼,乐意已在丹阳山待了多日,听着钟声,从不知名的地方每天准时响起,默然度日。也不知怎么,才几日工夫,他却仿佛已经融入到这奇异的环境之中,每日里沉默寡言,只是怔怔出神。
乐意此刻正值少年,身体恢复力那是极好的,虽然受伤颇重,但一来身体年轻,二来本身修行又扎实,再加上丹阳山对他意外地大方,有什么好药俱不吝啬,都随便往他身上使用。以丹阳山的地位名声,观中的好药,放到天下也是一等一的好药,药效迅速发挥,他一身伤病,竟是好的极快了。
不过数日,他已经能够下床勉强行走,只是走路时候,胸口、腿部依然剧痛,走没有几步,便要喘息不止。
不过饶是如此,也已让前来看望他的幻尘等人欢喜高兴,赞叹说往日从未见过恢复如此之快的人物,看来不出一月,便可完全康复了。
乐意平日里与他们淡淡相处,偶尔相谈,双方对彼此之间对立的身份俱都避而不谈,似乎此刻在幻尘等人眼中,乐意不过是他们好心救治的一个普通人,而不是他们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从自在陵灭门之难手中硬生生抢夺下来的魔道妖人。
而乐意也再也没有问起丹阳山众人为什么要救他的问题,只是将心中的仇恨和悲痛死死地安在心底,不断的酝酿和发酵。
时日就这般悠悠而过,乐意的身子一天一天好了起来,这几日,他已经能够比较轻松地下地走路,有时钟声响起的时候,他便会拉把椅子打开窗户,坐在窗边,侧耳倾听,似乎这丹阳山里的钟声,对他来说,另有一番韵味。
在他养伤的这段日子里,殊不知,整个儿九州界域已然沸反盈天,天下七宗之一被除名,顿时引起流言漫天,激起了漫天风波,那个已然被火烧得焦黑的石龙山,再一次成为话题中心。
只不过不同的是,以后也不再有人记得石龙山上曾有那样一群豪迈张扬、风骨傲然的修道之人。
乐意养伤的这些日,只有幻尘常来看望他,还有那个小道士幻心偶尔会过,来其他的丹阳山弟子压根没有见到过,更不用说容泽等容字辈得道之士了。
而因为养伤的缘故,乐意也从未出过这个房间。除了偶尔打开窗户向外眺望,展现在他眼前的,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庭院,红墙碧瓦,院中种植几株矮小树木而已。
只是对乐意来说,这样一个普通朴实的小院子,竟是有了几分久违的熟悉感觉,从他打开窗户的那一天起,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是在他心中,却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区区几日,却让乐意有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朝听晨钟,晚听暮钟,这般平静悠闲的岁月,不过短短时日,已让他割舍不下,沉醉不已了。有谁知道,在他心中,最大的奢望,不过就是过着这样平静的日子罢….只可惜,自从亲眼看着叶听南香消玉殒时,这种日子就不可能再有了。
丹阳山,那广大恢宏的殿宇庙阁中,那一个陌生偏僻的角落小小庭院里,就这样住着,住着,住着.…